56.春闈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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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之自知裝不下去,淡淡笑了,「既如此,那我也不和劉大人拐彎抹角了,放我走,我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
劉瑋只覺莫名其妙,以為沈言之講了個笑話,他道,「承歡公子,我知你聖寵正濃,但這是劉府不是宮裡!你還當是你肆意撒野的地方嗎?!」
聖寵正濃……肆意撒野……?沈言之其實算到了這個可能,他哪裡不知道當他走進劉府的這一刻起便如同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做起來會有多危險。
怕嗎?怎麼會不怕,他沒有所謂的高尚氣節也不會為了五斗米折腰,說到底他只是想賭一回而已,賭自己為了殊易身陷險境,殊易會如何。
他不能死,即便死也不能死在這裡,無功無勞,殊易不會記得他,即便傷心也好惋惜也好,他死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所以他絕不能死。
沈言之的聲音十分冷靜,沒有人看到他內心的波濤洶湧,「劉大人,如果我無緣無故死在了宮外,皇上必定會徹查,到時候查到大人這兒,大人想好借口如何辯駁了嗎?」
劉瑋一愣。
沈言之緊接著道,「即便皇上不會明察,但如果派人暗訪,大人能保證自己一身清清白白?到時候一宗罪二宗罪查下來,可就不僅僅是一個人掉腦袋的事了」
「我什麼都沒有拿到,雙手空空的回去,即便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慚地指證你劉瑋有罪,你覺得皇上會信我的話?」
「如果皇上真的會信我的話,大人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而是移交刑部了」
「孰輕孰重,大人掂量得清」
字字珠璣,句句在理,一連串的話逼得劉瑋無話可說。
呆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其中味道,沈言之雖面上強硬得很,但即便再強硬,也如砧板魚肉,生死僅憑一句話而已。
沈言之都知道他在做最後無謂掙扎,劉瑋又怎會不知。但只要不死,青山就還在。
劉瑋忽然大笑起來,用譏諷高傲的眼神望著沈言之,疑惑道,「公子在說什麼話,老臣怎麼一句也聽不懂?老臣兢兢業業赤膽忠心,自然清清白白,何罪之有?」
「劉大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必藏著掖著了,大錯已鑄,不知腰斬那等酷刑,大人受不受得住……」
「果然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當年那個瘦瘦小小唯唯諾諾的禁臠今日竟也敢在我面前威脅我?」,劉瑋一步一步走向沈言之,伸出手狠狠銜住他的下巴,力氣大得似要捏斷他的頜骨,「你當你自己是什麼?如果沒有我劉瑋,你現在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小倌,承歡公子?!仗著皇帝的幾分喜歡,你還真把自己當人看!」
「劉大人……」,沈言之緊緊盯著他,笑得慘烈,「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嗎?一個玩物換您兒子的仕途,真真是值當!」
「啪」地一聲脆響,一巴掌落下,沈言之被打得一個踉蹌,腦袋裡嗡的一聲響,還沒回過神雙臂便被人架住,手中的東西應聲落地,包括那把摺扇。抬起頭,眼前依舊是劉瑋那張討厭的臉,噁心的笑容。
「你說我不敢動你?!」
「你敢?」,沈言之瞪了他一眼。
劉瑋冷哼一聲,噗嗤笑了出來,「公子剛才一句話提醒我了,公子應該是擅自出宮吧?老臣關你一日是關,十日也是關,到時候一張奏摺呈上去,不過一句偶救公子,也是件功勞」
沈言之一愣。
劉瑋繼續說,「公子得寵,說白了就是這副身子,老臣慣不怕魚死網破,砍了公子一雙手,或是隨便賞給下人們,就算回了宮,皇上會怎麼做?臣很好奇——
不然,我們試試看?」
輕鬆的語氣,就像在商量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沈言之很想笑,大笑,然後冷冰冰地看著他用盡所有驕傲對他說,「好啊,那我們就試試看」。可他笑不出來,說不出口,就連裝……都裝不出來。
他甚至不敢猜殊易會用怎樣的眼神看他,對他說怎樣的話。
臉色一點一點蒼白,最後的脆弱都掩蓋不住,被劉瑋盡收眼底。
沈言之話說得漂亮,可堂堂天子,怎會為了區區禁臠大動干戈,真是笑話。
命人起草了一封文書,內容大抵是沈言之教唆劉瑋受賄泄題,並以兒女家人性命為要挾,劉瑋將文書遞到沈言之眼前,說,「抄一份,老臣便放公子走,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臣相信公子是識時務的俊傑,總不會自討苦吃」
這下沈言之笑出來了,臉似乎是有點腫,牽扯著一痛,他看著劉瑋,滿是不屑,「我一早便向皇上提過你的事,即便有這封文書作證,你覺得皇上會信?劉大人,大不了魚死網破,即便我死,也拉著你做墊背!」
「你——!」,劉瑋被逼得急了,不知從哪裡忽然拔出一把匕首,堪堪地貼在沈言之臉上,咬緊了牙,「大不了造一份假,最多不過貪財罷官而已,可你不一樣,最好想清楚再說話,魚死網破,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沈言之其實很怕。
尤其感受到匕首尖銳的邊緣貼近皮膚的那一剎那。
臉上保持絕對的鎮定,可手卻不自主地四處摸索想要找一些攥在手裡的東西,他幾乎看到殊易嫌惡的眼神,甩開他的一切冷冷地轉身離去。
就像他知道劉瑋最害怕什麼,劉瑋也深深地知道他最怕什麼。
正當沈言之猶豫時,房門倏然被推開,砰地一聲響,劉瑋嚇得手一抖,匕首的尖端斜扎進皮膚,順著刀刃帶起一串血珠,劉瑋睜大了眼睛看著沈言之臉上一寸長的傷口,噹啷扔了匕首,暴戾地大喊,「活膩歪了嗎!」
那人忙跪倒在地,慌亂地稟告,「老爺……老爺不好了,有一個書生……有一個書生跑了!」
「什麼?!」
「我……我帶著他去茅房,好一會兒都沒出來,我叫他也無人應,我就直接打開了門,可他已經不見了,估計走了有一會了」
劉瑋的面色忽然失了血色,胸膛一起一伏,好不容易才開口問,「東西呢,有沒有帶走什麼東西!」
那人撐在地上的手都在顫抖,顫顫巍巍地回答,「他……他……他好像帶走了一些毛筆」,眼睛瞥到地上扔著的那根金筆,激動地指著它,忙道,「對,就是那種毛筆,帶走了好多」
劉瑋猛地轉向沈言之,幾乎用盡全身所有力氣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架著他的那兩個大漢也嚇得鬆了手,重重地摔在地上,臉以一種瘋狂的速度腫起來,顯得傷口更加猙獰。
可沈言之連哼都沒哼一聲,面無表情地怔在原地,眼睛恐怖地發紅,他聽到劉瑋沖他怒吼,「皇帝派你來的是不是!」
他做的一切,包括惹怒他都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創造機會讓真正的高手拿到證據回到宮裡回稟皇帝,如果不出所料,不到半個時辰禁軍就會將劉府團團圍住,他劉瑋根本無言可辯,無處可逃。
可是傷了臉……劉瑋竟然真的傷了他的臉……始料未及,發生的太快了,快到讓他窒息。
沈言之慢慢地轉過頭,不可遏止地微勾嘴角,仍是掩不住的迷離,遮不住的魅惑,細長白皙的脖頸映在燈火下,像是一隻隨時可以撲上去的小獸,他緩緩開口,聲音優美蠱惑,「劉大人,我覺得還是腰斬更好一些,看您能寫下幾個『冤』字」
用重斧從腰部將人砍為兩截,犯人不會立即死去,反而可以意識清晰地感覺到身上的疼痛,往往要過好久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只見劉瑋瘋一樣的從地上抄起匕首,猙獰著面孔就朝沈言之刺去,沈言之一動未動,躲也沒躲。
活著?其實和死沒有多大區別,帶著這副面孔回去,即便得救回到了宮裡,殊易還會留他幾日?
正想就此放棄時,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似是從房頂上一躍而下,瓦片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就聽見哐當的兵刃碰撞聲,劍光刺痛了雙眼,劍尖指著劉瑋的喉嚨,稍稍一動就能要了他的命。
電光火石之間,形勢已逆轉。屋裡瞬間炸開了鍋,下人們紛紛跪倒在地磕頭求饒,劉瑋失神地盯著隨時都能要了自己命的長劍,腿軟地癱倒在地。
沈言之抬眼看著眼前人,就是剛入劉府時不停打量自己的那個奇怪的人,一早猜到他可能認識自己,而認識他的只有宮裡的人,這才順水推舟,沒想到竟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意料之外。
屋外漸漸響起急促緊密的腳步聲,陣陣火光映在窗前,想也知道是禁軍包圍了劉府,被抓了現行,殊易也真是急性子。
那人轉頭看了他一眼,恭敬道,「公子,您受苦了,請隨我走吧」
忽然闖進來幾個禁軍,幾下便將劉瑋一干人等綁起來聽候吩咐,那人見沈言之不動,只好伸出手猛地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這才看到他臉上的傷口,驚道,「公子……您的臉……」
「沒事……」,連最本能的痛都感覺不出來了。
無神地跟著那人走到府外,燈火通明,禁軍有序地搜查各屋,這陣仗還是嚇壞了他,不知所措地被那人帶到府外,緩緩抬頭,吃驚地睜大雙眼,也不知他是如何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那樣耀眼,那樣不可一世,坐在高大的黑色馬背上,一身玄色長袍,像是征戰得勝歸來接受萬人敬仰的姿態。
而他站在馬下,全身亂七八糟髒兮兮的,就連唯一能看的一張臉上也滿是血污,一邊腫得老高,熱淚盈眶地看著他,覺得自己距離他那樣遙遠。
就連伸出手乞求他的施捨,都不敢。
沈言之自知裝不下去,淡淡笑了,「既如此,那我也不和劉大人拐彎抹角了,放我走,我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
劉瑋只覺莫名其妙,以為沈言之講了個笑話,他道,「承歡公子,我知你聖寵正濃,但這是劉府不是宮裡!你還當是你肆意撒野的地方嗎?!」
聖寵正濃……肆意撒野……?沈言之其實算到了這個可能,他哪裡不知道當他走進劉府的這一刻起便如同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做起來會有多危險。
怕嗎?怎麼會不怕,他沒有所謂的高尚氣節也不會為了五斗米折腰,說到底他只是想賭一回而已,賭自己為了殊易身陷險境,殊易會如何。
他不能死,即便死也不能死在這裡,無功無勞,殊易不會記得他,即便傷心也好惋惜也好,他死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所以他絕不能死。
沈言之的聲音十分冷靜,沒有人看到他內心的波濤洶湧,「劉大人,如果我無緣無故死在了宮外,皇上必定會徹查,到時候查到大人這兒,大人想好借口如何辯駁了嗎?」
劉瑋一愣。
沈言之緊接著道,「即便皇上不會明察,但如果派人暗訪,大人能保證自己一身清清白白?到時候一宗罪二宗罪查下來,可就不僅僅是一個人掉腦袋的事了」
「我什麼都沒有拿到,雙手空空的回去,即便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慚地指證你劉瑋有罪,你覺得皇上會信我的話?」
「如果皇上真的會信我的話,大人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而是移交刑部了」
「孰輕孰重,大人掂量得清」
字字珠璣,句句在理,一連串的話逼得劉瑋無話可說。
呆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其中味道,沈言之雖面上強硬得很,但即便再強硬,也如砧板魚肉,生死僅憑一句話而已。
沈言之都知道他在做最後無謂掙扎,劉瑋又怎會不知。但只要不死,青山就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