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佳偶天成7
窗外的樹枝被狂風吹得蕭瑟,沙沙作響。
陸明琛閉眼聽了聽,復而睜開,嘆氣道:「忍字頭上一把刀。」
棋局漸漸凌厲起來,波雲詭譎,若是有人旁觀,一定會被這棋盤上的步步殺機驚到。
六皇子的步步緊逼,每一子都像是猛虎撲食,勢必要將陸明琛的棋子拆骨入腹,與他平日里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形象形成了明顯了反差。
觀棋如觀人,陸明琛知道,這是對方急躁了。
他靜觀棋局,忽然冒出了一句話,「皇上最近可好?」
六皇子沉默了一下,「操勞過度,恐有中風之嫌。」
這話一說,陸明琛心裡就有了幾分明了,也難怪六皇子急了起來。
六皇子蟄伏這麼多年,也急了。那麼被皇帝壓制了多年的太子,又會怎麼做呢?
陸明琛盯著棋盤,而後緩緩落下一子,不動聲色的吞下了六皇子的子。
六皇子手中捏著一顆棋子,看著已經陷入了死局的棋盤,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唉,娶了媳婦忘了兄弟,連一子也不肯讓。」六皇子嘴上調侃道,皺緊的眉頭也漸漸鬆了開來。
陸明琛知道他這是想通了,頷首回道:「那是,兄弟怎麼比得上枕邊知暖知熱的人。」
六皇子嗤笑了一聲,「爺我又不是沒有媳婦,得瑟個什麼勁。」說著,便把手中的棋子丟進了棋瓮里。
「好了,就下到這裡吧。」六皇子站起身,抬起眼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醉春樓?聽說哪裡的如夢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才色無雙。」
醉春樓是京城著名的風月場所,消費雖高,但確實一眾紈絝子弟、達官顯貴最愛去消磨時間的地方。
六皇子去得不少,也帶過陸明琛去過那麼一兩次,說實在的,這京城著名的銷金窟,在陸明琛這個現代人眼中看來沒有什麼吸引力,更別提他現在已經是有了妻子的人。
這種地方,是非不少,還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好。
於是陸明琛就拒絕了。
「正拜了個師父練武,就算了。」
六皇子也不生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這身體的病是假的,你這卻是真的。你好好練,不求能成為什麼武林高手,能強身健體就好。」
這話說得,跟陸明琛他爹似的。
陸明琛面無表情道:「我送你。」趕緊把這二貨給送走,拉新婚的好友去逛青樓,什麼人啊這是。
六皇子打開門跨出了半隻腳,道:「不必,這侯府的路我熟悉,自己走就好。」
門口的侍衛給他披上了一件玄色的大氅,他對著陸明琛擺了擺手,自己邁著步子,瀟瀟洒灑的離開了。
陸明琛目送他消失在拐角處,想了想,抬腳又返回了前院。
原本在烤架底下燒著的炭火已經滅了,展伯不見蹤影,只有太子長琴和幾個丫鬟還在前院。
見到陸明琛,太子長琴眼神中閃過一道鋒利的光芒,臉上卻依舊是溫溫和和的模樣,對他道:「展伯吃完回去休息了,這些已經烤好了。」他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盤子,「剛烤得,應該還熱著,你先吃著吧,再過一會兒就該用飯了。」
陸明琛點點頭,剛才出書房的時候還不覺得,他發現自己現在的確有些餓了。
「客人已經離開了嗎?」太子長琴像是隨口一問,坐下給陸明琛倒了一杯水讓陸明琛配著吃。
陸明琛嗯了一聲,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再吃了幾口烤肉后就放下了手。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只見彤雲密布,恐怕又是要變天了。
「讓人收拾收拾,都進去吧。」此時的風又大了一些,吹在人的臉上,好像刀子在刮一般。
陸明琛站了起來,輕輕碰了碰還坐在凳子上的太子長琴,「要下雪了,先回屋吧。」
太子長琴點了點頭,就跟著他走進了游廊。
果然,在他們離開之後,天空就又飄起了雪花。
深冬的時候,天色暗的尤其的快,也格外的寒意砭骨。
陸明琛在書房看了一會兒的書,就吹滅燭火,回到了屋子裡。
太子長琴坐在床上,神色自如,經過這幾天的磨合,兩人之間同床共枕的尷尬消失的已經差不多了,相處模式也漸漸固定了下來。
有時候太子長琴都忍不住想,自己如果真是姜清婉,那和身邊這個男人真過一輩子也很不錯。
可是不能,他必須得趁著自己的二魂三魄還算凝練的時候找到焚寂,不然什麼東西都只是鏡花水月。
太子長琴正想著,突然目光落到了一處。
陸明琛此刻已經脫了外衣和靴子,屋子裡燒著地龍,暖意熏得他蒼白削瘦的臉多了幾分血色。見太子長琴的目光正看著自己,他順著的視線,看向了自己袖口。
潔白的中衣上有幾點血跡。
陸明琛挑了挑眉,眼中帶著几絲詫異,「這是……」他停頓一刻,不明白這血是哪裡來的。
太子長琴的耳根紅了起來,第一次有種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
他第一次用那個叫做什麼月事帶的東西,起床之後一看才發現身上的東西漏到床上,而陸明琛昨晚一直抱著自己睡,肯定是在那個時候給沾上的。
看著太子長琴奇怪的臉色,陸明琛怔了怔,瞬間就悟了。
「咳,睡吧。」他輕咳了一聲,吹滅了燭火。
太子長琴在黑暗中的臉燒了起來,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問了出來,「不換一件衣服嗎?」空氣很安靜,太子長琴無比的慶幸燈已經熄了,對方看不清自己的神色。
陸明琛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仔細聽得的話,可以察覺到他的語氣中藏著几絲淺淺的笑意。
「睡吧,很晚不折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陸明琛起床的時候太子長琴還沒有醒。他換了一件衣服,交代了一句站在門口的丫鬟,套上外袍后就去前院找展老爺子去了。
到的時候展老爺子正站在前院的空地上練劍,劍式令人眼花繚亂,在普通人的眼裡,只能看見長劍劃過,在空中留下的殘影。
注意到陸明琛的到來,展老爺子收了劍,「來了。」劍剛一入鞘,旁邊被劍氣劃過的樹木竟然齊齊斷開,噼里啪啦砸在了地上。
這讓剛接觸武功的陸明琛有些震驚,原來「劍氣」這種只存在於武俠小說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那麼輕功,還有內力呢?也一樣存在?
他忍不住向展老爺子問了幾句,惹來老人家的肯定以及幾個白眼。
「……」誰年輕時沒有一個武俠夢呢?想到自己可能成為小說里摘花飛葉即可傷人的武林高手,陸明琛還真的有點兒期待。
展老爺子看著他亮得放光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潑了一盆冷水。
「武林高手有什麼用,遇到千軍萬馬不是照樣死。」展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拍了一下陸明琛的腦袋,「你讓你父親請我來,最想學的可不是武功吧?」
展老爺子年輕時就是他祖父的副將,打過很多勝仗,陸明琛請了他來,除了為了強身健體,最主要想的還是展老爺子腦中的用兵之法。
就如展老爺子所說,任憑你武功再高,在軍隊的面前就是只螻蟻,碾死都不帶勁的。
「嗯,明白就好。」展老爺子撩起眼皮,指了指桌子上的托盤,「飯還沒吃吧?吃完這
些,給我蹲馬步去。」
陸明琛點點頭,三兩下用了早飯,真蹲馬步去了。
這一蹲就是大半個時辰,陸明琛專心致志,對抗著已經發出抗議的雙腿,連太子長琴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說來也奇怪,自從陸明琛穿了過來,這個原本三天兩頭生病的身體竟然健康了許多,連為陸明琛診斷的太醫都感到神奇。
陸明琛想不明白,就放著不管了,而陳氏知道了,覺得這一定是沖喜的神效,暗暗把太子長琴當成了福星,最近寵得連陸明琛這個兒子都放在了一邊。
「夫人,世子爺的身子受不了這個苦啊!您要不上去勸勸?」陸明琛的小廝阿七看著臉色隱隱發白的主子,臉都皺成了苦瓜。這能叫他不愁嗎?世子爺要傷了哪裡,那府里的老夫人還不得扒了他的皮啊!
太子長琴瞥了他一眼,心裡在想這蹲的時間的確有些久了,但面上卻淡淡道:「你的主子自己懂得分寸,用不著你來操心。」
阿七內心長嘆了一口氣,眼巴巴的看著展老爺子。
不知是不是感受了他灼熱的目光,展老爺子終於發了話。
「好了,先到這裡,你休息去吧。」
陸明琛雙腿發麻,差點兒就跪在了地上。
太子長琴眉頭一皺,倉促上前,眼疾手快的扶住對方,忍不住說了一句,「何必這麼拚命。」說完,接過阿七遞過來的濕手帕擦了擦他的滿頭大汗。
陸明琛其實也很無奈,「比別人晚了那麼多年學,可不得多用一些心思。」從前的「陸明琛」雖然也看兵書,但卻沒有深入,那是因為不確認自己還能活多久。
現在則不同了。
陸明琛沒有動原身離開下留下的布局,但多學一些東西,只是為了將來再增加幾分籌碼。
看著面前的陸明琛眼睛里閃動的光芒,太子長琴沉默了下來。
陸明琛試圖自己站起來,動作看起來卻十分的艱難,眼看著就要摔倒。
太子長琴連忙用身體撐住他。
女子的身體力量有限,縱使陸明琛的身形並不算強壯,太子長琴卻還是有些吃力,阿七看見了,立馬就要過來幫忙。
展老爺子伸手攔住他,面對著阿七有些茫然的眼神,撇了嘴角說道:「人家夫妻恩愛,你過去湊什麼熱鬧。」不等阿七反應過來,往他手裡塞了一張紙。
阿七一臉懵的捏著紙,滿腦子的問號。
「快去快去,按著這方子上的抓藥去,等一下讓你家世子泡這個葯浴。」
見他還木著,展老爺子抬腳輕踹了他一下,「別發獃了啊,快去啊。」
聽明白這是世子的事情,阿七捏著藥方,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等到太子長琴扶著陸明琛回了屋,陸明琛灌了幾口水后正準備洗澡,就見阿七匆匆跑了過來,屁股後面還帶著一個痕迹清晰的腳印。
看著有些狼狽的阿七,陸明琛皺了皺眉頭,「跑什麼?有急事?」
阿七手裡捏著幾包藥材,趕緊把展老爺子的話說給了陸明琛。
陸明琛點了點頭,轉頭對太子長琴說道:「我先沐浴。」見他應了,轉身去了浴房。
浴房裡有鏡子,可以清楚看見全身的那種,不過陸明琛沒有欣賞這個身體的興趣。他摸了摸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幾天這個部位總有股奇怪的灼燒感。
陸明琛背過身照了一下,登時就愣了一下。這塊好似肩胛骨下方,好似被人用印章蓋上一樣的紅痕,不正是他上輩子的胎記嗎?
記得他的這個胎記很特殊,還總是被他的老媽有事沒事就拽出來感慨一番,還差點兒就因為這個把他取名為陸章了。
難道胎記還能跟著穿越過來?陸明琛腦中閃過一種猜測,隨即就被自己否定了。
開玩笑,胎記還有穿越功能,他又不是老天爺的私生子。
熱水舒緩了身上的大部分不適,陸明琛泡得差點兒就睡過去,直到守在外面的阿七把他給叫了清醒。
等到他起身,水已經不那麼燙了。
陸明琛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換上了一身耐髒的黑衣,又轉去書房研究兵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