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第 1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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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錚回到府里已是辰時末。
五更左右裴安回來給明玥報了一聲,說二爺直接去營里了,晚些回來,讓夫人不必擔心。
明玥給太夫人請過安,便也沒急著回鄭家,而是在裴雲錚的書房裡練了半晌字。
昨兒半夜起了風,今日天陰沉沉的,帶著股子濕冷,像是隨時要飄下雪來。
裴雲錚進屋時有些咳嗽,明玥見他連披風都沒系一件,忙倒了杯熱茶來讓他暖著手,一面嗔道:「早上可用過飯了?營里不是有兩件大氅,怎也不披著?」
裴雲錚喝了兩口熱茶,微微笑道:「也是忘了,倒不甚冷。昨晚碰見四郎,一耽擱便晚了,你沒睡好吧?」
明玥低了下頭,輕聲說:「你沒回來,我總惦記著。」
裴雲錚伸手將她將她拉到近前,問:「想甚麼了?」
明玥抬頭看了他片刻,直接道:「我要到京兆府狀告崔家,你會幫我么?」
——實際在今早明玥對於裴雲錚的態度已經想的足夠明白。拋開他們是夫妻不說,崔家後面是太子,若此事來個反轉,能將崔家陷在裡頭,太子定也會受牽累,這想來是滕王和越王都樂見的,因而明玥心裡是篤定裴雲錚一定會幫她,但她還是禁不住問了一遍。
裴雲錚聞言朝後仰了仰身子,揚著一邊眉毛說:「哦?你要用甚麼名頭來狀告崔家?」
「溺情仆妾,薄待髮妻,請合離。」
裴雲錚聞言,一下竟笑了出來,他看著明玥道:「你可知長安世家子弟里,凡娶妻者,家中媵、妾幾何?」
明玥吸了口氣:「略略知曉。」
裴雲錚笑容驀然一斂,竟叫明玥感到了一股冷峻的壓迫,男人卻起身徑直往書房走,在那紅木大案前停下,傾身逼視著明玥,漠然道:
「依大齊令,五品以上有媵,庶人以上有妾。崔煜身為國公府世子,又在太子的保舉下高居從三品侍郎,按例他可納媵無名,而妾不計,況還不包含崔府中所養家妓。然事實是,崔煜如今未置一媵,府中只有一妻一妾,這莫說是在崔家族中,便是放眼京中子弟,也是極少的。
因而,自入京以來,崔煜待妻子相敬如賓、恩愛並重的名聲早已傳遍,便連皇后也曾出言褒獎。即便後來有了庶長子,卻也因大姐一直無子,反使多人暗裡為了崔煜不平。
這一些,你可都知曉?溺情仆妾,薄待髮妻?你此狀一遞到京兆府,府尹恐就要先叱笑一番,經時,這官司便已先輸了一半兒。」
他說完,手指一下下扣著桌案,聲音不大,可聽在明玥耳里卻叫人緊張焦躁,仿似被人壓上公堂,耳邊響的便是衙役手中的水火棍。
她緩緩挺直了背脊,直視過去,「你知曉的,我意不在此。」
「我不知曉。」裴雲錚面色沉寒,目中不帶分毫感情,利劍般懾著明玥,「你倒是說與我聽聽,在我所見的幾次里,崔煜對鄭家長輩無不溫恭有禮,對妻子無不疼惜愛護。今次,你怎就疑心到了他身上?」
明玥被他這般盯著,腦中卻愈發清明,想了想答道:「其一,大姐嫁入崔府時,帶了兩個嫫嫫,兩個管事媳婦,大小八個丫頭。可是到現今還在身邊的,只剩了一個連嫫嫫,一個巧格兒,一個二等的小丫頭和一個粗使的。
這些陪嫁過去的,當初俱是精挑細選,即便是後來有事惹了大姐姐不快,也不該一個親近的都留不下。
便如太夫人和二爺疼我,自也不會怎生為難我的丫頭,更不會離間我們主僕感情。大姐身在其中,興許不自知,但若略去這中間種種,乍看之下不由得我要往偏歪了想幾分。」
裴雲錚聽她提及自己,神情卻是不變,依舊沉聲:「這不足以有甚麼定論。」
「是」,明玥點點頭,又道:「其二,便是大姐所說的二嬸娘放在手釧中的葯。也不怕二爺知道,那日請了陶大夫去是因我奇怪二嬸娘為何無故送了這個?疑心那藥粉里還加了旁的,我試探過二嬸娘之後,的確如此。然而,我帶回來的藥粉里卻是沒有甚旁的,這便說明,那葯已非先前的,而是后添的。
而且,多半是此人無意無意聞過這葯,並且識得,以為是大姐單為閨房裡所用,因而並未取了原先的葯去查,直接按樣兒尋了新的放在手釧里。
便是這一丁點兒的區別,露了天大的破綻。
——這人不是巧格兒,便只能是崔煜。」
裴雲錚輕輕眯了眼睛,扣著桌案道:「可還有?」
「其三」,明玥往窗外看了看,問說:「二爺若瞧上了我身邊的丫頭,會如何?」
裴雲錚一皺眉,顯然不高興明玥這樣說。
「只是打個比方」,明玥道:「若是我,實在希望二爺直接開口,給與不給,我心下做個計較便是。可是二爺若偏不說,只是偶爾多看兩眼給個眼色,那我卻不禁要懷疑是不是這丫頭對二爺起了心思用了手段,一旦有了疑心,甚麼事都是越看越有影兒。」
「你的意思是崔煜便是這般對巧格兒,慢慢離間了她們主僕?」
「是」,明玥道:「我便是這樣想,崔煜這是將大姐的性子拿捏透了。」
裴雲錚默了默,犀利的眼神絲毫未緩,他稍稍站直了身子,走過來捏了下明玥的下巴,不以為然道:「除了第二點勉強可以拿到堂上說項,其餘不過是你推測罷了,抓不到崔煜任何把柄,反有誣告之嫌,勝算又降兩分。」
明玥蹙眉,微有些喘不上氣之感,「還有一事,關於那孟瑛,是二爺想提點給我的……」她說著,上前兩步,提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
方才站了半天不覺,這一握筆明玥才感到自己掌心汗浸浸的,竟是如同歷了一場拷問。
裴雲錚瞧著她寫的四個字,終於微露出點兒意外,拿起那紙彈了彈,彈出個窟窿,說:「在今日之前,我也尚不能確信。」
他一條條撕著那紙,在嘶嘶拉拉的聲音中問:「你有幾分把握?」
「三分。」明玥想了下說。
「哦?」裴雲錚看她一眼,「那我再與你說,京兆府少尹是太子的人。」
明玥忽有些無力,「那,二分……吧。」
裴雲錚不說話,明玥想起來:「京兆府尹也是太子心腹?」
「他不是」,裴雲錚牽了牽嘴角,明玥鬆了口氣,卻聽他敘道:「但他原本是崔容與祖父的門生,與崔大老爺私交甚篤。」
明玥這下蔫了。
——雖說京城崔家與崔煜一門未必多親近,然而真正有事時,勢必相幫族親,這卻麻煩。
「如今還要向京兆府遞狀子?」
明玥一閉眼,「遞。」
半晌沒有動靜。
明玥睜眼,見裴雲錚已然坐下,正提筆改桌案上的東西,——是她方才一氣寫完的狀紙。
她鬆了一口氣,方才那股強烈的壓迫感似乎沒了,讓她有些恍惚,不由用手指戳了戳裴雲錚的胳膊,喃喃道:「我知道你會幫我的。」
裴雲錚沒抬頭,聲音卻恢復了一貫的溫潤,他道:「我早說過。但卻不是你心裡篤定的原因,我不能說與我幫滕王全無干係,畢竟這中間有黨羽牽扯,但這不是主要的。」
明玥臉上一熱,低低「嗯」了一聲,她看著男人的側臉以及寬厚的肩背,忽然很想伸手去抱一抱。
估計是方才裴雲錚一反常態的逼問讓明玥腦子不夠用了,她這樣想著竟然真的就這樣做了。
裴雲錚筆下一頓,點了一點兒墨跡,他沒說話,繼續改案上的狀子,只是肩膀一動不動。
明玥一下抱完也意識道自己在做啥了,不過好在她抱的不是正面,遂假裝淡定的起身,跑出去給裴雲錚倒水,回來時卻見他已改完了。
裴雲錚耳朵有點兒紅,不過並沒多說,他將狀紙卷了交給明玥,眉眼間恢復了清淡的笑意,「方才一番理由雖在公堂上未必有力,但堪堪能說服祖父與鄭家族人了。」
明玥展開狀紙看了一遍,不由有些驚訝,比自己寫的高出了一個檔次,這樣一看,鄭明珠對崔煜那叫一個情深意重,以致後來那叫一個傷心欲絕要死要活……
她揉了下自己的腦門,忘了裴雲錚曾中過狀元來著。
男人卻是又取出一樣東西鋪在案上,說:「這圖你且仔細記下,興許用的上。」
明玥細細一看,卻是張地圖,她看了一會兒說:「這是哪裡的?有些眼熟。」
「崔家的」,裴雲錚換了一套靛青外袍,隨口說。
明玥眨眨眼,「你昨晚……夜探崔府了?」
「只是隨便轉轉」,裴雲錚一攤手,「現在可以先去鄭家了。」
直到上了車明玥還在問:「四哥也一併去了?」
「沒有」,裴雲錚往她頸窩兒處靠了一下,「崔家後面有棵冬棗樹,他在樹上吃棗子。」
明玥稍有些心疼了,裴雲錚應是一夜沒合眼。
「你眯一會兒」,明玥用手遮了他的眼睛,「到了我叫你。」
裴雲錚笑了一下,用手覆住了她的手。
他們到鄭家時,另一輛馬車也同時到了,見車裡人下來,明玥上前了兩步,「二哥。」
伍澤昭批了件銀灰色大氅,笑著點頭:「昨日便該來的。」
「現在也不晚」,明玥笑道,裴雲錚在她身後微點了個頭,三人一併進了府。
到了正堂之後,明玥就明白裴雲錚為何有了方才那一番。
因除了老太爺等人外,她瞧見族裡的二伯公和四叔公都在上坐,二伯公府里的堂兄鄭澤謙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