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喂,你不是這就生氣了吧。」獨孤長信仍舊嘻笑著,顯得興緻勃勃。
「殿下、殿下——」能打從人群中擠了進來,顯得有些急切。
「本殿下耳不聾,不用這麼大聲,什麼事?」獨孤長信懶洋洋的問。
「殿下,你看那邊兒走水了!」
「本殿下眼也不瞎。」
「可是那邊兒啊!您不覺得那裡是紅……呃,就是您常去的那裡嗎?」能打差點說出「紅袖招」三個字,可總算聰明了一回,畢竟是青樓,無論太子殿下名聲再怎麼差,也不好公開承認吧。
「什麼紅?」獨孤長信一時沒反應過來,面對能打也很不耐煩。
可下一瞬,卻跟青喬對視一眼,同時反應了過來。青喬亦大驚,立刻朝著火光方向確認,那已燒成一團火球模糊的輪廓,那位置……
獨孤長信心中一凜,將青喬抱著的大白鵝奪回,卻塞進了遙星懷裡,並說著:「素小姐,請先行回府吧。青喬還有事要辦,辦完之後,本殿下會派人送她回去。」
「哈?什麼事?我沒事啊。」青喬怔住,驚愕不已。
可不容她拒絕或是多想,獨孤長信已經推著她擠向水台之外的方向。可畢竟水台附近幾乎湧來半個城的百姓,台上也還好,都是女眷,岸邊就複雜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別說擠出去了,就是站穩都難。青喬又不敢太誇張的掙,萬一要是跌倒就更麻煩,不被踩死也被踩傷。心裡一急,額角就冒出汗,正想著究竟怎麼辦好,腰間一緊,低頭一看是被人直接攬到了懷裡,緊接著獨孤長信的聲音響在耳畔,仍舊興緻勃勃的,「擠進來隨人群走果然蠻好玩,青喬,還是你有趣。」
青喬皺著眉剛要開口,就看到能打衝到了她和獨孤長信的前面,孔武有力的架勢,兩條手臂左拔右擋,活生生將阻在青喬前面的人拔開。他一邊走一邊拔,青喬便被獨孤長信「提」著緊隨其後。就這樣配合著配合著,青喬腳不沾地,直接就被獨孤長信「提」出了人群……
再次「落地」,青喬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但也來不及再說,直接跟著獨孤長信、能打跑向火光衝天之處。
繞過一條街巷,方才看清著火之地正是紅袖招。
救人?
已經不可能。
紅袖招已快燒成了一副空架,裡面的姑娘們三三兩兩站在巷口泣不成聲,叫喊著自己畢生積蓄都在裡面來不及拿出、叫喊著老鴇也沒能逃出來定是燒死了。
「霧紫沒出得來?」獨孤長信拉住一個面熟的,問著。
「可不是嘛。」姑娘又是一陣嚎哭,「霧紫晚上喝了點酒,一直在房裡睡著,我們跑出來的時候也忘記了叫上她,這會兒定是燒化成灰了。她化成灰不要緊,她房裡存著這紅袖招的房契地契呢,這可是姑娘們一起湊銀子買下來的,現在全沒了,我們這人老珠黃的,下半輩子可如何是好啊!」
說著,便往獨孤長信懷裡靠,獨孤長信眉間一皺,立刻閃身,那姑娘撲他不著,就倒進了能打懷裡,能打倒是極和善,不停安慰。
獨孤長信搖頭,輕嘆一聲,「這霧紫也真是不小心,青喬,你說呢?」
正問著,卻發現青喬根本沒在他身邊。怔了下,四下張望,周邊有趕來救火的、有看熱鬧的、有這柳巷做生意的,偏偏不見了青喬……
他當然已經找不到青喬,因為青喬方才已經看到了巷口站著的、那個熟悉的人,她便跟上了他。
那人顯然知道青喬尾隨其後,身形一閃便離開著,卻並不故意隱起來,就這樣引著青喬走。青喬心裡明白,沉默著,與他一前一後,走進愈發隱蔽無人的去處。
直到來到一處看上去已荒廢了許久的院子,那人方自停了下來,轉身,面向青喬。
青喬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站著,沉默了會兒,竟笑了,卻是苦澀的。早在她今天第一次進紅袖招之時,眼神掃過巷口一角,似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當時她只是心中一凜,而此刻,她也確認了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個人的確是他,即此刻就在她面前的人。
蘇鏡寒。
「蘇統領,想不到您不在京城。」青喬說著,平靜的:「而且,還有時間可以跟蹤我。」
蘇鏡寒看著青喬,並不帶什麼特別的情緒,沉默了會兒,方自說著:「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便好。」
「我正在完成我自己的任務,可我也不希望身邊完全不相干的人,會因我而死。」
「不相干?」蘇鏡寒冷笑,「你可知如果紅袖招的霧紫認出了你就是當年的小絕色,會有何後果。」
「紅袖招只是我今天出現一次的地方,他日再不會重來,霧紫又怎會有機會識出我面目?」
「無論如何,她都會是一個禍患,而公子絕對不會允許在你身邊出現任何威脅。」
「是不允許我身邊出現任何威脅,還是不允許任務旁邊出現任何威脅?」青喬笑了起來,「如果最大的威脅是我呢?也會跟霧紫一樣,被莫名其妙的除掉嗎?」
蘇鏡寒怔了片刻,神情也愈發嚴肅,「青喬,霧紫只是一個青樓老鴇,低賤之流,就算除了她,你也不必如此計較。」
「我有無數化名,其中一個是小絕色。我流浪江湖,朝不保夕,可我活得自在。我騙過錢、騙過人,甚至也進過青樓,進的就是霧紫的紅袖招。蘇統領,您說我又是不是低賤之流呢?我計較的,並非您、或者公子殺了霧紫,而是在您和公子殺人之前,可否問一下自己,那是人命,有一萬種方式可以為我所用,完全可以不用去殺掉的人命!今日你們殺的是霧紫,還可以說她是低賤之流,他日呢?稍稍可能會影響我完成任務的人,你們都會殺?」
「會。並且,素青喬,你也沒有資格去質疑公子的判斷,你只需要記住兩個字:服從。」蘇鏡寒並不氣青喬對他的質問,直接說著。
「青喬不敢質疑。」青喬搖了搖頭,愈發平靜,「只是好奇一件事,若有一天阻了任務的人是我,會不會也這樣悲慘的死去。」
蘇鏡寒沉默著。
青喬注視著他,其實不需要答案,答案也並不是蘇鏡寒能給得出的。
唯一可做出決定的人,就只有公子,靈素。也有可能是連靈素都做不了主,他的背後,還有那個傳說中的「主公」。
「蘇統領,如果您有機會見到靈……見到公子,請轉達,今日殺霧紫我無話可說。即然公子把我安排在如今的位置,交了任務與我,我自然儘力完成,監視我也好、監督我也罷,我可以當作沒看到、沒聽到。但是,我的底線是……別傷害我在意的人。」
說完,轉身便走。
「當日你在島上可曾想過,你護下六人,卻傷了公子。難道他便不是你在意的人?」蘇鏡寒在青喬身後開口,冷聲問著。
青喬沒有回頭,卻還是回答了:「您說我傷他,可他仍舊好好的活著。若我當日不傷他,死的便會——」
「你又如何知道,公子當日設下四枚死印,就真的是置四人與死地呢?」
「我當然不知道!」青喬厲聲打斷,還是轉身面向了蘇鏡寒,一字一字的:「我當然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麼,難道他會告訴我嗎?他為什麼會同我們六人一起去了海島,他會告訴我嗎?他為什麼參與訓練,他會告訴我嗎?他身後的主公是誰,他會告訴我嗎?月華為什麼成了高府小姐,他會告訴我嗎?君夜、歲華、年心,都去哪兒了,他會告訴我嗎?遙星為什麼要成為太子妃,他會告訴我嗎?為什麼不問問我就直接殺了霧紫,他會告訴我嗎?獨孤長信為什麼時常會跟他說出一樣的話,他會告訴我嗎?他不會!他壓根想都沒想過,他只會派您來跟我說一聲,我不配,我沒資格知道,我只是一枚棋子!即然如此,他又憑什麼認為我會相信他當日不是真心要殺人,那四枚死印只是又一個遊戲罷了!蘇統領,我傷了他,我會內疚一輩子。可他呢?他傷了我,會……會有……會有一點點心痛嗎?」
青喬再也無法掩飾這一年來全部的疑問、難過、想念、自責、懷疑。她有許多問題想問靈素,可是靈素根本不肯見她,她全部的指令都來自蘇鏡寒。她想迫靈素現身,可又不敢,現身了又能如何?她算什麼?她真的不過只是一枚棋子,還是曾經傷了靈素的棋子啊!而這次,她仍舊只能執行,仍舊只能□□控著,一步一步的走,走向未知……
遠處,巷尾。
獨孤長信和能打已經找了多處,仍舊不見青喬的人影。
「奇怪,跑哪兒去了?」獨孤長信疑惑不解,眉頭輕皺。
能打走近了,好奇不已,「殿下,您為什麼這麼擔心她?難道是看上她了?」
獨孤長信瞪了能打一眼,「那丫頭比狐狸還奸,我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