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獨孤長信和青喬出了後門,便看到一輛造型小巧的馬車停在暗處。
「素青喬,上車吧。」獨孤長信也不客氣,直接指著馬車說著:「你無需問本殿下是要帶你去哪兒,反正你已經跟了出來,繼續跟著便是。本殿下聲名的確不好,的確分寸不多,但是強迫姑娘家與……誒?你怎麼就上車了等等本殿下!」
能打瞧著前面鑽進了車廂的殿下和素青喬,即怔忡又無奈,心道殿下終於遇上了能治他的姑娘吧……大概。
這馬車是獨孤長信平時偷溜出太子府的專用坐駕,廂體外觀簡樸低調,極不張揚。此刻由能打駕車,他的技術嫻熟,馬又馴的乖,車子前行一路平穩,想來一定不會讓乘車的人感覺不適。
車內,陶燈的光線雖昏黃,卻也足夠讓人辨物,而車裡坐著的人,自然是獨孤長信與青喬。
青喬坐在軟墊上,正靜靜打量著車內的裝飾,在心裡暗嘆了聲果然內有乾坤。與外廂的樸素皆然相反的是,車內飾物華麗精巧,氣派非常。太子的馬車就是太子的馬車,果然不凡。
而與青喬的淡定平靜相比,獨孤長信此刻正眉頭輕皺,一臉費解的注視著青喬。
青喬打量完了馬車,便掃了獨孤長信一眼,平靜的應著:「殿下,有何不妥嗎?」
「你怎麼這麼爽快就跟著本殿下走了?」
「民女若不跟來,殿下會如何?」
「呃……」
「這事情總歸是要如了殿下的意,否則民女只怕今後都過不了安生日子。即然如此,民女就跟來了,殿下不必多慮。」
獨孤長信怔怔的注視著青喬,沉聲說著:「若今晚硬拉你上馬車的人不是本殿下呢?」
青喬笑了笑,「除了殿下,還有什麼人會如此大膽嗎?」
「那晚打暈我,救下你的人,是誰。」獨孤長信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青喬平靜答了:「是素府的家丁。」
「家丁?什麼家丁?」
「普通護院,因怕殿下怪罪,民女已遣他回鄉。」青喬平靜應答,她早知獨孤長信會有此一問,想了想,又補充了句:「若殿下也想滅他九族,怕也不易,他跟櫻草一樣,只有鄰居,沒有家人。」、
「你明知本殿下在同櫻草說玩笑的話。」
「殿下一言九鼎,民女怎敢妄加揣測。」
獨孤長信面色一凜,「素青喬,我今晚自會跟你解釋清楚那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言畢,正襟危坐,一身清風明月凜然之氣,竟顯得十分誠懇。
可還沒等青喬回應,車子忽地巨烈顛簸了下,像是左輪壓到了什麼東西,車廂竟傾斜了幾分。而青喬剛好是坐在左側,此刻便被波及到,無法控制身體,直直的倒進了獨孤長信懷中。
好在這樣的顛簸僅此一瞬,車子恢復了平穩前行,青喬下意識抬頭望著獨孤長信,而他也低下頭,伸出手臂,輕輕將跌進懷中的青喬扶起坐直,並注視著青喬的眼睛,平靜的,「或許你認為本殿下頑劣好色,但那只是坊家不實傳聞,我雖不敢自詡為正人君子,但占姑娘家便宜的事也絕對不會做!」
青喬望著獨孤長信,他眸中神色清澈安寧,一如他的身份、地位,註定了無波無驚。
「是嗎?」青喬輕聲問著。
「正是。」獨孤長信輕聲回應。
「哦。」青喬正色,想了想,提高了聲音喊著:「能打,殿下誇你最能幹了,故意壓向石塊害得姑娘溫香軟玉投滿懷這招是你想出來的,你用這招幫殿下騙過八位小姐了是嗎?」
「什麼?」能打難以置信的語氣自車轅處傳進來:「殿下竟如此謙虛,能打哪會有這頭腦,素小姐,這真的是殿下自己的主意,再說何來八位小姐,加上您也才六位!」
「哦,是嗎?那沒事了,大概是殿下自己記錯了。」青喬平靜回應,「無妨,殿下說,你只需安安全全把我們送到位置就好,不用再故意壓什麼阻礙物了。」
「是!」能打忠誠回應。
青喬笑了笑,看向獨孤長信,「殿下,沒事了。」
獨孤長信此刻已坐得能有多遠便有多遠,面色依舊沉凜,不羞不怯,目視前方,「哦,是嗎?好,沒事就好,知道了。」
青喬心中嘆息一聲,不再計較。車窗就在她身畔,她只需輕輕推開,就會看到車後跟著的身影嗎?
可究竟有沒有身影跟著,她並不確定。就算確定了又如何?她已是被他放棄之人,不是嗎……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終於放緩了速度。一路上獨孤長信沒有再做出什麼故意的舉動,而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頗有些灰溜溜又受了挫卻又無奈的樣子。青喬並不理會,也不說話,直到聽到能打在對誰說著:「開門,殿下回來了。」
緊接著,便有人應了聲「是」,又響起厚重的開門聲。能打便繼續駕車想必是朝裡面走。
青喬有些怔忡,想了想,終於開口:「殿下,究竟是去哪兒?」
獨孤長信望了她一眼,語氣竟帶了幾分委屈,「你終於怕了嗎?」
青喬怔怔看著他,實在無奈,嘆息一聲:「殿下,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民女,您這神情……倒像是民女下了葯把您給污辱了。」
獨孤長信眼睛一亮,瞬間恢復了往日神采,「我把那葯給你,你再下給我,讓我也受受罪你就不生氣了可好?」
青喬瞪著獨孤長信,竟無言以對……
正說著,車子終於停穩。能打將車門打開,青喬不再耽擱,下了車,朝四周打量著。
入眼之處也像是個後院,但規模已照著素府大出不知有多少倍了。且亭台長廊樓閣樹木無一不有,又建的精美華麗,看得青喬眼花燎亂。
「殿下,難道這是皇宮?」青喬怔怔的看向獨孤長信。
獨孤長信搖了搖頭,「不,這是太子府。」
其實獨孤長信在成年後便不再宮裡居住,承宣帝也覺得眼不見為凈。而季昭儀「疼惜」太子,專門請了大筆款項替獨孤長信建了極其華麗的太子府。獨孤長信也不推辭,安心享受。此刻帶青喬來的,便是太子府。
不過,他頑劣歸頑劣,卻的的確確不想毀了青喬名聲,所以方才能打駕車通過的僅是太子府的後門,且青喬一直不曾下車,直到進了後院,確定府外沒有人能看到青喬之後才停。這些安排青喬自然不知曉,能打卻心知肚明,只能感慨自家殿下竟也有會有如此心細的一面。
「好吧,然後呢?殿下非要把民女帶來,然後呢?」青喬問著。
獨孤長信回了自己的「地盤」,便舒暢了許多,走近青喬,極認真的問著:「若我替自己洗清了那晚的過錯,你可不再生氣?」
「殿下,民女並未……」青喬本能的想說「並未生氣」,說謊嘛,她擅長啊,明明很生氣,可她又能怎樣,還不是只能假裝不生氣把這事趕緊解決了就好嗎?可獨孤長信的注視,竟讓「並未生氣」四個字哽在青喬喉間,只因她不曾見過如獨孤長信這般簡單的眸子。又或者說,她曾經以為自己見過,比如遙星。可如今……
「別又哀聲嘆氣了。這不像你,也不是你。」獨孤長信忽地抬手,輕輕撫了下青喬的嘴角,竟引得青喬的嘴唇下意識隨著他的動作上揚了幾分。
可獨孤長信的這個舉動,是連他自己都沒料到的大膽,卻又發生的如此自然。而「自然」之後,是他和青喬不約而同的怔忡。他承認,方才的馬車事件是他早有預謀,早跟能打商量好的路徑和辦法。這招管用,被他帶上車的小姐無不即刻有意無意的靠在他懷中,又羞又怯的謝他。而他卻永遠在懷中麗人展現出羞怯的同時便煩了,厭了,心中永遠想的只有四個字:不過如此。
唯獨不同的,是素青喬。
方才素青喬也倒進了他的懷裡,也只有一瞬,可她的溫度、清甜甘冽的氣息、瘦削若無骨的身子、倔強的眼神,所有複雜的樣子竟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只一瞬,且並非受驚或厭惡的推開,而是如同他只是個孩童又或者兒時玩伴一樣……
「殿下,您回來啦!」阿寶自長廊處跑近了,一臉的如釋重負。
阿寶當然如釋重負,太子殿下每次夜不歸宿他都擔心的無法成眠。關心太子殿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太子殿下萬一在外面有個閃失,他這個貼身小太監小命難保啊!
嗯,今晚不錯,回來的算早。阿寶跑近了獨孤長信,剛想再開口,便一眼瞧見了太子身後竟還站著個小姐,徹底驚怔。
「殿下,這這這這……」
也難怪阿寶驚怔,獨孤長信雖頑劣,可起碼從不曾往太子府三更半夜的領姑娘啊!尤其這姑娘衣著及神態,一看就不可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一看就是貴族小姐啊。
殿下三更半夜拐了個貴族小姐回來!
阿寶心裡一哆嗦,「殿下,您可……您可……您這是……」
阿寶的突然出現,竟意外解了獨孤長信的怔忡和尷尬,他重重咳了一聲,也不理阿寶,直視著青喬:「帶你來這兒,是要你明白那晚的真相,能打,帶路!」
「是,殿下!」能打一臉凝重,真誠,用力點頭,腳步卻不動。
獨孤長信扭頭看向他,眉頭漸漸收緊,「還不走?」
「是,殿下!」能打持續真誠,良久,終於小聲問了句:「去哪兒?」
獨孤長信注視著能打,沉默。身為一個太子他第一次,哦不,其實是第無數次的考慮,是不是換個貼身侍衛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