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72.第 72 章

就在月華打量簾後人之時,帶她進來的四個青衫人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等月華回過神,方才意識到此地,似乎就只剩下了她和那簾後人。一股莫名緊張的壓迫感忽地襲來,月華斂住心神。成敗就在今日,成了,今後自是坦途,可若敗了,怕是功虧一簣。

可就在月華凝思之際,簾後人突然開口,「你,好像不怕。」

聲音厚重,雖不似年輕公子那般輕悅,卻十足的朗然威嚴。

月華語調不變,語氣本真,昂首,脆著聲應答:「什麼好怕的,大不了被趕回晉元罷了!」

「呵呵,趕回晉元。」簾后之人卻笑了,「你可知道,我是誰?」

「還能是誰,即然這麼護著太子殿下,一定是宮裡的侍衛唄。」月華冷哼一聲,直接回答。

「嗯,倒是聰明。那麼,你可知謀害當朝太子是什麼罪行。」

「謀害?」月華大笑起來,「本小姐若是想謀害誰,會蠢到光天化日之下騎著馬去害?」

「就算不是想謀害,驚擾了殿下,也是死罪。你身為高刺史之女,不該如此罔顧法紀。」

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若一般官家小姐早嚇得癱軟。可先不說月華並非普通人,更何況她有備而來,一番說辭早背得滾瓜爛熟,此刻只需演出來而已。

她並不遲疑,理直氣壯回應,「我父雖在晉元駐防多年,但極重教導。小女子該受的學教不會比這京城任何一個貴族千金要少。禮法並用也好、刑罰世輕世重也罷,小女子並非草莽,怎會不知。」

「即然知道,那麼今日之事,你覺得你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簾內人大概沒有料到高月華如此應對,一時之間也像起了興緻,問著。

月華想了想,說著:「今日之時,不該受罰。」

「你對太子殿下揚了鞭子,不該受罪?」

「對,不該!」

「為何?」

「因為殿下,在上元節水檯燈會之上先行犯了錯!」

月華的這句話一說出來,簾內之人沉默了片刻,再開口,已蘊了肅殺之意,「好大的膽子。高氏,如此狂妄。如此看來,你父在晉元也是為霸一方了。」

「我父駐防多年,只知為朝廷為聖上鞠躬盡瘁。也正如此,小女子才為我父不值!才容不得殿下倚仗身份尊貴就污我高氏一門!」月華絲毫不鬆口,一字一字,愈發堅決。

「殿下何時污你高氏一門了!」

「上元節水檯燈會,全城百姓人人皆知。那燈會本為殿下所辦,若殿下不願與小女子相見,不見便罷,何苦巧設機關害小女子與一眾小姐在眾目睽睽之下遭受墨汁羞辱?小女子不知您為幾品官職,但您剛剛也提到了法紀。法,必須理直、刑正。所謂「理直」,即必須遵從綱常明教。更何況禮樂撫其中,即法紀也要以禮為導,納禮入律。太子殿下在水檯燈會上可有守禮?可有理直?可有任何必須令台上十位小姐受辱之緣由?若僅憑太子殿下一人之好惡就可有如此違背綱常明教之行為,那麼小女子今日之事又算得了什麼!」月華聲音愈發的清脆理直,可簾後人自然無法看到,她背過去的雙手指尖輕顫。

簾后,陷入死寂。

月華等著,等著他再次開口。額間已有細汗滲出,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忍下島上那般殘酷的訓練、忍下與歲華分離之思念、忍下所有以她之年齡不該嘗受之苦思,不就是在等待與簾后之人今日「遇見」的這個機會。

她不可以輸,不能輸,她必須贏!

她終於等到了,簾后之人忽地朗聲大笑,「高氏,且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對太子殿下如此怨氣深重,可是因愛生怨,還是因愛生恨?」

月華平靜的:「未見之時,曾有思眷。但如今,月華絕不留戀。」

「為何?」

「殿下……絕非會是月華所慕之良人!」

「堂堂太子殿下,還配不上你這小小的刺史之女嗎?」

「我父品階雖低,卻仍舊不會以女兒換取陞官之徑。」

「那麼,你倒是說說看,太子殿下為何不會是你所慕之良人?」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月華眼中染了笑意,卻當然知道,簾后之人無法看到,她一字一字的,一聲一聲的說了,「莫說水檯燈會上殿下已經表現得對小女如此不屑,即便將來殿下屬意了小女子,小女子也會拒絕,因小女子已對殿下失望,此生,絕不踏足東宮!月華戀慕之男子,應如雪狼威武、如雄鷹矯健,需胸懷天下、需不戀兒女私情!若世間有此般男兒,月華定不顧任何羈絆隨他而去,若世間無此般男兒,月華寧願青燈古佛,靜此餘生!」

月華話音剛落,帘子「唰」的一聲被裡面之人拉開,他一臉驚怔,眼中卻如同燃著千年不熄的烈焰一般熾熱,脫口而出的卻是埋在他心底十餘年的話:「朵蓉,可是你回來了……」

可他看到的人,只是月華,高氏月華。

月華也怔忡的望著他,這個與她只隔一扇竹簾的男人。他的樣子仍舊不老,身材極高大,目光焦灼不怒自威,早年的征戰已在他的膚色、氣息中鏤刻了永生難滅的凜烈。他的眉眼間是獨孤長信未來的樣子,可神態間卻彷彿比獨孤長信多出了江山萬里、黎民蒼生。

月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才是她的目標,承宣帝,獨孤安……

南市,獨孤長信已在巷內遊走了數遍,腳步最終停在倦叟樓前,打量著倦叟樓的二樓,又轉身打量身後情況。斜後方不遠處,便是方才他與青喬被月華逼脅之地。想了想,獨孤長信確信了,步入倦叟樓。

可他剛剛踏入一樓,便被方才的青衣人之一攔下,低聲說著:「殿下,聖上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

獨孤長信注視著青衣人,沉默片刻,平靜說著:「元戰,我只是想確認高氏在不在裡面,以及……父皇為何會在此出現。」

「高氏此刻就在裡面。」青衣人沉聲回答,並不隱瞞。他名為元戰,是承宣帝獨孤安的近身侍衛,早在立朝之前便跟在獨孤安身邊南征北戰,是獨孤安信任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雖只是侍衛,品階不高,但朝中上下都知道元戰在獨孤安心中的地位如何。更何況他也算是看著獨孤長信長大的人,所以連長信都多少敬他三分。不過,元戰也明白獨孤長信誤會了什麼,為了避免誤會更深,決定如實相告:「殿下,聖上今日只是出宮私訪,與殿下偶遇,絕無提前安排。至於方才的事情,是卑職等看到有人對殿下不利,情急之下方才現身。」

「父皇會將她如何?」獨孤長信繼續問著。

「卑職不知,聖上自有裁斷。」

獨孤長信眉頭皺緊,「好、好,父皇自有聖裁,可我只想知道高氏……高氏今日為何,她的裝扮為何……她……」

獨孤長信說著,語氣卻愈發的猶豫。元戰心裡清清楚楚的知道太子殿下為什麼忽然如此,其實方才他見到高氏時,心中的震動不會比殿下少,可他卻仍舊只能冷靜的斷了殿下的想法,沉聲道:「殿下,她只是高氏,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獨孤長信怔怔的注視著元戰,心裡那股莫名燃起的火逐漸的熄滅,他知道元戰說的沒錯,那個對他揮鞭的女子,只是高氏,只是刺史高謹湛之女。

無論他希望她是誰,她都只是高氏,僅此而已……

能打駕車送青喬回素府,離素府尚有一條街距離的時候青喬便讓車停了,跟能打說的是自己是偷偷帶著太子殿下出來的,行事要隱蔽不能被素府的人瞧見。能打不疑有他連連稱是,看著青喬走向素府方向便駕車駛離。他畢竟心裡還惦記著獨孤長信,想趕緊回太子府。青喬雖是朝前走,耳中聽到能打的馬車離開,便停下,又四下張望了番確認無人跟蹤才轉身走向另外的方向。沒走出幾步,步子便打了個絆兒,一陣暈眩,胸口又悶又痛,青喬扶著牆壁緩了好一會兒,方才咬牙繼續前行。她好不容易打著獨孤長信的旗號出來一次,她自然不可能就這麼回去,另有要事。

紅袖招經歷一場大火之後,規模卻比之前更氣派。其實那樓就算不被火燒光,也早就該好好修一修,霧紫來京城租下這樓是看中它的位置好,可租約一簽,才發現樓里的設施真是又舊又殘,霧紫本想著再做一年再存存錢再想辦法改建,沒想到一場大火之後因禍得福,直接得了獨孤長信那五百兩。這筆錢她真是物盡其用,將自己的喜好和審美全數放在了紅袖招的布置上,青喬到的時候正是黃昏,她站在街口,遠遠的一眼就已經看到了紅袖招,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只見大紅的門楣、金光閃閃的招牌、欄杆上纏著的大紫大綠的各式花幅,簡直……活脫脫像一隻五顏六色的大公雞,極丑,但醒目無比!

「這五百兩,還真是花的值啊……」青喬在心裡感慨了句,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此時的紅袖招還沒到熱鬧的時辰,只有三三兩兩的熟客坐在一樓找相熟的姑娘陪坐喝茶聽曲兒。霧紫則指揮著雜役東擦一擦西抹一抹,正忙活,眼瞧門外又進來一位公子,衣著樸素,身量矮小還戴著風帽。霧紫眯著眼睛瞧了一會兒,便扯出笑臉扭著走過去,「這位公子來得這麼早,是心急見我家姑娘么?」

「公子」將風帽上的面紗掀起一角,對著霧紫燦然一笑。

霧紫臉上表情不變,聲音卻壓得低了,頗無奈,「我就猜到是你,跟我來吧。」

除了小絕色素青喬還會是誰,霧紫轉身帶路走向二樓,心中苦笑:這丫頭跟自己的緣份怕是扯不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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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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