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8.第 8 章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睛,這樣的「野獸之瞳」。明明他不再說什麼,可眼中的寒意和殺意卻透骨般明顯,彷彿她再多說上一句,那眼神便直接會颳了她的骨血、她的魂魄。

「我說最後一次,你們,進去。」靈素一字一字的說著,聲音仍舊不大,也並不帶什麼威脅的語氣。

青喬抬起頭,強忍著肋間劇痛,怔怔的注視著靈素。她被他抱在懷裡,即使抬頭,也僅能看到他滿是傷痕的下巴。

除了她和靈素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君夜,一個一個默默的走向黑暗的內洞。因為在別人眼中,靈素如野獸、如魔鬼。可此刻的她卻已欣喜若狂,因為她知道自己找對了人,因為她知道,她終究可以繼續再活下去了。

洞里終於安靜了,靈素把青喬丟在了地上。

著實是「丟」,毫無憐憫,青喬痛的倒吸一口冷氣,迸出眼淚,脫口而出,「汪汪你個太陽,不能輕點兒啊!」

「像你這種早該被打死的人,還會怕這點兒疼?」靈素略帶嘲諷的語氣,也坐了下來,在青喬的對面,又像是探究似的湊近了她的臉,眉頭緊皺,「不過歲華說的對,你還真是命硬。」

青喬並沒有反駁他的話,卻終於微笑了。

靈素怔了下,眼睛下意識半眯了些許,他要看清這個丫頭,這個青喬。

實際上,在青喬進洞的當晚,就已經……騷擾了他。

那晚,在所有人睡著了之後,青喬默默走了過來,引著靈素進入七轉八彎的洞窟深處。

當然,四周漆黑,看不見彼此。

「你拉我到這兒做什麼,這裡不許問來歷。還是……你想讓我寫出來?」靈素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反正這裡離眾人入睡的地方已經很有些距離。

青喬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方才沒睡著,看到了君夜在考我。」

「所以呢?」

青喬不再拖延時間,乾脆的說著:「我並不好奇任何人的來歷,我只想問你一句,要不要跟我結盟。」

「哈?」黑暗中,靈素似乎笑了,「結盟,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活下去有點難。」

「你是說……我們會死?」靈素的語氣帶了一絲玩味。

「死是一定的,問題是怎麼個死法比較舒服。所以,結盟吧,有愉快的死去的希望。」青喬說著,她很慶幸這裡足夠的黑,可以不用看到靈素的那雙眼睛。

「為什麼是我?君夜不是你最好的選擇嗎?」

「當然是啊,不過……我卻不會是他最好的選擇。」

一片沉默,直到靈素重新開口,聲音里沒有了嘲笑,而是意味深長,「所以,你需要找的同盟……是跟你一樣需要彼此的人,你覺得是我。」

「是。」青喬毫不猶豫的回答。

「好,就算你認為我幫得了你,可是……」靈素饒有興緻的繼續問著:「我又為什麼需要你?難道你——」

「你聽好!」青喬沉聲打斷了靈素的話,一字一字、平靜而篤定:「我是被船運到這裡來的,這洞壁潮濕、土氣腥咸,應是某處海島。我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人是遙星,她身上一絲隱約香氣,不是脂粉不是花香,而是紙錢香火的香。她進來三日了,又被換過衣服,這麼久的時間香味都沒散,顯是常年累月已浸至身體髮膚,不是尼姑便是道姑。但她一頭秀髮,口音軟糯,答案很明顯了,來自江南一帶的道觀。月華和歲華不需問,這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是姐弟。她們武功高強,修為已然很好。但她們舉止跋扈、態度無禮、神色傲慢,顯是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而若以她們的年紀,不論師從哪家門派都只是小師妹小師弟罷了,憑資歷定然不會養成這麼囂張的品性。所以,她們的師傅必是她們極親近的人,比如……爹娘。並且,她們手上除了持劍而成的老繭之外並無任何勞作痕迹,顯然家境不錯,並非隱居山林的閑雲野鶴。再加上口音偶爾帶出的調子,她們應是來自北靖的世家。薔薇,指間關節粗大、手上皮膚粗糙並有風割日晒裂紋,臉上卻細滑,顯然是需要做事、又不能給主人丟人的丫環,且來自京城。君夜,遵禮重教,為防隔牆有耳他只肯以筆跟我交流,卻完全不會像我一樣,只需把人拉到深暗處即可。他談吐不凡,身上卻絲毫不帶官家紈絝之味,他懂醫術,身帶葯香,右手三指有繭因握筆而得,再加上他的口音……也是來自京城。」

青喬毫無猶豫、毫無間斷的說完這全部,四下里靜得如同她和靈素從來沒進入過一樣的陰森,她知道靈素在聽,她仍舊不需要聽到他的回應,沉默片刻,她終於再次開口,「而你,靈素。你——」

還沒她的話音落完,一股疾厲掌風已經襲來,掀著她的肩膀,生生的將她推到了冰冷潮濕的洞壁之上,洞壁並非平滑,尖利的石頭凸起即刻刺破了她單薄的青衫,她甚至無法驚叫,便因料想之中的疼痛迫得眸子酸澀,大顆大顆的淚滴落臉頰,卻悄無聲息。

「別再說下去,別以為你什麼都能猜中!」靈素的嘴唇緊緊貼在青喬的耳垂上,呼出的暖意軟軟的,可語氣卻一掃一直以來的隨意和玩味,而是冰冷的……殺意。

「你有功夫,且勝於月華歲華。你跟我一樣,一直在觀察著所有人。你也跟我一樣惜命,會千方百計的逃出去,可就算出了這個洞,外面的情況是什麼樣的沒人知道!你需要幫手,你有功夫我有頭腦,你最好的夥伴人選就是我!」青喬不介意任何態度,一口氣說完了她想說出的全部。

「所以,你想要做什麼?」靈素沉默良久,終於重新開口。

「你放開我,明早就會知道我要做什麼。」青喬答了,臉頰生生的痛著,是方才弔死薔薇的那根繩索擦破的傷口。

她沒有等到靈素的回答,只能賭一把靈素終究會幫她。

所以天亮之後,她便砸碎了水缸。

她守規矩,但她更加明白的是,死守規矩的人註定會死於層出不窮的規矩,而要活下去,就要成為那個制定規矩的人,唯一的、孤注一擲。

而此刻,青喬明白她賭贏了。靈素,已經站在了她身旁……

「我把所有人趕到裡面,並不是想在坐在這兒看你發獃的。」靈素拍了拍青喬的額頭,懶洋洋的說著。

「如果不是你們接了雨水續命,說不定今明兩天都能出去了。」青喬無奈的嘆了聲,氣不均,引得輕咳起來。

「為什麼?」靈素並沒有理會她的不妥,反問著。

「因為抓我們來的人根本沒打算讓我們死,否則在路上幹掉便是,哪用得著費這麼大心思來折騰。」青喬苦笑,「迫他們最快現身、不用在這兒再受罪的辦法,不就是我們全部的人瀕死嗎?」

「沒打算讓我們死?你不要忘了,薔薇就死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靈素打斷了青喬的話。

青喬平靜的搖了搖頭,一字一字的說著:「薔薇本來就是必死之人,是用來阻嚇我們的……註定的屍首。」

靈素怔了下,眉頭緊皺,「為什麼?」

「因為她不是病,而是身中劇毒。」

「劇毒?」靈素驚怔,「你怎麼知道是毒?」

青喬笑了笑,「這裡不許說來歷,所以……我暫時沒辦法告訴你我是學過毒理的人。」

靈素注視著青喬,良久,笑了,「所以,你才沒有找君夜同盟,是因為你認為君夜懂醫理、卻假裝沒看出薔薇是中毒將死之人。你懷疑君夜是我們當中的姦細。」

「我沒這麼說。」青喬平靜的答著,注視著靈素。

「可你也沒反駁我的說法。」靈素回應著她的注視,「不過,你不懷疑我也是姦細?」

「我也沒這麼說。」青喬仍舊只是答了,不置可否。

「那麼,在你眼裡究竟相信誰?」靈素頗玩味的語氣,饒有興緻的看著她。

「你猜?」青喬極其「坦誠」地,彷彿「你猜」這兩個字本身已經是個答案。

靈素怔了下,由衷的笑,「好,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究竟識不識字?」

「不識字。」青喬果斷回答著。

「真的?」

「你猜。」

靈素注視著青喬,通常人在說謊的時候,眼神多少會有些閃爍,可唯獨青喬,即使之後他們真的出了洞、真的成了同盟,也從來就不知道青喬究竟有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大多數的時間,他都是站在她的身旁,靜靜的看著她睜著那雙無比真誠的眼睛……騙人。

與此同時,就像在刻意驗證青喬的話是正確的一樣,本來只是依稀透進些陽光的洞口突然明亮了。

青喬本能的抬頭看上去,數個也是穿著同樣青衫的人站在洞頂,包括那日殺死薔薇的少女。他們背著光,其中一人說著:「聰明人自然是我們想要的,不過,自作聰明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不過,你們可以出來了。」青喬本能的抬頭看上去,數個也是穿著同樣青衫的人站在洞頂,包括那日殺死薔薇的少女。他們背著光,其中一人說著:「聰明人自然是我們想要的,不過,自作聰明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不過,你們可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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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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