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八寨主[二:山寨來客01]
廳堂縱深開闊,老道飛身內廳數步,後面跟隨眾人方才全數進入,卻見後面尾隨一縱人三五成群,衣裝各不相同,當中俱都簇擁著一個氣度不凡的領首人物。老道身邊自有五位年輕道士跟隨,左側數位黃衣漢子卻是擁著一位身穿黃色緞袍之人,此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面相和善,身材微胖。右側立有四位衣著光鮮的年輕公子哥,年紀俱少,身姿卻都在七尺之上,甚是高大,並在一起仿若天宮四大天王一般氣勢赳赳。四位青壯擁著一位高大威武,四方臉膛的中年人,此人身材魁偉,巨塔一般高大,天王一般魁偉,比身後四位高大青壯還要高出一頭,壯上一圈,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老道身後還有二幫人各自擁著二位年輕壯漢,二位壯漢一高一矮,氣相不俗,一看便是精達幹練的年輕領袖。一縱人尾隨老道闊步前來,步伐威武雄健,踏地轟鳴,廳堂之內頓時如四面來風氣勢催人。
燕十霸遠遠就望見了那領首老道,沒好氣地道:「俺說你這個『羊角子』老道兒莫不是又犯了羊羔風,頭上的兩隻羊角痒痒了不成,又來俺山寨搗啥亂?」來者果然是武當掌門陽決子。
聽了燕十霸一口損人話,白瀟方才明白他這一口一個的「羊角子」是甚麼意思了,原來叫得並非是楊道長的法號「陽決子」,而是他的諧音字。「羊角子」三字發音與「陽決子」一般無異,竟是燕十霸獨出心裁的損人稱呼,如若不提起「羊羔瘋」、「頭上羊角」之類的話,一時還實難捉摸出其中的妙意。此時豁然明了心下暗覺好笑:這外表憨傻的大鬍子定是長久以來倍受楊道長的折磨,對之痛恨之極方才給他編造了這麼一個不雅的外號,無非為得是宣洩心中的怨火罷了,不過觀之楊道長一身風度洒脫儀態,怎麼看也和「羊角子」扯不上甚麼干係,更無半點身患「羊羔瘋」的瘋癲病態,反倒覺得這燕十霸著實有點像得了「羊羔瘋」,舉手投足間瘋瘋癲癲,癲勁十足。
卻見楊靈靈見楊道長走進廳堂,臉色立時倍加喜悅,抿嘴嗬嗬輕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低聲自語,也不知她嘴裡在嘀咕些甚麼。
「羊角子」老道便是武當派掌門楊川陽,道號「陽決子」,人稱陽決真人。陽決子對燕十霸的粗污之語充耳不聞,踱步向大堂中央走來,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那兒偷偷發笑的楊靈靈,臉色登時大感意外,開口道:「靈靈侄女也在這裡?」言態甚為溫熱禮敬。
眾人一聽陽決子稱呼楊靈靈侄女,想這楊靈靈與陽決子同為一個姓氏,只怕是至親叔父了,原來這調皮小丫頭的叔父竟是當今武林一代宗宿武當派掌門人陽決真人,均都大吃一驚。最吃驚的莫過燕十霸了,聞聽陽決子說話,張大嘴巴一時竟合不攏了。
白瀟自與楊靈靈在不賠酒棧邂逅,明明白白聽她言過在這世上已無一個親人,此時突然冒出一個叔父來,心下亦甚感疑慮,便舉目望去,卻見楊靈靈對陽決子的突然到來毫無驚喜之情,神色亦是平淡,只是微微一笑道:「楊叔父好。」便不再說話了。
只見與陽決子同來的左鄰那位微胖身材之人也開口招呼道:「在下得見賢侄女,這邊有禮了。」
眾人齊首看去,卻見此人紅潤臉膛,福態福相,氣度亦自不凡,似個武林大家宗師派頭。身材微胖之人言色舉止對楊靈靈竟十分恭敬,舉手作揖又行禮。楊靈靈對他卻是不禮不讓,目光里竟有一些輕佻之色,耳聽他的親熱問話,橫瞥一眼,冷冷地應道:「唐叔父也來了。」說罷就扭轉頭不去看他了。
白瀟見此情景方才心知此二人並非楊靈靈至親叔父,不過是熟人而已。但見她一臉不屑一顧的神態,心中只覺納悶:即便二人不是她的親人,也總是她的長輩罷,小輩見了長輩理應先自行禮問好,何況有德高望重的武當掌門陽決子在此,更該大加禮敬才是。此時情景楊靈靈不但神色冷淡近似無禮,那唐姓之人反而對她甚是恭敬,唯恐失禮與她,實是怪哉之事。但轉念一想不久前酒棧里的往事,曾聽她無意中說過自己家世不一般地顯赫,又差一點將自己不尋常的爹爹說漏出來。依此猜測多半她有一個了不起的爹爹,連武當掌門陽決子這等大人物也不得不對她敬畏三分。
陽決子與那唐姓之人對楊靈靈的冷漠已是習以為常,不以為然,恭敬地行完禮后便就踏前幾步走到燕十霸擺設的所謂的「公堂」之中,陽決子見沈北嶺坐在那裡,便拱手作了個揖,言道:「沈老兄腳程甚快,先本道一步到達,此番有勞老兄了。」
廳堂之上沈北嶺與燕十霸同桌而坐,陽決子原來也是熟識沈北嶺得,免不了要打招呼。燕十霸見老冤家對自己一聲不吭,也不著惱,只是「哼」將一聲,就不去理他。這邊唐姓之人一干人本也與沈北嶺有交,俱都上前行禮,唐姓之人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快刀唐門掌門人唐無競,站在陽決子右鄰的那個高大威武中年人喚作楚天簡,亦是武林赫赫有名的一大門派天華派掌門人,這楚天簡以前曾是道家名門華山派的俗家高徒,藝成下山後自創一門:天華派,自任掌門人,近年在武林中成就斐然,亦是顯赫一時,由於天華派出自華山派旁支,自以師門華山為耀,加之力量日益壯大,也是近年來名望最高的名門大派之一。
楚天簡身後的二位年輕頭領,個高瘦者是華山派的第一高徒莫飛雲,個矮胖者是山西五禽門少主昌擒,二位也都是武林中的後起之秀,出自名門大派,名聲自也是響噹噹。
沈北嶺身為武林宗宿見了諸位英雄並無傲然之色,一一與眾人還禮,而後轉首向陽決子道:「楊老弟可是遲到一步了。」
陽決子面帶愧色道:「不想老兄年事已高,腳力卻頗佳,自燕京遙遙而來卻是比老弟自安徽而來早到一步,實是折殺老弟了,老兄是本道請來的貴客,卻讓老兄在此先侯本道,實是過意不去。」
沈北嶺道:「為了老弟的大事,老朽怎敢怠遲半步,早一刻來早一點辦事嘛。」
陽決子牽強一笑,不再言語,二人心內似乎互有心事,各自心知不必多說。
燕十霸心中大驚,先前聽到楊靈靈稱陽決子為叔父已是吃了一驚,此時跡象看來沈老爺子竟也與陽決子早有約定來此,幾人似乎早有預謀,莫非都是沖著自己而來?心中逾想愈是想到壞處,形勢與已大大不利,尤感中了圈套,便憤恨截口道:「俺道今日怎地如此晦氣,這狗官做得窩囊不說,老子銅牆鐵壁的山寨竟讓爾等如入無人之地任意踐踏,實是沒把俺老霸放在眼中。你……你們原來一夥的,合計來山寨上耍弄俺來了,俺定不饒了你們。」
燕十霸只覺這麼多人瞬間雲集山寨大堂之上,便如神兵天降一般如入無人之境,山寨大堂豈能任人肆意踐踏,這官癮正做在興頭上突遭變故,登時感覺顏面無光,心裡惱怒萬分,這官老爺做得委實索然無味,再也無心做下去了,便伸手摘下烏紗帽使力丟在地下,大腳用儘力氣踩將下去,烏紗帽讓他踩得「吱吱」作響扁作一團。
楊靈靈忽然開心地仰著腦袋哈哈笑個不停。
陽決子見她笑得出奇,心內納悶,便道:「靈侄女因何好笑?」
楊靈靈瞟了他一眼,立時止住笑聲,回道:「我是笑大鬍子用盡心思想做官卻是做不成,瞧他氣呼呼的模樣只覺既好笑又好玩。這一腳踩下去不但踩碎了狗官夢,可也把自己也踩扁了,嘿嘿,看來這輩子他是沒有做官的福氣了,可憐、可悲、可嘆、又可笑呀。」楊靈靈故意拖起長腔慢悠悠地說話,言語里滿是譏笑之意,自是有意激怒燕十霸。
燕十霸本已是怒火衝天,經她再次一激更是火上澆油,登時滿頭的頭髮、眉毛、鬍子都豎了起來,活像一隻被火燒的刺蝟一般,嘰哩哇啦叫道:「好……好你個刁蠻的野丫頭,實在把老子氣死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曉得老子的手段……來……來人,給我打八十大板……」
燕十霸氣急,伸巴掌抓了案几上竹筒里的一支令簽就摔向地面,堂下眾「衙役」見大王棄帽罷官已不是先前威風八面的縣太爺了,但大王的話還是不敢不從,於是左右各走出兩個嘍持了木杖便就欲上前將她摁倒在地拍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