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身心疲憊的育兒事業

「嘛……既然一直待在這邊也沒什麼話題好說……」

在停下對話后，兄弟倆之間的空氣沉默了好一會。秀光注視著垂下眼瞼的兄長秀賴，咳嗽了幾聲，試圖想辦法打破這與初春氣息有些相似的冰冷尷尬氣氛。

「兄長大人，要不去見見完子姐姐吧？」

自從完子在慶長九年（1604）出嫁九條家后，秀賴就再也沒有與既能算是義姐也能算是侄女的完子見過面了。

既然秀賴剛剛親口承認過自己來九條家宅邸的原因也包括了想見見許久不見的完子，那麼現在就是見面的好時候。

「現在說不定完子姐姐有時間哦。不過昨天我去找她的時候，被九條家的侍女們攔下來了，說是完子姐姐正在忙於照看松鶴。明明有乳母，完子姐姐也真是愛操心呢。」

說著說著，秀光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露出笑顏抱著松鶴不鬆手的完子與一臉困擾但又不敢違抗的乳母坐在一起的場景。雖然秀光並沒有真實見過，但是畫面感卻莫名的強烈。

「去見完子姐姐嗎？好啊。」

秀賴稍稍猶豫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在把髮髻略微弄亂之後，秀賴又將身上的衣物換成了家中近侍們平時常穿的常服，順帶還在腰間佩上了刀，然後才在秀光與秀宗的領路之下前往宅邸的另一邊。

在走向完子所在的房間時，腳下所踩的溫暖榻榻米很快變成了有些冰冷的木質走廊。即使隔著一層由厚布所制的足袋，似乎也依舊能感覺到足下的冰涼。

巧妙地運用著自己對九條家宅邸的熟悉度，秀光很快就帶領著秀賴來到了完子現在所處的房間，並且還成功地避開了大部分侍女的目光。

「今天沒有哭鬧的聲音呢。松鶴大概是睡著了吧。」

秀光朝著房間側耳細聽了一會，表示現在很安靜。前幾日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松鶴可是一直哭啼不止，完子與乳母以及侍女們那驚慌的安撫聲也摻雜在其中。在那幾個時辰內，九條家堪稱人間地獄，整個宅邸都回蕩著嬰孩的哭鬧聲。

也正因為松鶴哭鬧不止的原因，所以秀光一直沒有辦法靠近這個房間……不如說就算靠近了也會被困擾的侍女們攔下。

秀宗也是差點被這哭聲折磨到睡不了覺。好在到了夜晚時松鶴終於睡著了。

哭鬧了這麼久還絲毫不見力竭，嗯，看來肯定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松鶴這個幼名還真是取對了。當時的秀光一邊捂住了耳朵，一邊撇起了嘴角默默笑道。

想著想著，秀光就下意識地將腳步與氣息壓到了最小。他可不想把松鶴吵醒，然後再享受一陣耳朵的洗禮。秀宗也慢慢地尾隨在了他身後。

看到弟弟那突然小心翼翼的舉動，秀賴歪起腦袋想了想，然後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意味，也跟著將腳步放輕。

「……我先試探一下吧。」

秀光在房間的拉門處蹲下，然後輕輕地敲了敲和紙制的門。

裡面的人似乎也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聲音。在一陣衣物的摩擦聲與聽起來明顯是特意壓低的腳步聲后，裡面的人把門打開了。

「……啊，您是秀光大人。請稍等一下。」

前來開門的是完子的侍女之一。從她那微微泛黑的眼眶以及疲倦的聲音來看，估計也是被松鶴少主的哭聲折騰了許久的人吧。

秀光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了她，侍女便轉身回去向完子報告。

很快她便回到了門口，小心地將門拉開，將秀光與秀賴迎了進房間。秀宗則是一如既往地留守在門口。

完子就坐在室內，並沒有抱著孩子。聽房間裡面的聲音，松鶴似乎在旁邊的小隔間之中，大部分侍女也在那邊。

正準備笑著迎接秀光到來的完子在把眼睛偏向後面時略突兀地發現了秀賴那許久不見的面孔，驚訝到眼睛都快要掉下來了。

很快她平息了自己的驚訝感情，在稍作考慮之後馬上把房間內的所有侍女都暫時驅逐到了松鶴所在的隔間，然後關上了房間里所有的門。

「……是秀賴嗎？！」

關上門之後，完子在秀光秀賴兩人面前坐下，用著驚訝中摻雜驚喜的聲音向兩人問道，眼睛則一直在打量著已經比三年前成長了許多的秀賴。

「不……秀賴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忠榮大人沒有去迎接你嗎？你這身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打量著打量著，完子愈發覺得秀賴的來訪不對勁。

身為豐臣家主的弟弟秀賴來訪，九條家肯定不可能如此安靜。而且現在秀賴還穿著在正式來訪時根本不可能穿上武家侍從的服裝，這顯然是非正常的來訪。

「完子姐姐大人，兄長大人說想要過來見你，所以就私底下過來了。別告訴其他人哦。」

「喂秀光……」

用著天真的語氣向完子這麼說明道的秀光直接把秀賴想見親人的目的吐了出來。秀賴則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在旁邊小聲地斥責了弟弟一聲，然後親自對完子解釋起了自己來訪的理由：

「這次不請自來，真是非常抱歉，完子姐姐。秀賴聽聞松鶴誕生的事情，感到很是高興，所以就過來了。因為身份的緣故，所以不能明面造訪，還請完子姐姐告知忠榮大人。還有，忠榮大人繼承家督之位已久，秀賴一直未能拜訪，所以今日也想見見忠榮大人。」

「原來如此呢。真是的，秀賴你就算要私下來訪也好歹讓秀光先告訴我一聲啊。剛剛真的差點被突然出現的你嚇到了。你想想，這邊還有很多侍女啊，要是被她們看到了該怎麼辦？九條家的侍女尚且不論，但也有許多是我出嫁的時候從豐臣家帶過來的啊。」

完子很快就接受了秀賴突然到來的事實，也沒有深究太過多的理由，只是嗔怪兩人了幾聲。

「完子姐姐大人沒有好好休息嗎？松鶴睡著了的話，現在應該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吧？」

聽出了完子話語中的疲憊，秀光有些擔心自己與兄長的來訪是否會打擾到完子的休息，同時感嘆起了這讓人疲憊的育兒事務。

「啊……松鶴不久前才睡著，他沒有睡著的時候可是很辛苦的。我現在正在等待忠榮大人回來，所以秀光你不用顧忌我也沒關係哦。啊，算算時間，忠榮大人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完子聽完后則是淺笑了幾聲，示意秀光不用太在意。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門外的走廊就傳來了逐漸接近的穩重腳步聲以及厚重男聲：

「……完子，我回來了。」

看來是家主九條忠榮回來了。

秀賴向著門的方向轉過頭去的時候，忠榮正好拉開了拉門。兩人對視了幾秒，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