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表哥當年拋棄她,就連跟她拜過堂的他也不要她,想起這些年來議親失敗一次又一次的事,她心頭湧上一股酸澀和委屈。
她接著安慰自己,沒人要她就沒人要,縱使一輩子嫁不出去又怎麼樣,只要爹娘和大哥他們不嫌棄她,她就永遠留在武館,幫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們帶小孩,指點弟子們武功,度過餘生。
看著她越走越遠,尤不休的心越來越慌,他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來寶,你等等。」他不再喚她錢姑娘,脫口直呼她的閨名,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再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叫你等等,你沒聽見嗎?」
她再次甩開他,「沒聽見,你走吧,別再來纏著我,我已經送你到臨川,以後我們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他都訂過親了,還要她留下來做什麼?看著他徒惹心傷嗎?
「我認了!」尤不休索性停下腳步,朝著她大聲說道:「我說我認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頭瞥他一眼,他要認什麼?
他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將她摟進懷裡,在她掙扎時,他在她耳邊說——
「我認了與你拜堂之事。」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整個舒展開來,當初被強押著拜堂的不甘和怨氣,全都隨著這句話而消散一空。
「你一一」她驚訝的瞠大眼,下一瞬找回了自己聲音,「可你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那事是我騙你的,當初被迫與你拜堂,我一時氣不過,才會這麼騙你,事實上我並未訂過親。」對她坦白了這件事後,尤不休心頭不知為何輕鬆起來。
「那是你騙我的?」她一直以為他訂親了,沒想到竟是謊言。
「沒錯。」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她怔楞的獃獃望著他。
「你這傻瓜,自然是因為我心悅於你,想娶你為妻,你這笨丫頭!嫁給我不比嫁給關從宗強上百倍嗎?以後你別再理會他。」表明心跡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寵溺。
然而聽了他這番話,她沒有如他料想那般面露驚喜之色,而是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見她沉默著不發一語,尤不休心忖她莫不是太驚喜了,才會一時傻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溫笑著徑自再說道:「等我辦完這裡的事,就帶你回去見我爹娘。」
見她還是沒答腔,他這才發覺不對勁,看向她,「來寶,我說的話你聽見沒?」
「沒有。」她難得任性的別開臉,不踩他。
「你在生什麼氣?」尤不休不明白他都向她吐露了心意,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難道只准你撒謊騙人,就不許我生氣?」她板著那張秀美的臉龐道。
鮮少見到她這般嬌嗔的模樣,尤不休縱著她笑道:「許,我沒說不許。當初撒謊騙你是我不對,那麼你打算氣我多久,半天還是一天?」吐露了心跡之後,此時他看她的眼神又柔又寵。
「半天。」她順著他的話下意識的選了一個,選完后才發現自個兒怎麼那麼傻呢,竟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那就半天,咱們回去吧,你染了風寒,得多休息才成。」
「我沒事了,我之前不是染了風寒,而是中了軟筋散,才會全身虛軟無力。」她將這事告訴他。
「中了軟筋散,是誰對你下的葯?」
尤不休詫道。
她搖頭表示不知。
「該不會是他下的葯吧?」尤不休懷疑的覷向仍在與馬群纏鬥的關從宗。
「不會是表哥,可能是……」
此時在城外沒什麼遮蔽之物,她抬目看向了馬車的方向,適才她隱約瞟見有一人藏身在馬車後頭。
「可能是誰?」
她沒說,直接朝著尤不休駕來的那輛馬車走去。
馬車後傳來一聲輕笑聲。
錢鎮嘴角噙著一抹笑從馬車後頭現身,大方地與妹妹相見。
錢家三兄弟模樣都生得不錯,老大、老二長得肖似錢永時,相貌英挺,老三錢鎮則各像父母一部分,面容俊逸。
見自個兒猜測得沒錯,錢來寶面露喜色,喊了聲,「三哥,果然是你,你怎麼會來這兒?」
錢鎮笑罵了聲,「我千里迢迢跑到這兒,還不全都是因為你這丫頭,糊裡糊塗就被人給拐走了。」說著,他眼神不善的睨了眼跟著妹妹過來的尤不休。
尤不休一派溫雅的朝他頷首,也喚了他一聲,「三哥。」
錢鎮揶揄了他一聲,「喲,現在認我這個三哥了。」說實話,那日母親強行擄他回來與小妹拜堂之事,他本也不贊同,奈何母命難違。
而後從妻子那裡得知他的身分,接著又發現他想把小妹給拐走後,他突發其想,與其阻止,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事是否能有轉圜的餘地,因此在稟告母親之後,便悄悄一路跟著他們。
他跟來一方面也是為了暗中保護小妹,倘若這尤不休存心不良,想暗害妹妹,他也能及時出手。
所幸這一路上,尤不休雖不時使喚小妹替他做事,倒也沒虧待她,吃的住的都同他一樣,連為她買的衣袍,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所裁製。
尤不休摸摸鼻子,訕笑地為自己解釋,「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與來寶算是情投意合,與當日的情況自是不同。之前無媒無聘的迎娶來寶太委屈了她,而且小時家中曾請相士為我相命,說我得滿二十五,也就是過了今年才能成親,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會正式請媒婆上門說親,盛大的將來寶娶回家。」
錢鎮聽了滿意的點點頭。
錢來寶卻是在旁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臉紅的岔開話題,問起三哥一件事,「三哥,今早那大夫可是你假扮的?」
錢鎮有些意外的噫了聲,「你竟能認得出來,是早就發現我的行蹤?還是我的喬裝有什麼破綻?」鮮少有人能識破他的易容術,小妹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三個認出來的人。
「三哥的易容沒什麼破綻,我是從三哥的眼神認出三哥來的。」三哥的武功比她高,她絲毫沒察覺到三哥一路跟著她,直到今早瞧見那大夫,才起了疑竇。
「眼神?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之處?」錢鎮納悶的問。
錢來寶解釋,「我自小與三哥一塊長大,對三哥的眼神自然很熟稔。」
聞言,錢鎮摸著下顎忖思著,下回不如試試自家娘子,瞧她能不能認出他的眼神來。
站在一旁的尤不休想起一件事,錢鎮既然假扮大夫,定也知道她中了軟筋散之事,卻沒說出來,還胡亂說她是染了風寒,這其中定有問題,錢鎮是來寶的兄長,應不會害她,因此他推斷出一件事,「那軟筋散莫非是三哥對來寶下的?」
聞言,錢來寶也疑惑不解的接腔問:「三哥為何要對我下藥?」
「我這麼做還不全是為了你這丫頭。」他沒直接說出原由,覷見馬群與關從宗那邊也快打完了,說了聲,「走吧,回客棧再說。」
馬群身手不錯,武功約莫與錢來寶在伯仲之間,關從宗雖曾在鳳林武館學武多年,可早已荒廢,自是遠遠及不上馬群,落敗是必然的。
因此最後馬群以一記開山拳將他擊倒,迫上了尤不休三人。
關從宗揩掉唇邊的血沫,看著往回走的幾人,緊攥拳頭恨恨的捶向地上,無比懊悔的想著,倘若他這些年來沒有疏懶懈怠,今天也不會受這羞辱。
既然表白了心跡,尤不休也將他真實的姓名告訴錢來寶。
聽了之後,錢來寶瞪住他,「你叫尤不休?原來你連名字都是騙我的。」
尤不休連忙解釋,「我雖沒告訴你真名,但因我在家行四,所以外頭的人都稱我一聲四爺,我告訴你我叫尤四,原也不算騙你。」
「你這是狡辯。」先騙她他訂親了,接著連名字都是假的,錢來寶懷疑的看著他,「你說你還有什麼事情騙了我,不如都一併說了吧。」
「除了我訂親的事和名字之外,沒有其他瞞騙你的事了。」他這話才剛說完,房門口傳來一道欣喜熱絡的聲音——
「四爺,我聽馬群說咱們不用再躲著,可以過來服侍您了!」孫翔一時高興忘了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錢來寶望向孫翔,很快就認出他是那天在尤不休跟前摔了一跤的人。
她瞥了眼一臉興高釆烈的孫翔,再覷向尤不休,「你那天不是說他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