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人一路來到臨川,在附近的一處村子里住下,以為日子能一直就這樣過下去,沒想到關從宗竟會千里適迢找來。
見她護著那姦夫,關從宗恨聲罵道:「滾開,否則我連你一塊打!」
蔡鳳抱著被打得滿臉是血的情郎不放手,豁出去的說:「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當初是我先勾引他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關從宗氣狠了,兩眼發紅,「好,我就成全你,打死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他出手要朝蔡鳳狠狠打去,那一拳在半途被人給攔下。
「是誰敢多管閑事?!」他怒道,抬起眼,瞥見那攔阻他的人竟是錢來寶,他微微一怔,「表妹,你怎麼在這兒?」
「別打了,再打下去真會鬧出人命。」錢來寶勸了句。
「他們兩人死有餘辜!」
錢來寶適才在旁看了一會兒,看出他妻子與那姦夫彼此有情,男的一肩扛下所有的錯,女的也護著他,兩人雖然做出對不起表哥的事,但情有可原,她不忍見他們被表哥給打死,也不想表哥因此背上人命,因此再勸解了句,「打死人是要償命的,表哥覺得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值得嗎?」
「……」關從宗看著緊緊抱著那姦夫的妻子,臉色鐵青。
見有人出面替他們說話,蔡鳳啜泣的出聲求道:「是我們對不起你,可我與他是真心相愛,你成全我們吧,我把當初帶走的那些銀子全都還給你,只求你放我們一馬。」
聽見妻子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種話,關從宗緊攥著拳頭,恨得快咬碎一口銀牙。
在蔡鳳背著他與姦夫私奔后,他對蔡鳳除了恨,早已沒有夫妻之情,可她當著姦夫的面說出這種話來,不啻是在羞辱他跟著錢來寶一塊過來的尤不休,慢條斯理地出聲,「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他們兩人真心實意相愛,關兄何不高抬貴手成全他們?也算是一件美事。」
這話聽在關從宗耳里無異是風涼話,一把火從他胸口燒了上來,「姓尤的,你說得出這種話來,真換作是你,你能做得到嗎?」
尤不休從容溫雅的回答,「當然,夫妻既然已離了心,再強求也無用,我會成全對方,讓她離開。」不過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他眼神溫柔的睇向錢來寶,他相信她不會這麼對他。
一旁圍觀的眾人在聽了錢來寶和尤不休的話后,有幾人也出言相勸——
「是呀,你打也打了,氣也出夠了,讓他們走吧。」
「瞧他們兩人也算真心真意,你就成全他們吧。」
「兄台,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女人既然心都不在你這兒了,你留著她何用,打死他們還要償命,這可划不來。」
「兄台一表人才,再找個妻子不難,不如休了她再找個更好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關從宗。
暴打了他們一頓,關從宗已沒先前那般憤怒,他抬首望了眼圍觀的眾人,最後覷向站在一旁的錢來寶,出聲問她,「表妹,你也要我饒了他們嗎?」
她想了想,對他說了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表哥若肯原諒他的妻子,也等於是饒過他自己,緊揪著他們不放,對他沒什麼好處。
蔡鳳見有這麼多人替他們求情,扶著情郎跪坐在地上,噤聲不語,唯恐一出聲又惹來關從宗的怒恨,只能驚惶的等著他的決定。
關從宗臉色變幻不定,回想起當年初見蔡鳳時的驚艷,為了娶她為妻,他背棄了與表妹的婚約。婚後,他與蔡鳳恩愛的度過幾年,而後當那姦夫出現,勾走了她的心,也帶走了她的人,令他蒙受莫大的羞辱……
他再抬眸瞥向錢來寶,當年他為蔡鳳毀婚辜負了她,對她造成的傷害絕不亞於蔡鳳背叛他之事,可再重逢后,她對他無恨也無怨……
垂眸看著被他打得傷痕纍纍、狼狽不堪的兩人,半晌后,他走進一旁的酒樓,借來紙筆,提筆寫下幾行字。
外頭的蔡鳳和情郎不敢離去,待關從宗出來之後,他將手上那封休書丟到她臉上,冷漠的開口。
「這是休書,從今往後,你就不再是我關家的媳婦,滾吧,有多遠走多遠,別讓我再瞧見你們。」
蔡鳳撿起休書,喜極而泣,向他磕了個頭,迭聲道謝。
「謝謝!謝謝!」
她接著看向最先為他們求情的錢來寶,朝她鞠了個躬,然後再朝尤不休和其他人欠身道謝,這才扶著受傷的情郎,步履蹣跚的離開。
休離了妻子,關從宗糾結在心裡兩年多的恨意也隨之消解大半。
翌日,他將自己收拾妥,將下顎的胡碴子刮乾淨,穿了襲水藍色的長袍,來找錢來寶,打算全心全意挽回與她的舊日之情。
「表妹,經過蔡鳳的事後,我才明白你的好,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他不再委婉,直接了當的表明心意。
尤不休兩手橫胸,站在二樓廂房的窗前看著底下的兩人。
在屋裡頭沏茶的孫翔忽覺得一冷,疑惑的瞅向窗子,他記得今早外頭還是秋陽高照啊,該不是要變天了吧。
不過自家主子就杵在窗子前,讓他沒能瞧清外頭的天色。
倒是一旁的馬群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配著隱隱飄來的醋酸味,一臉悠哉的飲著茶。
底下,聽見關從宗的話,錢來寶一臉正色的回答他。
「表哥無須補償我什麼,當年的事都已過去,不要再提了。如今我與尤大哥已互訴了心意,等尤大哥辦完事,就會與我一塊回武館,正式向我爹娘提親。」
站在二樓窗前的尤不休聽見她坦白的將他們兩人的事告訴關從宗,原本不悅的俊臉,登時笑得春暖花開,而不明所以的孫翔突地感受到屋裡一下子又回溫了。
關從宗聞言,臉色愀變。
錢來寶似是沒瞧見,接著誠心誠意再說道:「希望表哥也能早日覓得好姻緣,從此夫妻恩愛,不再相離。」
關從宗不甘的問:「你真要跟了那姓尤的?」他滿心期待過來見她,以為能遂了心愿,與她再重修舊好,卻聽她親口說她要與別的男人成親了,彷彿挨了記重拳,令他又痛又難堪。
「嗯。」她微笑的頷首,眸里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甜蜜之色。
「那姓尤的處處利用你,你別被他給騙了!」關從宗妒恨道。
「他是曾騙過我,但他答應我,以後不會再騙我了。」
拍額,這丫頭怎麼連這種事都說了出來,他忍不住了,決定下樓去。
「他欺騙過你一次,以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別相信他!我對你才是真心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待你!」說著,關從宗情急的拽住錢來寶的手,想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等錢來寶掙脫他的手,飛快下樓來的尤不休走過去,用她教他的那套掌法的其中一式,狠狠朝關從宗的手拍去,迫使關從宗放開了錢來寶的手,他接著將錢來寶扯到自己身後,抬眉睨瞪關從宗。
「要說欺騙,你這背叛過來寶的人,才不值得再相信。我與來寶已指天為誓,要廝守終生,勸你莫再來糾纏。」
關從宗沉下臉怒聲質問他,「你除了使喚利用表妹,還能給她什麼?」
「我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我能讓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能縱著她寵著她護著她,但凡她想要的東西,我都能捧到她跟前給她。」這番話尤不休是看著錢來寶說的,那嗓音里的寵溺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關從宗毫不客氣的質疑他,「她想要的你都能給她?你有那能耐嗎?」
「憑我繁城尤家,我所說的每一件事,我都有能耐辦得到。」尤不休傲然道。
聞言,關從宗一楞,「繁城尤家?」
他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尤不休,想起傳說中的一個人,「莫非你是尤家四爺?」繁城尤家乃歷代積善之家,大名鼎鼎,大運王朝幾乎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錯。」尤不休神色從容的頷首。
關家雖也薄有資產,但比起尤家之富,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看著眼前的尤不休,再覷了眼被他護在身後的錢來寶,看得出她一顆心已在尤不休身上,他已無力再挽回什麼,沉默須臾后,關從宗自嘲一笑。
「輸給你,我心服,但望你日後能好好對待我表妹。」
「我自是會如珠如寶的寵著她。」這話用不著他說,他也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