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路大山淡淡出聲,「你們有誰想去?」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說話。
「要去便去,我不會阻攔。」說罷,負手離開。
「頭目!」范小四追了上去。
一聽到路大山都首肯了,大夥立即踴躍地舉高手。
「我!我!選我!」
「頭目!」范小四追上面無表情,看不出心思的路大山。
「你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嗎?」
忽然被問,范小四愕愣。
「她在瓦解馬平山寨。」她第一次跟他要人時,他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她挑中范小六果然是高招!
范家與路家的淵源頗深,故她以范小六為誘餌,每隔一段時日就上山來挖角,每個人看他漸漸飛黃騰達,自然心生欣羨,再加上范小六又說得天花亂墜,一顆心完全被連玉棠收買,這使得其他寨民更是不疑有他,深信只要跟了連玉棠,必定榮華富貴。
她一直一直不曾忘記她的初衷,只是換了個方法罷了。
「那女人竟敢如此忘恩負義!」范小四氣炸了。「我們立即派人去剿了她的飯館!」
「城市均有官兵護衛駐守,你想帶人去自投羅網?」
「這……」他一時衝動,竟然忘了再怎麼說,他們可是山賊啊!
曾有官兵帶人來圍剿,但都因為不諳地形只能黯然退卻,就算他們稍做改扮還是能入城,但若太張狂,根本是直接在臉上貼「抓我吧」三個字!
「難道我們只能坐以待斃?」范小四憤恨不平。
「想走的人就走,想留的就留。」路大山未再多語,走往懸崖的方向。
兩年後,因為連棠飯館展點迅速,馬平山寨的人幾乎都被挖得差不多了,僅剩下頭目路大山與范小四這對小倆口,還有十來名死忠的老寨民,就連路大嬸都因為嫁雞隨雞,不得不跟著范老爹走了。
馬平山寨可說是真的被瓦解了。
駿馬拉著平板車,車上放著奄奄一息的猛獸,緩緩走向山寨大門。
盡忠職守,每日不間斷堅守崗位的范小四在瞭望台上對著歸家的路大山喊,「頭目,有人找你!」
瞧范小四氣得牙痒痒的模樣,該不會是范小六又回來想將最後的老寨民挖走了吧?
不!若是范小六,范小四不會特地報信,該不會……
心跳急如鼓的他跳下馬,直衝向家門。
大門才推開,就看到一名兩歲的小娃兒搖搖晃晃地邁著一雙小短腿,跑出來。
「爹……」然而下文在看到路大山寫著「惡」字的臉龐時,嚇得一頓,哭著沖回屋內。「娘,有壞人!」
不是她。
期待的心整個往下沉。
難不成路大嬸老蚌生珠,替他生了個表弟,否則誰敢直接往他家中坐!
行走的腳步變得平緩,帶著失望的沮喪,踏入屋舍大廳。
「姑姑……」
「誰是你姑姑!」當楊過跟小龍女?
路大山傻在當場,無法言語。
連玉棠抱著小女孩,巧笑倩兮朝他走近。
「聚兒,這不是壞人,是你爹。」
小女孩汪著一泡眼淚,恐懼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爹?什麼爹?路大山的腦子因為過度衝擊還是很混沌。
「哪,你瞧瞧。」素手撫平緊皺的眉頭,拉平下垂的眼角與嘴角,還有頰上怒張的橫肉,「是不是爹?」
「爹!」路安聚認出這是娘畫在紙上的爹的模樣沒錯,開心地喊,並朝路大山伸出手,「爹,抱抱!」
路大山終於回神了。
「她是我女兒?」她背著他生了女兒,竟然一個字都未透露?
「貨真價實。」她催促,「抱不抱?當心大小姐等等生氣,以後不理你了。」這女娃的性子跟爹娘一般倔。
路大山定睛,果然看到「女兒」癟起嘴了。
他遲疑了一會,接過纖小得不可思議的小身體。
「為何沒有人告訴我?」
這女兒必定是她離開前就有的種,難不成當時她診斷的大夫也一起替她隱瞞?
「說了,我就走不了,說了,你還會借我人嗎?」說了,她的計劃又怎麼能成!
一曉得她懷了女兒,這男人必定想盡辦法將她帶回山上,那她的心血可就前功盡棄了!
「你回來做啥?毀滅馬平山寨的目的不是已經達成?」
「我帶女兒回來給你看,而且我的計劃還有最後一個步驟尚未完成。」
「什麼步驟?」
「帶走你,馬平山寨的寨主,我的丈夫,我女兒的爹。」
他胸口頓時掀起波瀾。
咬了咬牙,「我不會離開的!」
「大山,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你背負著寨民的生計,所以說什麼也不可能放掉他們跟我離開,我知道你也很清楚我的計劃,所以每次我差遣范小六來要人時,你都沒有二話就放意願者走,現在山寨已經剩沒多少人了,我們一起將他們帶下山,咱們一家團圓,好嗎?」
「我不會走的!」范小四衝進來大吼,「我絕對不背棄馬平山!」
范小四雖然有時給人弔兒郎當的感覺,其實他個性是最固執守舊,也是最堅守山寨的一個人,就算家人都已經下山過一般人的生活,他還是寧願待在山上,每天守著寨門,就是不肯放棄,他也是最讓連玉棠感到棘手的人物。
因為他是路大山一同長大的幼時玩伴,重情重義的路大山不可能將他一人扔在山寨,與她下山!
「小四!」一旁的安以孟過來拉住丈夫的手,柔聲苦勸,「山寨也沒剩多少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我們下山去吧,玉棠姐一定會好好安排我們的生活。」
「你敢下山我就殺了你!」范小四用力甩開安以孟。
毫無防備的安以孟撞著了一旁的柜子,痛苦地倒地呻吟。
「小四,說話就說話,別對老婆動手動腳!」路大山沉聲斥責。
「嗚……」安以孟抓著衣裙呻吟。
連玉棠急急蹲下,握著安以孟的手,著急地詢問,「是不是哪疼?」
「她想裝死!」范小四吼,「就算你用苦肉計,我也不會讓你跟那賤女人下山!」
「范小四!」路大山狠賞了他右頰一拳,「你罵誰?」
范小四惱恨地瞪著他跟了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馬平山是我的家,唯一的家,我絕對不會離開!」
「娘,阿姨的裙子紅紅的。」蹲在連玉棠旁邊的路安聚揚著清脆的嗓音,拉著安以孟的裙子道。
「我的天!」連玉棠臉色蒼白,「大山,快!找大夫!找人來!以孟的孩子有危險了!」
「孩子?」兩個大男人不約而同刷白了臉。
「以孟懷孕了,你這個當爹的不會不知情吧?」連玉棠怒斥震驚得無法言語的范小四。
「我……不知道!」她又懷孕了?他將擁有第二個孩子?
「找大夫過來就算快馬加鞭,來回也要兩個時辰,來得及嗎?」路大山瞧著安以孟裙上的紅艷血花,心驚膽戰。
「兩個時辰……」連玉棠咬牙,「若是住在城內,哪需要擔心這個!」
「我現在就去找大夫過來!」范小四急急忙忙想衝出去。
「不用……」安以孟虛弱出聲,「不是……不是肚子……」她試圖坐起身,連玉棠見狀急忙扶她起來。「沒傷到孩子……」
她拉起裙擺,只見小腿處一片撕裂傷,原來是柜子有塊突出的木屑,在她撞上的時候插入她的小腿,倒地時整片劃開,才造成這麼嚴重的出血。
「這麼大的傷口!」連玉棠抬首,「范小四,過來將你老婆抱到床上去!」比牛還固執的男人,快將她氣死了!
范小四連忙小心翼翼地抱起安以孟,將她抬到隔壁的房間。
「大山,你照顧一下聚兒。」說完,她轉身走入她過去的房間。
路大山點頭將路安聚抱起來。
「爹。」路安聚拉著他的發把玩。
路大山望著鼻子嘴巴都跟母親一樣秀巧,眼眸像他一樣略長的可愛女兒,眼眶微微發熱。
他當爹了,還有一個女兒……
可是這女兒出生時他未在旁,就連連玉棠辛苦懷孕時,他亦未在旁陪伴,更別說這兩年他與女兒之間未有任何回憶,他甚至不知她襁褓時有多可愛!
這女人的心真狠!
竟然瞞騙了他三年,一點風聲都未透露!
連玉棠拿著針線與酒匆匆忙忙地走回來,在小桌上點起蠟燭,將手上的長針燒過,再淋過烈酒,同時消毒雙手與傷處。
消毒時,安以孟痛到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