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不知的涌動前兆(上)

第6章 她不知的涌動前兆(上)

滿勝勝把車停在了離林場還有些距離的地方,十一月的風咬著她纖細的小腿,輕薄的睡衣耐不住寒冷瑟瑟發抖。她快速奔跑想讓身體暖和起來,剛走到鐵門前,便邂逅了準備離開的林槐兩人。

睡衣、皺巴巴的牛仔外套,她沒有如此不修邊幅過。看著眼前兩人衣著光鮮氣場不凡,她不敢與他們有任何眼神交流,深怕落下笑柄。實際上,林槐他們此刻根本沒有心情去在意一個陌生人的穿著打扮,他們毫無交集的擦身而過。

她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心生疑惑,那位看起來挺有素養的女士為何在林場門外涕泗滂沱。再望一眼鐵門,黑溜溜的鏈條將之緊鎖,莫不是兩人千里迢迢上門來談生意,不料吃了閉門羹,難怪那胖男人一臉不悅。

東摸摸西掏掏,她這才想起自己逃得太倉促,包包手機還躺在廉租房裡沒帶出來。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這道黑鐵門。她朝鐵門狠狠踢了兩腳,抱怨該死的林魈居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開門營業,白白又損失兩個客戶!

……抱怨幾下后,回想起昨晚是自己硬拉著魈居開懷暢飲,導致宿醉斷片兒。梁海地和更年期老媽若不上門滋事,自己估計也得醉到傍晚才能醒。將心比心,情有可原,她一個深呼吸,將火氣壓了下去。

此時,從鐵門后黑漆漆的隧道慢悠悠走出一個人,也許是凜或者末來開門了?她定睛一看,走出來的是一個頭髮黝黑,齊劉海正好掩蓋住眉毛,露出一雙細長眼睛的女孩。

原來是小又,林魈居的未婚妻。聽說她回老家照顧生病的母親去了,滿勝勝也快有小半年沒見到她人了,誰料來給她開門的居然是小又。

許久未見,小又與她相視一笑。小又的微笑略帶不解,從來不素顏示人的勝勝姐,今日為何如此落魄,甚至……衣冠不整……

滿勝勝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回以一個苦笑,表示自己不想解釋。

小又是個啞巴,世界單純而透明。她心無旁騖,活著、笑著、翩翩起舞,就只為了「林魈居」這三個字。

小又打開鐵門,微笑示意她將先行一步,扭頭便朝薔薇隧道採花而去。這份婀娜與輕盈,曾經也是屬於滿勝勝的。

十七歲便拿下市級舞蹈大賽的冠軍,會許多樂器,作詞作曲,擁有一副天籟好嗓,可謂備受矚目。可惜花無百日紅,跌落王座的悲哀,她最清楚不過。

不一會,薔薇隧道已經不見了小又的蹤影,她獨自吮吸著薔薇淡淡的芳香向前走著。遙想兩年前,也是帶著同樣的心情穿過這薔薇隧道,曾經以為終於結束的漫長寒冬,原來只是暫時停止飄雪,能夠融化冰川的春天,終究遠在未知的地域外。

……明晃晃的小溪出現了,一隻大烏鴉正在溪里撲騰,銜著一塊紅色石頭飛走了……

魈居貪婪地吸食著陽光,微風徐徐,撩動著他兩鬢的碎發。他總是這樣喜歡悠哉度日,所以給人一種懶散,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感覺。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從來不會暴露自己的心思。

他冥想自己就如風推著走的雲,悠閑、愜意……雲飄啊飄,終於,遮擋住了太陽?

他皺皺眉,哪片雲這麼大膽竟然遮住了他的陽光。

睜開眼,他發現一雙紅腫又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怒火中燒的瞪著他。

滿勝勝落魄極了,瘦弱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打了結的頭髮蓋住的半張臉上,清楚的寫著「擦槍走火」四個大字。

「哇塞!破洞牛仔外套、性感的真絲睡裙、達令二號,你今天的造型好狂野,狂野中帶點隨性,現在流行這麼穿嗎?」

凜不是不讀氣氛,而是嗅到了火藥的味道,才突然打斷兩人的對視。

她今天也見到了她的偶像滿勝勝,視她為風向標,十分熱衷於研究她每日的穿著打扮及妝容。但滿勝勝並沒有理會凜,而是對著魈居擺出一副忍無可忍的表情。

「你既然已經醒了,有在這裡發獃望天的功夫為什麼不開門營業?剛才門口有兩個人看起來很不愉快的離開了,是不是又得罪客戶了?」

魈居對她的所有帶有火藥味的語言是自動免疫的,就像長久被她不斷念叨,耳朵已經長出了繭子一般,聲音是鑽不進去的。現在能引起他注意的,只有她今天這身說不清道不明的穿著。

他認為,這個女人就算出門扔個垃圾,也會細心打扮滴水不漏。不穿名牌不掛包,不噴讓所有花香都黯然失色的香水,特別是不化妝,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他冷冷望了她一眼,企圖從她眼裡讀出點什麼信息,但依舊是失敗了。他的讀心術對她不管用,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在他掌控之外的人。

他滾出她製造的陰影區,重新躺下享受陽光。

見他沒有任何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滿勝勝不屈不撓,挪到他的新地盤故意製造陰影。身後的陽光幾乎將她黃色睡衣變成了透明的顏色,紫色內褲在他面前清晰可見,他有意識閉上了雙眼。

「無視?」

她認為這是他故意的無視,雖然她明白這世界除了小又,就沒有他願意搭理的人,可誰叫她今天正在氣頭上,於是狠狠踢了他一腳怒喊道:

「給我起來放廣播召集員工,一樓會議室開會,我有大事宣布!」

說罷大步流星朝別墅走去,女總裁氣勢絲毫不減。

魈溪林場內部員工大會召開了,20餘號人齊聚小別墅一樓會議室……

會議室不大,員工們聚攏在長方形桌子四周。魈居翹著腳無精打采坐在主人位,林場最大的股東,也就是滿勝勝在他旁邊正襟危坐。員工們屏息凝神,聽說滿總今日有事關林場存亡的大決定要通知,都不敢怠慢,當然更熱衷在私下竊竊私語,八卦著她今日的穿著。

「咳咳……」

滿勝勝開始發言了:

「這件事本來昨天就該通知大家的,因為某些原因拖到了今天。但也因為這樣,我深深感覺到責任重大,時間緊迫及……勢在必行!」

現場寂靜一片。

「一周前暴雨導致滑坡,太陽廣場地基下陷,被泥石流掩埋大家還記得嗎?」

員工們竊竊私語起來,那場暴雨的威力的確不可小覷。

「再過一個月,就是60周年縣慶了,而作為主會場的太陽廣場在這個時候塌陷……」

底下一片嘩然,討論聲此起彼伏。

「沒錯!時間緊迫,太陽廣場已經搶修不過來了,而縣慶迫在眉睫,轉移主會場成為當務之急!前天,我主動請纓去了縣委宣傳部,為領導們排憂解難,於是,領導們決定,將縣慶搬到咱們林場召開。」

員工們由竊竊私語,變成了熱烈的討論。滿勝勝發現他們互遞眼色,但都推推嚷嚷好像羞於開口。

「林場能走到今天就連我本人都覺得是一個奇迹!」

她看了一眼林魈居,然後繼續說:「這跟大家不計酬勞的勞動是分不開的,在座有好幾個老夥計了,在我們這位少爺還沒來之前就一直細心呵護著林場。」

說罷她又看了一眼魈居,手指頭清楚的指明,他就是話里的「這位少爺」。

「所以,大家跟我一樣對林場是有深厚感情的。沒關係,今天暢所欲言,有什麼話不必遮遮掩掩,咱們攤開了說,一起解決矛盾,捍衛林場。」

員工們忽然全都安靜了……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率先站起來踟躇而語:

「我在林場幹了快20年了,林場也算盛極而衰過了它的黃金期,這滿山的花草樹木,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大部分的樹年齡比我大,也有比我年輕的。我實在不願意看著這些孩子接二連三染病死去,可是,你們不知樹木是有靈性的東西,如果它的主人都不聞不問隨波逐流,那它也不願意繁榮不衰下去。」

說罷也看了魈居一眼。這下魈居不能忍氣吞聲了,他放出震懾力十足的招數,冷視在場的每一個人,台下瞬間又沒了聲音。不過這招對滿勝勝沒用,她給員工們撐腰道:

「沒事張伯,你是林場最有資歷的老員工,你繼續說。」

張伯吞了吞口水,知道氣氛已經有些不對了,但他今天一定要說出來,自己的心聲,員工們的實際困難:

「我們其實很感謝滿總兩年來對林場不離不棄所做的一切,也知道你跑出跑進不斷去拉客戶談生意很辛苦。但是林場的主要經濟創收點,還是樹木啊。」

滿勝勝點點頭,表示自己把重心都放在了招商引資上,忽略了林場的管理。不小心把它交給了林魈居這個空頭老闆,懶散成性,害得3號坡的樹木接二連三染病死傷大半。

張伯繼續說著:「李大嬸不是請了好幾天假了么,今早上她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母親病急,怕是撐不住要送城區的大醫院。大醫院收費門檻高,她問我……」

張伯拳頭攥得老緊,員工們都急切的看著他。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一咬牙到:

「她問我工資發、發了沒有。」

「沒錯,我家小孩考了大學開支也挺大的,不停打電話問我要生活費。我這……」

由張伯牽頭開口,員工們也終於一個個跟著開口講起了難處。滿勝勝心想該來的總歸會來,話匣子打開,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刻來了。

「說句實話,林場的情況不容樂觀,但也不能以此作為拖欠各位工資的借口,而且是一連三個月的工資。在沒有領到工資的情況下,大家還是兢兢業業無私的為林場奉獻著,所以才有之前那番我感謝的話語。」

她站了起來,慷慨激昂對員工保證到:「抱歉,我們依舊現在發不起大家的工資,所以我才會厚臉皮不停地去找政府。太陽廣場的塌陷真是老天爺的雪中送炭,只要大家再撐一個月保證縣慶圓滿召開到落幕,我們就有政府相應的場地補貼了。

之後藉助縣慶的口碑和橋樑趁熱打鐵,我加把勁招商引資,加入新元素改變林場傳統單一落後的經營風格,一定能使林場起死回生。屆時,大家的工資一定一分不少的發放給你們,還有分紅、獎金等等。」

員工們互相激烈的討論開來,最後達成協議,願意繼續為林場出力迎接縣慶。在開「空頭支票」方面,滿勝勝可是一把好手。員工們透過她的話語彷彿看到了前景一片開闊的未來,紛紛準備鼓掌,以回應她的承諾。

「我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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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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