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幕後之人
俞桑見我走過來的時候,滿臉錯愕,就那麼站在原地,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似的。
我皺眉,俞九齡跟在我的身後,她準備了一桌子菜肴。
這還是第一次,又見著俞九齡,又見著俞桑。
她用唇語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頭,告訴她沒事兒,這會兒完全放鬆下來了,俞桑暗自鬆了口氣,她的臉色微微變了。
「替祁姑娘拿一副碗筷過來,再把前些天俞厝拿來的楊梅酒給祁姑娘嘗嘗。」
「我不喝酒。」我低聲道,俞桑愣了一下,被俞九齡盯了一眼,立馬跟著過去拿,也不管我剛才說了什麼。
俞九齡愣是要俞桑給我端茶送水的,滿滿一杯楊梅酒,俞桑給我使了個眼色,她也不敢忤逆俞九齡,可是這酒怕是沖的很,喝下去一會兒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師父,小川這案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她絕對不可能是兇手的。」席間。俞桑也忍不住了,問了出來。
俞九齡抬頭,盯著俞桑看了一會兒:「你認識祁姑娘才多久,憑什麼保證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咄咄逼人的架勢,俞桑說她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她說我犯不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攝取人心,擺明著就想維持皮囊,小川不需要,沒有那樣的動機,而且其中有個人,叫陸明軒的,早前是小川的朋友。」俞桑低聲道。
「朋友又怎麼樣,你沒見著陸明軒指認祁姑娘嗎?」俞九齡一直在跟俞桑說話,言語之中大多都是在下圈套,最後俞桑滿臉通紅,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要不是受了威脅,陸明軒不會做這種事情,他不是這樣的人。我想背後那人一定是以死相要挾。」
我跟陸明軒的交情沒那麼深,他也犯不著為我而死,自然是能出賣就出賣,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夾雜在卷宗裡面。
傅洛說她親眼看到我鬼鬼祟祟地在行政樓地下車庫徘徊,還約了其中一個男生談話,她說在最近那起案子里,她見著我與那位死者在一起。
「這人,都是為了自己活著,也難怪了。」俞桑嘆了口氣。
俞九齡卻嗤笑一聲:「小桑感慨這麼多,如果這事兒發生在你身上呢?」
俞九齡說如果他將陸明軒和傅洛找來,問俞桑會怎麼處理。
「這樣的人,我不會再跟他們有接觸。」
「給靈調提供偽證的人,都是要受懲罰的,如果他們求你呢?」俞九齡眯著眸子,「小桑能下狠手嗎?」
說話間,門外有人進來,俞九齡這話看著是跟俞桑說著,其實不然,這些話都是跟我說得才對,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明軒,他被捂著雙眼,等走到裡面之後,才心慌慌地開口。
他猛地跪了下來,是被嚇到的。
「你怎麼在這裡?」陸明軒臉色鐵青。
我勾唇淺笑:「怎麼?是見了鬼,還是做賊心虛,你做偽供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還會再見到我呢?」
「小川你聽我說,他們告訴我,你死了,我才答應跟他們一起把這些……都攬到你的身上。」陸明軒說他沒辦法,對方威脅他,如果不這麼做,他會死,他家裡人也會死。
俞九齡坐在那兒,眉眼之中滿是得意的神情:「那你就可以這樣冤枉你的朋友,甚至欺瞞警方。」
「這裡哪裡?你們濫用私刑,這是違法的。」
「帶你過來的是警方,可不是我的人,我們根據你提供的口供找到祁小川,可事實證明,你在撒謊。」
「我……」
俞九齡的手裡多了一把銀色的刀子,鋥亮的,還透著光,我眯著眸子,他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刻著。
「放心吧,不會要你的命,可這兒是俞家。」俞九齡眯著眸子,「該給你點記性。」
「小川,求求你,我知道錯了。」陸明軒在求我,他渾身顫抖,慌亂得很,從他將我推出去那一刻起,就註定不會高枕無憂。
我笑笑,搖頭:「對不起,這兒不是我做主的,知道嗎?你們的口供差點就害死了我。」
「可是我也是聽說……」
「聽說我死了,就能亂來,且不說要我背負這一切。就算死了,也有死後的事情。」我眯著眸子,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光。
陸明軒一直在那兒磕頭,那求饒的模樣,特別委屈。
俞桑看向我,她心軟了,這齣戲,倒不如說是俞九齡做給俞桑看得。
「川兒。」俞桑低聲道,我冷眸微轉,不介意賣一個人情給俞九齡。
「他是自作孽,不值得同情。」
「可是他也只是做了假口供,沒必要進俞家,進了俞家,我怕他會被嚇死。」俞桑低聲道,她是個善良的姑娘,俞九齡一直在那兒看著,把控著現在的局面。
我搖頭:「如果我心軟了,下一次,死的人就是我。」
俞桑愣在那兒,耳畔全然都是陸明軒凄慘的叫聲,俞桑點頭,說她優柔寡斷,是她多此一舉,這樣的人,就得給些教訓,不然的話,以後指不定反咬一口。
「你們吃飯吧,我去看看。」俞桑站起來,跟著陸明軒過去。
盯著俞桑的背影,俞九齡輕聲道:「多謝祁姑娘配合我演這齣戲,您倒是聰明地很,只可惜小桑她……」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沒必要培養成修羅吧,斷情決愛?俞九齡,你真心覺得生活沒有樂趣?」我眯著眸子,換來俞九齡一陣輕笑。
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這算什麼,低頭喝了一杯。俞九齡說或許害怕俞桑會死在別人的手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別人欺負了。
「她是我親自養大的,只有我可以欺負她。」俞九齡那濃濃的佔有慾,特別的明顯。
我勾唇淺笑,沒有跟他繼續說下去。
酒足飯飽,俞桑都沒有回來,俞九齡問我想不想去看看,陸明軒此刻正在經歷地痛苦,也讓我看看什麼叫做俞家的手段。
「小桑從小到大經歷的,就是這些事兒。」
我跟著過去,看到陸明軒被捆在凳子上,腦袋上套著一個盒子。不知道在做什麼,他在掙扎,想要從那束縛當中掙脫出來,可是壓根沒用。
「這是做什麼?」
「通過那個小盒子,他會經歷很多絕望的事情,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人的內心,有一道防線,被擊潰了,這個人也就廢了。」
俞九齡眯著眸子,看向我。
我看到不止是陸明軒瑟瑟發抖,旁邊靠著的俞桑也害怕地不行,能看到她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我擰眉:「俞桑從小到大。都經歷地這事兒?」
「不然你覺得她會怕成這樣?」俞九齡輕聲道,他說俞桑很脆,內心特別地脆,她心底的防線,崩潰地特別快。
「你就不怕,適得其反,沒準俞桑最後,會衝破所有的禁錮,到時候倒霉的不是你嗎?」我擰眉,俞九齡說興許這就是他想要的。
滿屋子都是鬼叫聲,陸明軒嚇得失禁,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好的,可是俞九齡卻沉浸其中。從他眉眼中可以看出來,他是個享受折磨人的存在。
俞桑看到我過來,急忙跟著過來:「師父,再這樣下去,他怕是會死的。」
「怕什麼,就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可是……人生來脆弱,師父這樣做,就不怕殺了人?」俞桑追問一句。
俞九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桑,只有足夠強大,才不會被人這般折磨,你懂嗎?」
長久的沉寂,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歸於平靜,俞桑聽得懂俞九齡的話,也很清楚俞九齡要做什麼,可是這事兒,走到最後,她怕也是下不去手。
一個陌生的陸明軒,都可以換來俞桑的求饒,那麼朝昔相伴的俞九齡呢,她能下的去手,顯而易見,那是不可能的。
俞九齡有事先走一步,俞桑立刻讓人終止了這項懲罰。
「川兒,你不會懂,這盒子裡面的恐怖,我從小到大,經歷地就是這樣的絕望。」
「別怕,我在這呢,俞九齡想要你快速成長,他……」
俞桑說她都清楚,她心裡有恨,可是那恨意不足以支配她狠下心來。
「他煞費苦心,可他也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看我掙扎,他才是最開心的吧,興許這才是他要的,將我當成一個跳樑小丑。」俞桑嘆了口氣。說我既然接觸了嫌疑,就快些離開。
我搖頭:「俞九齡不放人。」
「你不走?可是沉……」俞桑欲言又止,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將之後的話吞了下去。
「沉……是沉硯?」我問俞桑,她搖頭,說沒事兒,在這裡待著也好,起碼安全,沒人敢在俞九齡的手底下動手腳的。
我點頭,跟著俞桑出來,她的神色很平穩,沒有過多的波瀾。
「我沒想到你在這兒。」俞桑如實道,「我也很驚訝,俞九齡難得對人這般客氣。」
「或許是看在沉硯的面子上,他對我這樣,不然的話,我哪裡來這樣的面子。」我輕聲道,在說起沉硯這兩個字的時候,俞桑的神色變了。
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是卻吞了下去。
我們從小道這頭一路走過去,四周綠茵茂盛,俞桑壓低嗓音:「這兒的人不知道你跟俞九齡的關係,卻也以為他是帶了女人回來,你千萬小心一些。」
我點頭,俞桑說得沒錯。
「還有一點。」俞桑猛地回頭,「晚上。千萬別出門,就算有人敲你的門,也都不要開,聽到了嗎?」
我點頭,應了下來:「這裡,也有鬼?」
「鬼沒有,比鬼怪更加恐怖的其實是人,靈調這邊什麼人都有,龍蛇混雜,我怕你會吃虧。」俞桑低聲道,「他們知道我是俞家人,可是有的時候拿規矩來說事兒,常常就對付我。」
俞桑說因為俞九齡待她特別。這兒有些人總是會用陰狠的手段,有的時候,她也覺得無奈。
「我跟俞九齡沒什麼,而且這件事情過後,我就會離開。」
「川兒,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俞桑猶豫再三,還是跟我說了,「沉硯跟陳蝶魄單獨見了一面,我承認,是沉硯喊我過來的,也是他通知俞九齡,為你做得安排。」
俞桑說這一切是目前為止來說最好的安排,但是她卻說沉硯不是丟下我。
「有一絲那種味道,把你託付給暫且來說安全的人,能放手一搏。」俞桑繼續道,「我不知道沉硯要做什麼,但從目前他做的事情來看,有這種意味。」
俞桑說她沒能偷聽到沉硯跟陳蝶魄說了什麼,但是她看到陳蝶魄容光滿面地回了學校。
「這件事鬧得人心惶惶,只要關於你的這個資料泄露出去,你往後在學校也不會有好日子,而且社會上的人肯定會拿別的眼神看你。」
「這不重要。」我低聲道,俞桑說這的確不重要,但是我沒有想過,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的親人愛人,會不會走上極端的路子,報復我。
這是必然的。
如果我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那麼社會肯定會仲裁我,我往後不會有好日子過。
我輕嘆一聲。
「最近小心一點吧。」俞桑囑託道,「沉硯那邊,我會幫你看著的。」
「謝謝你,俞桑。」我真誠地開口,俞桑卻搖頭,她說她沒什麼朋友,跟我算是投緣。
早前也是不打不相識,誤會了沉硯,才跟我們的牽扯越來越深。
但是她肯定是個好姑娘,只是俞九齡這般,終究會把俞桑推向另外一個極端。
俞桑走之後,俞九齡便給我看了他查到的人,他眯著眸子:「倒是跟意料之中差得太多,傅夕顏背後的人,是你們大學的一個退休教授,主修心理學,如今在七院擔當名譽校長。」
「我們學校的教授?」
「恩,在外面名聲很大,德高望重,跟你們學校校長的關係匪淺,更重要的是他兒子也在你們學校上學。」俞九齡低聲道,「關鍵在於他這個兒子。」
我眯著眸子,俞九齡問我有沒有興趣,對於這件案子,自然是感興趣的,畢竟關乎生死存亡。
他帶我到了小亭子裡頭,風景優雅,在這裡談事情,莫名有些別樣的心情。
「他兒子,早前出了車禍,休學一年半,那段時間沒人見過他。」俞九齡將資料遞給我,他們靈調的調查速度還真不是吹得,所有的事情都整合地好好地。
包括這位教授年輕時候的情史,都被扒地乾乾淨淨,難怪俞桑說到了俞九齡的手上,是一點兒秘密都遮不住的。
「怪就怪在他這個兒子,在那場車禍中,本該身亡,可是卻被人強行逆天,留在人世間。這位老教授後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這個兒子。」俞九齡低聲道,說這條線完全沒有問題。
為了兒子活下去,在學校里尋找新鮮的心臟,用來維持他兒子的皮囊。
「而這位傅夕顏,也是好笑,早前是他兒子的女朋友。可是這麼說,這位老教授,第一次動手,就是對付他的女朋友。」
這位老教授還真是殺熟呢,我微微擰眉:「他兒子知道嗎?」
「喪失人性的存在,知道還是不知道,重要嗎?」俞九齡輕聲道,又遞給我兩張照片,都是老教授和他兒子的,穿著光鮮亮麗,可沒想著是做這樣的事情。
俞九齡說暫且沒有跟他們談過話,生怕打草驚蛇,先留著這些資料,等著收網的時候再有動作。
「你別介意,主要這陳蝶魄的身份。我還沒有查明白,所以不想這麼快收網。」俞九齡低聲道,我怎麼可能介意,甚至過多一句話都不敢說。
俞九齡還跟我解釋地很清楚,我私心裡覺得他這樣對我,是看在沉硯的面子上。
「等會兒你陪我去一趟七院,我們需要去見見這位老教授。」俞九齡輕聲道,我指著我,他點頭,「就以我徒弟的名義過去,不要緊張,他只知道我是精於此的道士,卻不知道我的身份。」
俞九齡眯著眸子。
他說陳蝶魄之前找過這位老教授。這位老教授心狠手辣,如果不是陳蝶魄的身份過硬,知道他這麼多的秘密,只怕早就已經死了。
可是陳蝶魄卻還在,有一種可能是老教授拿陳蝶魄沒有辦法,另外一種可能也就是利益相勾結。
「陳蝶魄的身份不弄清楚,就算是還你清白,往後也不會安生。」
「你為什麼要幫我?」之於俞九齡,查清楚這個案子就好了,他沒必要去招惹可能是危險存在的陳蝶魄,或許是因為沉硯。
「你覺得我是看在沉硯的面子上做這一切?」俞九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猖狂的笑,「我可容不得眼皮子底下出現這種深不見底的人,這樣沒有安全感。」
「哦?」
我應了一句,原來如此,陳蝶魄出現的太過詭異,她是新調過來的老師,查她這個身份是查不出任何的紕漏。
要揭開她面具下的真正面容,怕是要花些時間。
俞九齡站起身子:「時候不早了,怕晚些這位老教授會不在七院。」
我跟著俞九齡一起去七院,這兒依舊陰森地很同樣是復古的構造,可是七院比之俞九齡這兒還要陰森恐怖,大概這裡面住著一群讓人摸不到邊際的人。
老教授坐在草坪上,周圍都是病人圍著他,他笑得很慈祥,完全想不出來,這樣的人,會做出那種事情。
用傅夕顏的屍體作為媒介,將學校里的孤魂野鬼都弄在一起,為他所操控。
我還有些奇怪,這位老教授,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一個心理學的博士,不可能會有這方面的知識,毋庸置疑,他的背後肯定也有人。
「俞先生,難得來七院呢,是出了什麼事情嗎?」老教授的言語溫和,與俞九齡說話時候的姿態也很放鬆。眯著眸子,因為逆光的緣故,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俞九齡笑笑:「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徒弟,最近有些心神不寧,他總說自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哦?」
老教授盯著我看,那一眼,像是看商品一樣,眼底露出滿意的神色,要不是之前知道他是校園命案的主導,我也不會聯想到商品這兩個字。
我是陰命女,老教授應該很滿意他看到的。
「我在學校,看到一個女鬼,她說她死的很慘,是被她男朋友害死的。」我低聲道,「她說她姓傅……」
「你在什麼學校?」
我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故意把傅夕顏說得模稜兩可,旁邊坐著的一個胖女人忽而怪叫起來,她盯著我看:「我也看到過鬼,穿著白衣服,飄在半空中,索命的鬼。」
「胡說八道什麼,這世上哪裡有鬼。」
「不是真的,您不知道。」那女人深呼吸一口氣,忽而倒地,因為驚嚇過度。開始抽搐。
我嚇了一跳,俞九齡急忙推著輪椅過來,在我的身後,他渾厚的聲音:「老教授,先給我這學生瞧瞧。」
「跟我來吧。」
我們跟著老教授離開,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兒,進了七院才有明顯坐牢的感覺,周圍的鐵絲網跟監獄沒什麼兩樣。
他早前聽我說的那些,臉色已經不好看了,這會兒越發沉著一張臉。
「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出現幻覺了吧?」老教授低聲道。
「不,不是的,她很真實,很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故意做出一副恐懼的模樣,臉色蒼白,老教授要我先深呼吸一口氣,再慢慢說。
俞九齡趁機開口:「那您覺得這個世上,有沒有鬼魂存在,我這個徒弟,這些天一直被折磨,那女鬼說是夙願未了,衝破封印之後,她肯定會復仇的。」
「俞先生說笑了,您是專門從事這方面的,我能說什麼,那不是班門弄斧嗎?」老教授的臉色特別難看,可還是要陪我們繼續聊下去。
我環顧四周,他跟我說什麼,我沒聽清楚,總覺得有些壓抑。
正說著話,門外有人進來:「徐教授,您兒子說一會兒要過來,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