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蠱惑人心
陳蝶魄這一手,打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俞九齡站在旁邊,咳嗽一聲:「祁姑娘,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
我愣了一下,沒曾想俞九齡來了這麼一句,我略微有些摸不著頭腦。
陳蝶魄的哭聲很凄慘,是那種帶著調調的感覺,哭聲能滲入骨髓的感覺,特別難受,就好像心口被人攥著一樣,難受的很。
「殺了我吧,小川你殺了我啊。」陳蝶魄的刀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在引誘我,引誘我去拿起那把刀子,將她殺了。
我心底的恨意,越來越濃,順著陳蝶魄的手去觸碰,與她雙手相碰,陳蝶魄猛地鬆手,那道刀子落在我的手裡。
一直有個聲音在蠱惑我,殺了她,殺了她,這一切的事情就該了解了,沒有人能從我的手裡搶走沉硯。
那一刻攥著刀子的手,猛地收緊。
只聽到一陣凄厲的叫聲,還有俞九齡上前的身影。才驚覺那把刀子已經入了她的皮膚,黑色的血順著那把銀色的刀子流下來。
俞九齡低聲道:「你快走吧。」
「不。」我搖頭,就如同釘在那兒似的,雙腿灌了鉛一樣,我走不動,連邁開步子的勇氣都沒有。
我猛地轉身,便看到站在那兒的沉硯,他一臉錯愕,我滿手是血,分不出來是我的,還是陳蝶魄的,他錯愕的站在那兒,像是看著罪人一樣看向我。
「沉硯……」我輕聲喊了他,那聲音輕的只有我自己能聽到。
猶如一枚針落地一樣,只有輕微的聲音,便看著沉硯跑了過來,一把摟住陳蝶魄倒下去的身影,我站在原地,莫名的難受,心掌著。
我原以為這一切不過是陳蝶魄說給我聽的,可是眼見為實。他待她到底是不一樣的,僅僅因為這張皮囊。
陳蝶魄說得對,沉硯終究是欠了婉傾的,他是人,不是喪失人性的存在。
可看到眼前這一幕,依舊對我的打擊太強了,我哽咽地開口,卻被俞九齡拉了一下,他輕聲道:「走吧。」
「不行,沉硯他……」
「被蠱惑了的人,雙眼被蒙蔽,你說什麼他都聽不到的。」俞九齡一把攥著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那一刻,沉硯眼眸之中的疏離特別明顯,看得我愣在原地。
我幾度想要開口解釋,可是卻發現自己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我恨陳蝶魄,那種情仇的恨意,居然上升到了骨髓深處。
俞九齡說陳蝶魄那雙眼睛,可以蠱惑人心,自然可以讓我恨她,更恨她。
「可是為什麼沉硯……」
「男人都是這樣的,你何必自欺欺人,沉硯再怎麼樣,也是一個男人,對婉傾愧疚也很正常。」
「正常嗎?」我發現自己這會兒的情緒特別低落,身上的怒火逐漸燒起來,急於尋求一個發泄口。
俞九齡說我孤傲。不該有的執拗。
一路上俞九齡都是沉默,沒有開口,他說情愛之事,他不甚了解,也說不清楚,這種事情只有當局者會迷,在他看來。沉硯心底沒有婉傾,就這點足夠。
俞九齡說我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攪沉硯,畢竟是個人心底都會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你們分開一段時間,才能看得清楚彼此。」
「可我跟他,相隔那麼多年,前世今生,又怎麼可能看得清楚?」
「祁姑娘看中的是沉硯的過往?」俞九齡一句話就徹底打破了我內心的不安。我皺眉,沒有接他這句話,我不可能拋棄過往跟一個人在一起。
尤其他的過往,還裝著別的女人。
夜涼如水,俞九齡說我不如旁人豁達,就是深陷感情漩渦的人,也不知道他說得到底對不對。
我靠在沙發上。思索今天發生的事情,總感覺哪裡怪怪的,陳蝶魄以死相逼,逼迫沉硯做出決斷,這是她一早就設好的局。
那麼俞九齡呢。
他幾次要我先離開,可明知道我被陳蝶魄所控,是無論如何都走不了的。
咚咚咚
有人敲門,我剛想起身,想起俞桑說得,在這兒不管是誰敲門,入了夜,這扇門是不能被打開的。
「小川,求求你救救我。」是俞桑的聲音,我忙站起身來,隔著那扇門,輕聲道。
「你怎麼了?」
門外傳來痛苦的喘息聲,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的手放在門把上,眼看著就要打開那扇門,忽而腦袋裡又跳出畫面,是俞桑早前跟我說過的。不管門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開門。
「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俞桑,你說過,入夜之後不能開門。」
「可是這會兒,他們就要把我吃掉了,求求你。我不想經歷這樣的痛苦,祁小川,你還算我朋友嗎?」
最後那一聲,聲嘶力竭的吼聲,我才稍稍鬆了口氣,我沒開門是正確的,俞桑不會這樣吼人,就算再怎麼氣急敗壞,也不至於會破口罵人。
門外正在經歷著一場生死決鬥,我聽著那凄慘的聲音,就好像看著俞桑在我面前慢慢死掉。
很久很久,門外再沒了聲音,我猛地怔住。
「俞桑?」
沒有聲音,死一般的沉寂。我靠在牆角,整個人都脫力,沒有力氣支撐下去,稍稍喘了口氣,才發現手心完全濕潤,冷汗一點點流下來。
一夜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在驚心動魄中,緩緩消失的溫度,我只知道心跳漏了一般,我是怕極了,如果俞桑真的出事,我怕是不會原諒我自己。
等到太陽光照射進來之後,我猛地打開那扇門,門外什麼都沒有,昨夜那場激烈的鬥爭,卻是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我稍稍鬆了口氣,手心黏滋滋的,我倒在一旁,迎面碰上俞桑,她臉上帶著笑容:「怎麼了,川兒。一大早就坐在地上。」
「昨晚上,我聽到你來敲門。」我輕聲道,虛驚一場,可依舊覺得無比心寒。
俞桑鬆了口氣:「虧得你沒有開門,不然今天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了,我之前跟你說過,這裡入夜之後。總是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可不應該啊,你們俞家是陰陽師世家。」
「是以前在這裡死掉的那些人,怨念太深,所以……」
「所以才會有那樣的重演,對不對,他們在騙人,想要殺死更多的人。」
俞桑點頭。她稍稍鬆了口氣,說沒想到我昨晚上去找了陳蝶魄,她都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是俞九齡跟你說的嗎?」我輕聲問道。
俞桑點頭:「師父跟我說起你,外表看著堅強無比,可惜內心是個柔軟的姑娘。他說你註定會吃虧,陳蝶魄很難解決,但是他有辦法。」
用刀子殺不死陳蝶魄。所以昨天她才那麼篤定地將刀子遞給我,一來她很清楚我的性子,下不去手,二來就算將皮囊全部掀開,陳蝶魄也不會死。
只要她身體里那隻蠱王還在,她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俞桑輕嘆一聲:「師父他不著急動手,其實原因很簡單,他想要活抓那隻蠱王。」
千年難得一見這麼有生命力的蠱王,俞九齡說陳蝶魄跟荊家的關係微妙,跟婉傾的關係也很微妙,但是她身體里那隻蠱王卻是真的。
我就說俞九齡不可能無緣無故會幫我做事情,總是有他的選擇。
「對了,我昨晚上見了陳蝶魄。」俞桑低聲道,「是今天凌晨的時候。沉硯在她那兒,悉心照料她,我本不想跟你說,但師父說你們昨晚發生的事情,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嗯?」
「現在的沉硯,並非原本的他。」俞桑低聲道,「陳蝶魄善於蠱惑人心。又抓著他內心脆弱的點,沉硯就算再厲害,也躲不開。所以,我想你知道,沉硯他不是這樣的人。」
「謝謝你,俞桑。」我輕笑一聲,俞桑眯著眸子。她搖頭,說她也只是說一下自己的看法,真正做出選擇的人是我。
「我只是不想看著你跟沉硯,互相折磨對方。」俞桑輕聲道。
「那你跟俞九齡呢,你們……打算就這樣走下去?」
俞九齡對俞桑的關心,超出我的想象,甚至一舉一動都牽挂著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可是他很清楚,他跟俞桑註定是要站在對立面的,可是那又如何。
「我能怎麼樣,我逃不出他的掌心。」俞桑嘆了口氣。
「你愛他嗎?」
我定定地看著俞桑,她站在那兒,卻不說話。
忽而有人從樓下上來,等看清楚來人的時候,俞桑紅著一張臉,俞九齡那探尋的眸色,意味頗深:「一大早就找到這裡來,你們倆的關係不一般吶。」
「俞桑怕我在這兒受欺負,特意來看一眼。」
「還怕我會動手傷祁姑娘?小桑,這些天倒是長進不少。」俞九齡眯著眸子,大有將人拆吞入腹的架勢。
俞桑完全一支小白兔,沒有反抗的餘地。
「沉硯昨晚留在陳蝶魄的房裡。」俞九齡盯著我看,在觀察我的反應,我臉色微微變了,也沒說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被她蠱惑的沉硯,能堅守最後一絲防線,更為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