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鎮妖塔(上)
以後劉果兒除了伺候他師父,伺候他爹,還得天天看書打坐,練習畫符,前前後後忙得跟個陀螺一下。
他那符起先畫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綿軟無力不說,還歪來扭去像個王八。李余說小子你這樣不行啊,這筆力太淺太淺。
劉果兒犟嘴說:「我的個師父誒,咱又沒練過書法,哪能這麼講究?還有您老不是說了,這畫符講求的是一個心意,和書法並沒有多大幹系嗎?」
李余說:「那倒是。所謂畫符不知竅,徒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這竅是什麼?那就是你這心意。這心啊,它得專,不能有旁騖,還得誠,不能有懈怠,更得敬,不得有輕慢。你得多畫,多揣摩。」
劉果兒果真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捏著那筆畫來畫去。
後來李余的傷勢漸漸好了,李老頭也常常不去擺攤,不務正業地來這裡打秋風。說是監督劉果兒,免得他禮數不周怠慢了師父,實則一雙賊眼睛看來看去,也想摸出點門道來。
叵料劉果兒這小子守口如瓶,問他什麼都不說。劉老頭心想你大爺的,你不說,老夫就不能自個學嗎?他也經常來旁聽蹭課,不過畢竟上了歲數,這反應力記憶力都比不得小年輕,經常聽著聽著就打起了盹兒,而且李余總是略去了關鍵處不說。他也沒了勁,還是去天橋那兒擺攤,過得舒服自在。
其間楊舒曼和她老爸楊總也來了幾次。楊舒曼一見李余就說:「壞人,回來了也不告我一聲,害我天天惦記,快說,怎麼受傷的?」而後嘰嘰喳喳個沒完。李余朝劉果兒手一指,劉果兒頓時上來充當肉盾,吸引住大部分火力,吸著吸著兩人就開始爭執起來。兩個小傢伙一天有吵不完的架,吵著吵著又假模假樣和好一陣,完了又接著吵,看得李余頭都大了。
楊光榮還是那句老話,李高人您願意來上班就來,不願意就在家歇著,工資照發獎金照給。您是不知道啊,您就是塊活招牌啊,那些媒體啊群眾啊一聽您在我們這兒上班,那採訪曝光得,我們公司一下就火了,知名度大大提升,業務量也蹭蹭蹭地漲,都虧了您李高人啊。
李余謙虛說哪裡哪裡,還是楊總您領導有方,巴拉巴拉。
就這樣混日子,不覺過去月余。劉果兒這日夜苦練的,畫符也總算出了點門道,勉強像是那麼一回事了。
這天,他正琢磨著哪天來只厲鬼,讓他也收收練練手,李余的電話響了。
李余看那號碼,心中陡地一顫,把電話放在耳邊說:「喂,白董啊?」
電話那頭白靈君說:「嗯。」
李余說:「您老可算是出關了。是不是又功力大漲了?」
白靈君呵呵一笑:「那個當然。怎樣小李子,想我了嗎?」
「額,,,還真沒有。」
白靈君說:「我料也是。我當然也是不可能想你的,幾乎把你給忘了。你傷好了沒有,好了就先過我這裡來一趟,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李余說了一聲「好」,便掛了電話。劉果兒說:「師娘打來的?」
李余答:「可不是嗎?叫我過去一趟。」他突然想起,「呸」了一聲,「什麼師娘?劉果兒你再這樣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把你逐出師門了?」
劉果兒竊笑:「師父您剛才不是承認了嗎?眨眼就翻臉了。」
李余道:「我承認什麼了?剛那是答順口了。」說著穿了外套就要出門。
劉果兒說:「師父您等等我,我給你一起去。」
李余看了看他:「去倒是可以,不過到了不能亂說話。白靈君不是我,說翻臉就要翻臉的。」
「師父您放一百個心,徒弟我那叫一個有分寸。」
他們就走出樓去,攔了輛計程車,一問價錢說要五十,李余就擺擺手:「咱們還是坐公交車吧,兩塊錢就過去了。」說著當真往公交車站走去。
劉果兒看著他也是無語,真不知師娘是看上他的哪一點。這窮酸樣,這破落勁兒,還高人呢,還天天上電視呢。
結果上了車,位子坐滿了,連站著都嫌擠,劉果兒一味抱怨,又不敢說出來,就憋在心裡鄙視他師父。
結果車上有一白頭髮老太太推推眼鏡:「我的個天哪!這這這,這不是李高人嗎?」她尖嗓子這麼以嚎,車上的人紛紛來看,可不是嗎?果真就是李高人啊,這麼活靈活現的,剛好叫他們逮個正著。
李余這一月不出門,沒想到火到這個程度來了,擠個公交打個醬油也能被人扒了馬甲,看來下次不化妝還不敢出門了。
於是車廂里群情激昂,紛紛表示李高人您哪兒能站著,坐我這兒坐我這兒,都來讓座。還差點為這事兒打起來。司機也來瞎起鬨,不好好開車也來瞎讓座,差點釀成交通事故。
李余全程木偶臉真不知該說什麼好,劉果兒頓時又對他師父肅然起敬了:這群眾基礎打得,這口碑好得,這高風亮節的。
車輛就這樣一路鬧嚷的行到了市中心。仍舊是一如往常,擁堵得厲害。公交車走走停停,還時不時遇到紅綠燈,比烏龜爬快不了多少。
這就是坐公交車的難處了。計程車或者私家車的話,專挑車少便捷的路線走,而公交車恰恰相反,專挑人多車多的地方擠。
劉果兒支了支李余的手肘:「我說師父,就為了個幾十來塊錢,讓師娘這麼久等著,至於嗎?」
李余呵呵乾笑兩下:「下次咱還是坐計程車吧,確實挺磨人的。」
劉果兒說:「師父您真的得注意點這些,師娘這人,說翻臉就翻臉,說把您休了就休了。」
李余又呵呵乾笑,不理會他,偏過去看車外熙熙攘攘的人潮和林立的高樓。
正好趕上正午的點,這放學的放學,下班的下班,大街上好不熱鬧啊。
然而在這個時候,他突覺在不遠地兒,有極為凝重的陰氣平地而起,高高地衝上了天空。
不,與其說是陰氣,不如說是妖氣。
還本以為是白靈君煉化了赤丹,在賣弄法術。不過想想,她應該沒那麼無聊。
那麼,這妖氣又是從何而來?
這時車內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指著外面說:「爸爸爸爸,那裡有一個好大的影子。」
他爸爸可能今天心情不大美,罵了句什麼狗屁影子,你這熊孩子老愛拿一些無聊的事情來煩人。
嘴上說著,但情不自禁地朝男孩指的那地兒看去。他突然愣住,自言自語說:「是好大一個影子。」
在他的目力所及,原本是一棟四十來層的摩天大樓。然而在這摩天大樓正當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有十來棟樓高。這黑影下寬上窄,頂部尖尖,呈個狹長的三角形。而那裡,恰恰是李余發覺妖氣湧現的所在。
「看起來好像是個寶塔。」車裡有人說。他這麼一提,頓時大家都來介面,是啊還真像個寶塔。但是這鬧市當真怎麼會有一個寶塔的影子呢?
恰時公交車是停著的,前後都是車流,根本不能挪動分毫。連司機師傅也探出頭去看那影子。但只看了一眼,吆喝一嗓子說:「媽呀,好大一個寶塔!」
那原本是個黑黑的影子,竟叫它逐漸清晰起來,像是海市蜃樓一樣。一個青色的大寶塔,足有十來層樓高,緩緩地浮現在那大樓中央。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越來越清晰。
這下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停在公路上的車輛不開了,行人不走路了,做買賣的也放了攤子,都揚起頭來看那寶塔。
他們漸漸看到,那寶塔的底層上方,出現了一個紅底金字的大牌匾,上面寫了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鎖妖塔。
這三個字,似有一個悚至骨髓的震懾力,突地將人的心跳揪起,而後又猛烈地劇跳起來。先前那孩子的爸爸吞了一大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說:「這,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沒人能回答他,這是個什麼玩意。
劉果兒向他師父看去,但見他一臉肅然,緊闔著眼帘,口中默誦經咒。劉果兒見那怪異模樣,心中突然生起了極為的不安和不祥。
那日鬼面蛟出現的時候,師父他也是這般表情。
而後,在寶塔的中段,又浮現出許多極為粗大的鐵鏈影像,斜向下垂著似抓在地上。在鐵鏈上,鐵滿了無數的符紙。
當鐵鏈浮現不久,那些符紙就開始金光大作,晃得人睜不開眼。然則,那些金光耀眼了不久,就逐漸地,慢慢地暗淡。同時,從塔樓內湧出了許多黑氣,又刮出一股冷風,吹得那鐵鏈劇烈地搖晃。
鐵鏈錚錚鳴響,鐵鏈上的符紙暗淡無光,這一切都在預示著不祥。所有圍觀的人臉上,都現出了陰霾。已經有人不再打算看熱鬧了。開始慢慢向後退去。
「咔咔咔」。
那聲響似從鐵鏈上傳出來的。
大風一吹,颳得那「鎮妖塔」的金字牌匾突然「哐當」落下,摔作了粉碎。與此同時,那所有的鐵鏈「咔」地幾下巨響,斷成了無數節,也散落下來。
那塔樓黑氣一盛,衝上了天空,凝成一團濃厚的黑雲。
而後,原本的那棟摩天大樓像是被劈做了兩半一樣,陡然從中間裂開,巨大的樓身筆筆直直地砸落下來,撞在另外的大樓身上,激起了一陣彌天蓋地的灰塵。
大大小小的磚石鋼筋碎片從樓身上跌出,砸在了過往的人群身上!
人群突然鼎沸了起來,慘叫聲與驚呼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