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選遙路初相識

暗綠紅稀出此城，沐雲閣樓古今情。徐徐北風輕拂面，飛雁靈地候佳人。

此時此刻，此城此景，美輪美奐。徐都城內，街巷阡陌縱橫，青石道路灑滿繽紛花雨，配上那點點早春綠意，描繪出一副上品早春城域圖。

青石磚上，幾輛華麗異常的馬車在一隊官差的護送下，遙遙向城外駛去，城內看熱鬧的百姓們也在馬車消失在視線后，一鬨而散。

「出城了。」靠馬車右窗邊而坐的蘇紫陌心中輕嘆著放下車簾，向同乘一車的其它三位秀女望去。

而這時，一個清冽的聲音在車廂響起：「出城了，玉蝶姐。」女孩頭疏雙環髻，插著一根嵌紅豆的翠綠玉簪，配上琉璃翠色錦裙，臉龐白皙，唇色粉嫩，頸間的小鏈兒細珠滴翠，為玉頸添了幾分風采，整個人顯得稚嫩清爽。

這女孩的聲音倒是好聽，只是太過憂愁，蘇紫陌微微搖頭，不禁想到這段時間她人生的顛覆。如今，她總算如願以償地成為祁國秀女，名字也已改成蘇紫陌。

「不知道多會兒才能到達阮州城，這馬車也忒慢。」歡快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蘇紫陌的思緒。

蘇紫陌聞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另外一個有一頭極漂亮烏黑秀髮的女孩。那女孩身著藍裙，腰圍白練，膚若粉桃，眉如彎月。一雙杏眼似孔雀一般，不笑如桃花綻放，笑若月牙彎彎，十分可愛，此時正一臉的興奮的看向窗外，眉眼間全是嚮往的神色，「不知皇帝是何模樣！」

明明都是離鄉，這兩人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玉蝶姐，我想回家！」之前憂愁的女孩瞪了一眼說話的女孩，轉頭又一臉離愁地拉著身邊另一位女子的衣袖道。

蘇紫陌看著馬車上的三個姑娘，回憶著有關她們的消息。

這兩個親密無間的女子，是知州楊朔的女兒楊玉蝶和楊瑾書，楊玉蝶是正房妻子所出，與自己一樣年方十六，楊瑾書乃其次女，由三房所出，年方十五。

雖然楊玉蝶是知州嫡女，但是其母相貌平平，楊玉蝶這個嫡女相貌只能稱得上清秀，此時身著織綉精細的祥輝錦緞細羅裙，圓臉白皙豐饒，雙瞳清晰如星，相貌頗為平凡。

但傳聞其舉止儀態落落大方，待人親和，頗得人緣，此時見到本人，其大方之態也算名副其實。

而楊瑾書這個聲音清冽，面容俊秀的女孩，其母乃徐州城有名的才女，此女從小受其母教誨，是徐州城頗有名氣的才女。

「瑾書，休要再提『回家』二字，勿忘爹爹臨行囑咐。」楊玉蝶的聲音很溫如珠玉，但是溫和中帶著些威嚴，楊瑾書只能抿抿嘴，不再言語。

蘇紫陌望了看向窗外一臉興奮的女孩一眼，這個女孩是徐州通判史王宇賀之幼女王夢琪，也是王通判史最不喜之女。

王通判一心求子，但是娶的十二房前八位所生皆是女兒身，其母也在生完她后也歸西而去，所以王夢琪在家的日子並不好過。看著王夢琪眼中灼灼光芒，蘇紫陌有些瞭然，在這個女孩心中，此番選舉，就是她重生的機會。不知她們這一行十五個女孩，入選的能有幾人？

再次掀開身側的帘子，蘇紫陌望地有些出神，口中低喃聲只有她自己聽得到。

「波渺渺，柳依依。孤城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此番便是她重生之行，往昔便如這些杏花般飛落，未來她只有這一個身份——徐州轉運使蘇繼祖之庶女。

天色漸暗，馬車出城后就開始加速行駛，這半日里，楊玉蝶只和楊瑾書說過幾句話，王夢琪幾次插話，都碰了一鼻子灰，遂開始打量起蘇紫陌。

蘇紫陌雖然知道，但也不理會，任由其打量。

「姐姐，你便是蘇大人最近才認祖歸宗的那個女兒吧！」王夢琪眨眨眼，一臉好奇。

蘇紫陌輕輕放下帘子，嘴角微抬，唇掀漣漪：「家父蘇繼祖，我叫蘇紫陌，妹妹呢？」

「我啊，我叫王夢琪，我父親是徐州通判王宇賀。」王夢琪甜甜一笑，悄然道：「姐姐，我們此行能共乘一車便是緣分，不如結為異姓姐妹，此次若都能中選，往後在皇宮中也能相互扶持些。」

蘇紫陌心下瞭然，王夢琪所想過遠，雖說每個秀女都有機會入選，但此次畢竟佳麗三千，沒有相當的背景或絕世容貌，很難中選。但這種事情倒也難說，況且徐州至阮州一千多里路，車程月余，這期間能相互照應些總是好的。

只是在這馬車上，不能只與王夢琪交好。

向王夢琪微微點頭，蘇紫陌轉頭看向身邊楊家姐妹。

「楊家姐妹覺得如何？」

蘇紫陌此話一出，就見楊家庶女楊瑾書面露訝異，小嘴微張。

楊玉蝶卻面色如常，徐徐開口道：「如此也好，我們來自一個地方，以後隊伍越來越龐大，我們相互照應些總是好的。」

「我今年十五歲，臘月出生的，幾位姐姐多大？」王夢琪見蘇紫陌將楊家姐妹也拉進來，正解了自己剛才的尷尬，向蘇紫陌感激一笑道。

「我今年十六歲，比你早一個月，十一月生。」蘇紫陌報出蘇家為她記載的生辰。

「我今年十六歲，八月生，家妹十五歲，五月生辰。」楊玉蝶拉著楊瑾書的手，溫笑道：「如此一來，我便是我們幾個中最老的了！」

「哪裡，姐姐芙蓉春色，怎堪個『老』字，倒顯得我幼稚些！」王夢琪急忙道，言語間儘是討好的意味。

這話一出，楊瑾書臉上的愁容也沒了，嘻嘻笑了起來：「沒事，咱年幼不用心上擔事，塗添煩惱。」

「瑾書！以後不許這麼說，這次去的可是皇宮，那裡到處規矩，心裡總要放著些事兒，不能出半點差錯！」聽到楊瑾書這麼說，楊玉蝶臉色微沉安頓道。

「玉蝶姐姐說的極是，這皇宮好比龍潭虎穴，事事都要小心！」蘇紫陌應著楊玉蝶的話點點頭覺得馬車的速度開始變慢，知道這是到驛站了，天色已然入暮，今晚應該就在這裡安歇。

這一晚蘇紫陌四人和另一輛馬車上的四人住的同一間屋子，大家都是大家閨秀，平日從未和這麼多人住在一起，剛開始因為爭地方鬧騰了一會兒，在蘇紫陌和楊玉蝶的勸解下很快便都入睡。

隨後兩三天的日子裡，幾人過得還算不錯，一說開話便放的開了些，再加上大家身上都帶著些乾果吃食，一路聊下來也並非那麼無趣。只是到了第四天，幾人臉上都出現了疲憊之色，畢竟幾人都是大家閨秀，從前從來沒有如此車馬勞頓過，尤其是王夢琪，不是嘔吐就是昏睡，整個人面色如土，嘴唇乾裂，哪裡有之前生氣勃勃的樣子。

今天還是如往常一樣，天沒亮車隊就出發，只是天氣到了中午就開始陰沉下來，暗雲集聚，蘇紫陌看看天上濃雲，又觀望路旁林子中樹冠搖擺的方向，知道一場大雨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必定到來。車隊一向趕路趕得急，卻也都在天黑后才能到達驛站，恐怕今天是躲不過這場大雨。

蘇紫陌見王夢琪睡得迷糊，給她將身上的薄被蓋緊，又遙遙望向車窗外，木光穿過樹林，向遠方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