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個時候她後悔過》
堯三青(著)
2017.03.13
清晨,太陽露了小半個,商務車在沒什麼人跡的街道上奔跑。
余曄盯著電腦屏幕,鍵盤敲的噼里啪啦響。
「還沒好?」癱在另一邊的劉莎掀了掀眼皮問她。
「快了!」
劉莎哼哼著又往車位里縮,「這日子沒法過了,我都還沒到三十呢,眼角皺紋能夾死蚊子了,以後還讓我怎麼嫁人。」
余曄:「出家。」
「你知道我是需要甘露的女人,讓我躲和尚堆里去不成。」
余曄呵了一聲,「照這麼說你現在豈不是移動的撒哈拉?」
「滾!」
最後敲下回車,余曄將手提移到另一邊,長長的吐出口氣。
日頭持續攀升,路上趕著上班的行人漸多。余曄降下車窗,清涼的晨風瞬間撲面而來,熬夜后混沌的腦袋稍稍清醒了些。
她撐著額頭,木然的看著窗外,腦袋裡一片空蕩。
「咦?」正開著車的張靖武這時突然出聲說:「前面似乎出事故了。」
車子隨即停下,躺屍的劉莎坐起來,眯眼看前方道路,隱隱有些不耐煩,「又來事。」
余曄率先起身,說:「下去看看。」
作為媒體人,他們的作用就是把社會信息有效的傳遞出去,無論正面或負面,歌頌或警醒。
圍著一群人,個個舉著手機拍的忙死。旁邊停了輛銀色私家車,駕駛門大敞。
離的近了,發現地上躺了個頗有分量的老太太,一邊還倒著幾袋蔬菜。一身黑的年輕男人正給她做急救。
緊跟而來的劉莎開始向路人詢問經過。
余曄轉頭問身邊的小姑娘說:「這邊叫救護車了嗎?」
小姑娘點點頭,說:「電話打完已經過去幾分鐘了。」
余曄沒再多問,轉而蹲到男人身邊,抓起老太太的手幫忙按虎口。
這邊離市醫院不遠,救護車到的不會太慢。
果然沒多久,嗚哇嗚哇叫著的救護車到了,幾人合力將老太太搬了上去。
黑衣男子快速跟醫護人員交涉了幾句,等車輛駛離余曄抬頭看向男人,對方也轉過身來。
這人身量很高,逆著晨光而站,薄薄的光暈攏了他一圈,清淡秀氣的眉眼間全是冷漠。
余曄愣了幾秒,突然掏出手機對著他拍了張照片,隨後從口袋裡掏出記者證給他看,解釋說:「不好意思,我是記者,需要素材。」
男人擰眉盯著她,幾秒后劈手從她手中奪過手機,低頭點著屏幕,邊說:「雖然播報新聞是你們的職責,但是我並不贊同你的做法。」
他把手機又還回去,說:「請尊重一下。」
余曄頓了半晌,將手機接過來。「抱歉。」
吵吵嚷嚷的圍觀群眾已經散的差不多,男人轉身回了那輛銀色私家車上也迅速離開,太陽又升高些許,路上行人也更多了些。
劉莎打著哈欠拍了下她的肩說:「走吧,趕緊回去寫稿。」
路邊救治暈倒老人雖然是個爛到不能再爛的梗,但在現今碰瓷如吃飯的年代,多多少少還能帶出點正能量,讓麻痹的人心稍稍跳動個幾秒。
「嗯。」余曄應了聲,跟著走了幾步后又忍不住扭頭往回看,車流涌動的街道,銀色車輛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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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晚上不用加班,連著高強度工作幾天後,不用再付出勞力的晚上簡直讓人感動的想流淚。
余曄到家后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后打開音樂倒上紅酒又敷上面膜,然後手機響了。
持續響了半分鐘,她拿過來接通。
劉莎要死不活的在那邊喊:「江湖救急!」
面膜包裹著嘴唇周圍,余曄含糊開口:「這聲音非常的活力四射。」
「親愛的,一點不開玩笑,高燒四十。」
「數字很漂亮。」
「漂亮的我很憂傷。」劉莎近乎苦中作樂的在那邊說:「紅十字門診,你趕緊的。」
余曄僵硬的咧了咧嘴,「我其實是想拒絕的。」
「有點人性好嗎?」
到達醫院已經是半小時后,余曄停了車,摸黑走了一通轉身進了燈火通明的大門。晚間急診忙碌非常,自覺排隊挂號又或者被動扛進來的病人都不少。
劉莎在走廊的休息椅上萎靡著,左胳膊□□在外,右手牢牢按著肘彎處。
「抽過血了?」余曄走到她跟前,俯身盯著那白嫩的胳膊瞧了瞧。
劉莎可憐巴巴的點頭,電話里的聲音還算有元氣,現在見著人,這臉色倒真不是一般的難看。
余曄抬手摸了把她的腦門,觸手滾燙,「你下午不是就請假了嗎,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我懶嘛!」
這麼坦蕩蕩的自我認知,余曄也是無言以對。
陪著劉莎前前後後做完全部檢查,在醫生叮囑下付錢領葯完轉去輸液大廳。穿著粉色護士服的小天使在座位間穿梭,伴隨著孩子的哭叫,針頭拔的拔,插的插,動作乾淨又利落。
劉莎的輸液杆子上掛了好幾個藥水袋,余曄估算了下時間,隨後掏出手機找了部電影出來,順便把耳機也塞上了。
劉莎撞了撞她,余曄斜眼看她。
劉莎說:「給我耳朵塞一隻。」
余曄從耳朵上撈下一隻耳機塞進她的耳朵里,邊說:「你這都病的要死不活了,還有心思看電影?」
「轉移注意力,培養好心情,有益身心健康。」劉莎盯著屏幕哎哎了幾聲,提建議:「挑個喜劇的,別找那些苦大仇深的玩意。」
兩人窩在那挑了好一會,終於確定后,余曄頗有感想的說:「你這四十度燒的可以呀,堪比別人三十七。」
「你直接說我身強體壯不就得了。」
「我還想說你身殘志堅呢。」
「嘖,能不能有點好話。」
余曄笑了幾聲,開始陪她看電影。
輸液大廳時不時有人進出,帶出無形的氣旋在出入口晃蕩,各異的雜聲不斷響起又消失,朦朧的嘈雜里余曄突然捕捉到細微的熟悉音調。
她抬頭看向護士台。
兩個年輕小護士一坐一站笑容滿面的在跟眼前人說話,這人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雙手揣在衣兜里,背影修長筆挺。
余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等人轉過身往外走時才輕輕的「啊」了一聲,眼裡帶出點意外又驚喜的笑意。
她摘下耳機,連同手機都放到迷迷糊糊的劉莎手上,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去哪呀?」
「有事。」
大廳里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余曄左右看了一圈,最後走到大門處的告示欄那邊,上方都是各科室醫護人員的個人信息。
余曄一個個看下來,在中間靠左的位置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曲申楠,外科醫師。
幾十上百張藍底寸照中,男人清俊秀氣的樣貌格外惹眼,不苟言笑的表情,看過去一如之前的淡漠涼薄。
「嘖嘖嘖,長著冰山臉的帥醫生。」余曄摸著自個下巴喃喃說了一句。
隨後伸手在眼前比劃出一個角度,她眯眼在指縫間看著男人的上半張臉,那裡依稀有著讓她久違到心酸的熟悉感。
余曄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