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帝王年少時④

6.帝王年少時④

「殿下,臣...近日感染風寒,實在承受不住如此厚愛。」

蘇袖月一撩衣擺跪下,她理正發頂的黛青色官帽,雙手合拜在地,頭輕叩於其上。

「太傅,你怎生如此扭捏?」容珏彎腰傾身,竟是用手從溫泉池裡舀出一捧水,他起身,暗紅的紗質外衫微敞,露出白玉般的肌理。

「站在那,莫動。」

這一聲清喝,止住了蘇袖月跪著后挪的小動作,她抬眸,水順著容珏的指縫滑落...滴在她的眉眼,淌過下頷,流經鎖骨后滲進胸口。

大事不妙。

蘇袖月轉身後撤,腰肢卻被容珏恰好攬住,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她後頸輕仰,發頂的官帽悄然松落,她烏黑柔順的發盡數散開。

容珏眸底一黯,周遭的薄紗輕揚,這股風連帶著吹動蘇袖月的發梢,他似鬼迷心竅般,伸出指尖...輕柔地替蘇袖月把一縷青絲攏在耳後,「太傅這般,倒真像是個女子。」

「殿下說笑了。」蘇袖月不著痕迹地退出他懷中,撿起官帽笑道:「臣於殿下,不過是蒹葭倚玉樹。」

有美醜之別,卻無男女之別。

她的話點到為止,容珏漾起天真的,略含寵溺的笑容,一把搶過蘇袖月手中的官帽,歪著頭道:「太傅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竟敢把本宮比作女子」

「臣惶恐,臣不敢。」

「惶恐?不敢?」容珏轉身走向溫泉池,他用黛青色官帽盛滿水,惡作劇般撩水潑向蘇袖月。

如此兒戲,偏他的神色又極其凝重,「太傅,你要記住...你的靠山,可是本宮!」

惶恐,不敢,都有本宮在你背後,你又怕什麼呢?

「太傅,將來若我稱帝,你必為相。」容珏輕飄飄地把太傅官帽扔進溫泉池裡,回眸道:「不要也罷,反正...」遲早也會換的。

蘇袖月誠惶誠恐地跪下,一方面,拜相是何等殊榮,另一方面,她胸前已隱隱有濕透的跡象。

然這世間...大抵是,人最怕什麼,就來什麼。

「太傅,你抱恙在身,換了罷。」容珏取下溫泉池旁、屏風上的常服,翻轉手腕扔了過去,正好罩在蘇袖月頭上......

簡直,生無可戀。

她正欲裝死,耳畔忽然傳來再動人不過的,敲門聲。

容珏卻是毫不意外,他拉好外衫,甩袖間隔空打向門扇,蘇袖月只見三枚小巧銀針齊整地釘入門栓,生生打掉了這塊短橫木。

「吱呀」聲中,同款官服的年輕男子悄無聲息地邁入,覲見容珏:「臣大理寺少卿...嚴慎言,拜見殿下。」

嚴慎言,言慎嚴?

蘇袖月輕笑著,從蓋在頭頂的常服里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她悄然望去,卻發現對方的眸底...似乎更要古井無波。

嚴慎言的眼睛生的極其漂亮,是那種乍見之下驚艷,細看之下越看越好看的類型,尤其是右眼角那一滴淚痣,堪堪應了那句「錦上添花」。

蘇袖月喜歡美人,嚴慎言卻是第一個讓她覺得遺憾的,那樣一雙眼睛,竟然是在極黑極糙的膚質上生長出來的,連帶著他其它五官...都變得平平無奇。

「殿下...」蘇袖月行禮告退,嚴慎言顯然是提防著她,明明有事卻遲遲未再說話,她又何苦跟一個「醜八怪」較真。

「太傅,稍安勿躁。」

容珏明了,他略一頷首,竟是當著嚴慎言的面親自取了披風來,遞予蘇袖月道:「新太子府內,萬事小心。」

「臣...謝殿下垂愛。」

待她離去,嚴慎言才卸下防備,對容珏道:「殿下...您莫非真對這前朝餘孽存了幾分心思?」

「慎言,真也好,假也罷,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嚴慎言微一斂眸,不再說話,朝堂浮沉,布局者皆是百轉千回,自古願者入局,可誰又知...入局者「入局」本身就是局。

「殿下,臣有一言...」

「願聞其詳。」

嚴慎言呈過密函,謹慎道:「殿下,宮中那位...恐怕已察覺了蘇袖月的真實身份。」

「呵...」容珏輕笑著,意味不明:「那慎言覺得,本宮當保蘇袖月這顆棋子不當?」

嚴慎言古井無波的眸微閃,他沉聲道:「不當!臣私以為,新太子容夙並非真正信任蘇袖月。」畢竟...這人是從原東宮裡送出來的。

「可本宮...偏想保他。」容珏燃了信函,輕聲道:「此事你知我知,本宮再做一手準備,皇帝老子就算知道,也死無對證。」

「殿下,臣明白了。」

嚴慎言面上仍舊滴水不漏,緊繃的心卻在這一刻才放下,蘇袖月...他不能出事。

「慎言,你說——」容珏不知想到什麼,清若碎玉的音質染上惆悵:「你說,若太傅知曉本宮接下來要做的,會不會...對本宮恨之入骨?」

「回殿下,臣不是蘇太傅,臣不知。」嚴慎言話雖如此,心中卻是一片清明......容珏接下來欲做的看似荒唐,實則一石二鳥。

一則,如他所言,殺人滅口,容帝死無對證,因而可保下蘇袖月,同時免去後顧之憂;二則,經此事後,容夙...會徹底信任蘇袖月。

這世上最牢靠的聯盟,是仇恨,也只有仇恨,沒有人...比嚴慎言更清楚這一點。

「慎言,你總是這樣,」容珏凝著他的眼眸,道:「不過比本宮虛長一歲,卻太會獨善其身。」

「臣不敢當,不過是還未遇到讓臣為之不顧一切的人罷了,殿下...不也是嗎?」嚴慎言沉靜回眸,眸光似刀鋒清冽,那雙漂亮眼睛在泛黑的面容上愈發顯得突兀。

容珏卻是笑了,連眼角眉梢都似染上侵略性的罌粟色。

「殿下莫要取笑臣,」嚴慎言淺淺揚唇:「若臣有那一日,臣這名字——倒過來寫。」

*****

是夜,容夙府邸。

書房重地之中,新太子容夙正與幕僚商議,他錯愕地望向青衫謀士,問道:「方先生,您這是何意?」

幕僚沒有回話,只是提起筆墨,力透紙背——

「蘇袖月...防!」

「方先生,本宮自然知曉您是憂心容珏,只是...」容夙欲再說些什麼,卻被亦師亦友的幕僚打斷:「太子殿下,皇位之爭最忌兒女情長,留蘇袖月在身邊,不過是因為——」

便於時時看著,敵人在明,我方才有利。

「方先生,本宮明白了。」

容夙痛下決心,卻在這時,有探子來報。

「太子殿下,蘇府今夜...慘遭滿門全滅,除了——」

「蘇袖月!」

容夙心底閃過一絲慌亂,他欲去看看唯一安然留在自己宮中的蘇家人,卻陡然被青衫謀士喝止:「太子殿下,恐防有詐!」

「方先生!莫要再攔本宮...」容夙凝眸掃向探子,沉聲問道:「你可探知何人所為?」

「回太子殿下,正是容珏。」

容夙聽言,睨了幕僚一眼,輕笑道:「方先生,如今的蘇袖月,定然和本宮...同氣連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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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的硃砂痣(時間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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