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草!」她輕輕地喊著在跟前服侍了她幾年的大丫鬟,卻始終不見人影,這種種的異常讓她心中浮現一抹不好的預感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平子甄靜靜的尋思著,心突然覺得有些慌,但慌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感覺很奇特,畢竟她向來對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從來不畏懼事情找上門來,她總想著事情來了就面對,反正她孤身一人,也沒啥好損失的是因為昨夜那個令人貪戀的溫暖懷抱嗎?因為感受過那樣的溫暖,所以突然懂得了害怕,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可以享受那樣的溫暖?
平子甄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她卻明確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十分不爭氣,不過幾句話、一個懷抱,便已深陷。
或許她早已陷入情網,只是自己無知無覺吧。
「唉……」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平子甄正想起身去弄清楚她的院子為何空無一人,這般的安靜,可是才站起,便見春草急急地走了進來。
「世子夫人!」春草來得急,完全沒有料到一進門便會對上平子甄那雙清澄的眸子,微微一愕,神情顯得有些慌張^春草向來是個情緒外顯的人,性子也直,總是藏不住心事,所以平子甄一眼便瞧出了她心裡有事,於是開口問道:「外頭髮生了什麼事?怎麼這樣安靜?」
「是奴婢找借口打發了她們。」
「喔……為什麼?」聽到春草的話,平子甄又挑了挑眉,想起了那抹突如其來的異香,心中頓時有了一種想法。
這想法讓她心中驚駭,可卻不動聲色,只是定定地看著春草。
那乾淨而犀利的目光看得春草心裡發溫,這是提拔她的主子啊!若非不得已,她又怎會幹出這種混蛋事?可是……可驀地撲通一聲響,打破了屋子內令人窒息的寧靜。
平子甄瞧著突然跪在地上的春草,心中長嘆了一聲。
真沒想到,一向唯她命是從,對她忠心耿耿的春草竟然會是旁人埋的棋子。倒不是她大意,而是春草埋得太深、太好g,一個忠心耿耿、幾乎沒有破綻的誰又會無端懷疑呢?
平子甄無視春草那一跪,淡淡地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清冷的嗓音中沒有被背叛的怒氣,反而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春草說話前先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這才看著平子甄,恭恭敬敬地說道:「是奴婢遣去了眾人,因為有個人想要見夫人。」
「你剛才去接人了吧,讓客人在外頭候著不好,快讓她進來吧。」
對於平子甄的響應,春草愕然,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好半晌之後才咬了咬牙,開口想要解釋,「夫人,奴婢自知有罪,但是「既然知道有罪,不論是什麼原因,你都背叛了我,我不需要知道原由。」
平子甄打斷了她,沒讓她繼續說下去,神色始終平靜著。
就像她娘說的,看似忠心耿耿,但其實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多奇特的巧合啊!原來她和娘始終逃不脫同樣的命運,同樣被困住,同樣被背叛,那始作俑者只怕是同樣的一伙人吧。
「去把你的主子請進來吧。」平子甄不再看仍跪在地上的春草,決然地轉身步至自己方才坐著的位置上坐下,端茶吃點心,一副再平常不過的閑適模樣。
聽到她那冷然的話,春草渾身一震,忍不住地想要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夫人,我是被迫的,她們以我兄長的性命做要挾,我家就這麼一根獨苗,我爹娘以命相逼,我——」
平子甄一點也不想聽,手一抬就打斷了她的話,「人活在這個世上,誰能沒個苦衷?若是你先告訴我,我不但不會怪你,還會幫你,可如今你做下這事,我不會原諒你。」
很果斷、很決然,幾年的主僕之情至此一刀兩斷,平子甄連瞧著春草的眼神都變得陌生。
她伸手搭起了自己的脈,閉了閉眼,果然方才心中那股不安的感受成了真。
知道春草背叛的那一刻,她就想通了一切,那異香不是想害她,而是想告訴她,她已經著了人家的道,要她自己掂量掂量是不是要乖乖聽話呢。
但……乖乖聽話嘛,她向來沒那個習慣,更何況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閑適地斜倚榻上,周身散落著幾個軟枕,沒有如臨大敵的戒慎,平子甄那副自在傭懶的模樣看在平子丹的眼裡,簡直就是在她的怒火之上澆下一桶油。
她張口想要罵人,平子甄卻朝她揮揮手,不讓她說話,然後徑自轉頭看著一臉凄然的春草,對著她說道一一「去內院管事嬤嬤那兒領回你的賣身契,你回家去吧。」
春草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如同墜入冰雪之中。她雙膝一軟,又跪倒在地,「夫人,奴婢……」話只開了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幾年夫人待她是真心實意的好,她不想要這樣被驅離,可她知道自己做下的事若由世子爺發落,就是活活打死也有可「去吧!也算全了咱們主僕一場的情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平子甄的語氣很輕,對春草臉上的惶然視而不見。
對她來說,背叛就是背叛,即使只是一點小事,她也無法容忍,更何況春草的背叛不只是傳遞消息那樣簡單,春草是真的對她下了毒,而這毒若是找不到藥引,只怕無論她想不想,都只能灰溜溜地離開康平王府。
伺候了平子甄幾年,春草多少也知道她的個性,明白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便再無轉圜的餘地,因此她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退了出去。
「妹妹倒是好性子,這樣便讓她走了,像她這樣吃裡扒外的奴才,還不如一頓板子打死了事。」眼瞧著平子甄在她的面前處置自己埋下的釘子,平子丹半絲羞愧都沒有,反而對著她指手畫腳。
她想著,就六妹妹這副心慈面軟的模樣,早就該被那些偷奸耍滑、踩低拜高的下人們給生吞活剝了,這樣的人憑什麼做王府的當家主母?還是得要她來指點指點?六妹妹要是聽話,便能穩坐主母的位置,要是不聽話,那也不要怪她心狠了。
「四姊姊不惜暴露自己布了這麼久的眼線來見我,應該不是為了敘姊妹情誼,那麼姊姊究竟所為何來?」
能在她的身邊養那麼多年而不被發現,除非她們從來不連繫,又藏得隱密,否則不可能不露餡,如今四姊姊卻這樣大刺刺地告訴她這個釘子的存在,只怕到了不得不掀牌的地步了,這麼筒單就被逼急了,她這個四姊姊的心思和謀略,的確不如現任家主啊!
這就是只知賣女求榮、不求提升自我的下場,就算她不出手,平家也不可能與真正的簪纓世家比肩。
「內務府和通天閣的事是事是你做的?」平子丹揚聲質問,望著平子甄那慵懶的不將她當成對手的模樣,她有一種被徹底蔑視的污辱感。
「不是。」
「你敢做不敢當?」
「錯,我敢做敢當,我敢打進唐家救七妹妹,我就敢承認,為何不敢承認?她是我們的血親,你們能賣女求榮,但我無法做出這麼噁心的事。」
「什麼叫賣女求榮?平家供她吃穿、供她花用,她的婚事自然該由族裡決定,這是她該付出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應該被活活打死?」平子甄厲聲質問,語氣不再平靜無波,看著平子丹的眼神更添憎惡。
平家養出來的家主候選人,果真自私且殘忍。
「這是她的命,誰讓她這樣蠢笨,不能討好婆母和公爹,所以唐家才沒人替她撐腰。」
平子甄無奈,四姊姊還是丁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畢竟從小她就被教育著要為家族付出一切,只要家族強盛,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因此她自然不覺得平子語被犧牲有什麼不對。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討好了公爹和婆母,但她的夫婿不愛女人,她得永遠被關在那方小小的後院,過著一輩子寂寞的生活,就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有。」
平子丹挺著胸,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是她的命,為了家族,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犠牲,你知不知道,有了唐尚書家的支持,咱們平家的子弟就可以步步高升,將來就算官居一品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