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提著帆布袋，大動作地扭腰擺臀，極盡誇張地走向趙子聰，用本來的真音再甜上三分、嗲上七分的聲音天真無邪地贊道：「你好帥啊！如果你去參加偶像劇的男主角選拔，一定高票當選，那時候，我一定是最適合你的女主角。」

會用真音，是怕哪天他突然打電話來找她，而她父母就在一旁，她若用太過造作的假音絕對會穿幫。

當然羅！她是希望今天就能嚇跑他，不要讓他再有機會事後糾纏不清，但，凡事總要多方設想後路，她還是需要未雨綢繆一番。

他是長得不錯，但她還不想要交男朋友。

家裡的父母已經很會管她了，她不想再多一個人管她。

像她姐，就被未婚夫管得死死的，之前兩人一起讀研究所，現在一起出國遊學，她走到哪裡，未婚夫就跟到哪裡，雖然是你儂我儂，羨煞旁人，但她在一旁看了，居然會有一種怕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說她是怪胎也好，反正，她真的不想要一個像黏皮糖的男朋友就對了！

所以，今日的計策，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趙子聰先是聞到一股嗆鼻的香水味……呃！稱不上是香水，這味道……這味道是浴廁專用的「花露水」！

抬頭，一張化得五顏六色的丑怪臉龐讓他一驚，但他極快穩住心神，沒有露出絲毫驚懼。

畫壞的煙熏眼、不均勻的膚色、兩頰與鼻間的十多點雀斑、一張塗得像血盆大口的嘴巴，還有原該是飽滿額頭上的幾處暗色痘疤，以及披散在她肩上顯然是燙壞了的頭髮，發質枯燥如稻草，她還在頭頂綁了個爆炸衝天炮般的髮型，他真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穿著一襲大紅洋裝，裙擺直到小腿肚，她穿著紅色的運動襪，腳上是一雙夜市牌的休閑布鞋，搭配起來非常的奇怪。

她的品味，真的是……好特別！

不好玩！

項心怡為了在潔凈無瑕的臉蛋上畫出幾可亂真的痘疤與雀斑，可是上網查了好久，看了好多相關化妝術加上這些天勤能補拙的加緊練習，終於學會了九成。

她的自然發色天生亮眼，頭髮黑亮又健康，怎麼看都跟臉妝不搭，因此，她還特別到美髮店買了一頂被使用過度、丟棄在角落的假髮，自行整理再戴上，而這頭粗干又亂翹的假髮有一個她非常喜歡的優點，就是幾可亂真，十分自然。

他看到她精心為他準備的這一身打扮居然沒有大驚失色，真是讓她有說不出來的失望。

沒關係！她會再接再厲的。

項心怡動作粗魯的拉開椅子，刻意製造噪音。

趙子聰微挑眉，倒是沒說什麼。

「你就是趙子聰嗎？你帥到可以去當偶像明星了。」她把大帆布塞在椅下，對他大大的誇讚著，一雙眼滿滿的迷戀，右手甚至大膽的撫向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臂。

他不著痕迹的抽回手，不過，雞皮疙瘩已經浮在臂上了。

她瞄到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偷笑。

嘻！原來他是有風度的強忍著，並不是毫無感覺！

項心怡在心裡笑翻了，但她忍住笑，因為侍者已經走來了。

「我的食量很大很能吃，我想吃什麼都行嗎？」她故意很嗲的問。

「可以。」他簡單的說。

太好了！她一定要大吃特吃，用恐怖的吃相來嚇死他。

項心怡看了侍者一眼，目光再移回MENU上，一頁一頁翻覽，看到什麼有興趣的就說：「起士豬肉卷、鮭魚並德國豬腳、田園沙拉、香煎德式香腸、XO醬墨魚面、凍飲玫瑰露、熏雞貝果、法式南瓜濃湯、義式彩椒嫩雞、法式焦糖燒烤布丁、匈牙利烤雞腿……先這樣好了。」

侍者忙不及的記錄，因為項心怡跳著點，讓他手忙腳亂。

趙子聰只點一樣，「蒜香雪花牛排。」

「我吃不夠的話再點，可以嗎？」

她對著趙子聰咧嘴大笑，卻忘了她塗滿鮮紅口紅的嘴巴向旁咧開時非常恐怖，一旁的侍者看了是心驚膽戰，趕緊快步離開，趙子聰倒是修養足夠，沒有什麼表情。

「可以。」他言簡意賅的說。

「你今年幾歲？缺女朋友對不對？你的身高多少？體重多少？三圍多少？年收入多少？」她迅速拿出一本空白小手札要記錄，一雙眼直往他身上飄，毫無忌憚的打量著他的身材，似乎在幫他脫衣服般赤裸裸的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

趙子聰有種坐不住想要離席的衝動。

他硬逼自己坐下，身旁異樣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

以往，他接收到的都是羨慕的眼神居多，現今，卻多了陌生人批判與譴責的目光。

因為，她的音量太大了，而且她的打扮太驚世駭俗了，立刻引來許多側目。

「我還要你的住址、你的電話、你的手機、你的伊媚兒、你的MSN……」

一旁，豎直耳朵傾聽的女性不少，專註地等他開口。

「這是私人問題，我不想在公開場合說。」他清清喉嚨。

她興奮地叫道：「你一定是很喜歡我，所以才不想要讓那些偷聽的人知道，沒關係，等我們吃完飯，你可以偷偷的塞紙條給我，讓我知道你的三圍跟手機就夠了。」

她捧著臉，一副暈然陶醉的神情，非常自戀。

一旁傳來摔筷擊桌低罵的聲音，她一概不管。

趙子聰覺得太陽穴開始微疼起來。

「你不問問我平時有什麼嗜好嗎？」項心怡努力發揮嗲功，嗲得他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平時有什麼嗜好？」

「我喜歡唱歌。我的歌聲一極棒喲！」事實上是五音不全，其差無比。

「嗯！」他禮貌性的微笑。

他的笑容真是帥又迷人，長得俊帥，光一個笑容就可奪人心魄於無形。

項心怡斂住心神，繼續天真又自戀的說：「我從小就想去當歌星，但是我家人不準，不然像成名一瞬間、五燈獎、超級偶像、明日之星啦！不論是以前或現在，不論是小孩或成人，我早就比來踢館的小胖林育群更出名了。」她胡謅一通。

他只是聆聽，沒有說話。

「我現在唱一首歌給你聽，我就唱……」一時之間，她竟想不出特別的歌曲，猛地，她擊個掌，大叫，「我學哆啦Ａ夢裡的胖虎唱歌給你聽，你聽了一定會永生難忘——」

她微低頭，遮掩眼裡閃耀的調皮搗蛋靈活光芒，開始哼唱，「我是胖虎，我是孩子王，我天下無敵……」

哆啦A夢裡的胖虎那嚇死人的嗓音與她不相上下，立刻有幾個客人奪門而出。

「真是醜人多屎，太難聽了！」

「天哪！這間餐廳里沒有蟑螂、老鼠，不然早逃光了！」

難以忍耐耳朵繼續被荼毒的客人在離席經過時，忍不住冷嘲熱諷，恣意批評。

侍者趕緊走過來，卻也不好得罪客人，只能說道。「不好意思，可否請你們安靜一點？」

趙子聰起身歉意的說。「我們會注意的。」

項心怡故作沒聽到，興緻勃勃地看著趙子聰，「我還可以再來一首，你要不要聽？」

她有很多優點，擁有抱歉的歌聲卻是她最大的缺點。

他姿態風雅的說：「這裡不適合唱歌。」

她的歌聲對他而言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就是「魔音傳腦」！

「好吧！下次我們去唱KTV，拿著麥克風、調高音量一定更過癮。」

趙子聰的臉色微微發白，他輕拍額頭，差點呻吟出來。

「你也很期待對不對？」看他一臉不好發作的模樣，她就感到好有趣。

「我除了愛唱歌，還喜歡挖鼻孔、玩鼻屎，睡覺的時候常常不知不覺的磨牙，要不然就是會邊睡邊挖鼻屎。小時候我姐睡我旁邊，常常被我塗得滿臉都是，會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以後如果我們睡在一起，你要有一覺醒來，臉上全是鼻屎的心理準備喲！」她故意醜化自己，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可是她又偏偏笑得十分自戀，眼神滿是陶醉，極力扮演一個為他著迷，更為自己著迷的花痴角色。

真是難以領教！趙子聰眉心聚攏，眼帶輕斥。

項心怡一臉痴迷的凝視著他，咯咯直笑，「如果你以後睡在我旁邊，這麼俊的臉，我應該是捨不得塗得滿臉都是鼻屎啦！」

那畫面，她想來就發噱。

那畫面，他想來就驚怕。

侍者陸陸續續地送上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