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悟空看私聊（大結局）
郭大路不是第一次來萬劫之地，之前來見悟空，見識過萬劫之地的險惡。
但此時當他看到眼前場景時，還是不禁為之驚訝，因為這次所見的畫面和上一次截然不同，更為陰森、更為恐怖、更為邪惡，也更為慘絕人寰。
各種觸目驚心的畫面在眼前發生，戰爭和廝殺反而給人一種坦蕩磊落的感覺。
「這才是萬劫之地的真面目嗎？」郭大路問。
魔祖笑道：「萬劫之地何止千面？你越強大看到的畫面就會越可怕，不然如何擾亂心靈？」
「有道理。」郭大路點點頭。
「郭小友依你看，如來會藏在什麼地方？」魔祖隨口問道，魔眼洞察整個世界。
「我對這地兒可沒你熟。」郭大路也縱目觀望萬劫之地，偶爾出手比劃一下，好似在測量什麼。
魔祖對此也沒有在意。
兩人沿著一條黑霧瀰漫、變幻不定的道路向前走，兩邊場景在不斷變幻，讓郭大路想起在人間世時去某個遊樂場玩的海盜船，只是眼前的畫面更為立體真實。
叮！
就在這時，郭大路腦海中沉默已久的通訊器突然響了一聲，點開查看看到「孫悟空請求加你為好友」的提示。
郭大路立即通過，但沒有回話。
一會，孫悟空那邊留言問：「大路兄弟，你現在在哪？你當真滅了彌勒佛，自己做了未來佛？」
郭大路：「我在萬劫之地……沒錯，我現在是未來佛。」
悟空那邊停頓片刻，問：「所以，你投了那魔頭？」
郭大路：「言之尚早。」
其實郭大路也很想反問一句悟空，這些年，他到底都經歷了哪些心路歷程，感覺他的心意從未堅定過，飄忽不定。
孫悟空：「你先前去萬劫之地見我，以言語激我反出萬劫之地；之後又去見彌勒佛，奪了他未來佛果位……不知你現在又去那裡，所為何事？」
郭大路如實道：「和魔佛一道來尋如來佛。」
回完，緊跟著問道：「悟空也得到什麼消息了么？」
孫悟空：「老孫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兩人聊天就此中斷，但悟空這次沒有再把郭大路刪除或拉黑。
他抬頭望著端坐虛空金蓮中的燃燈古佛，道：「他果然和那魔頭去了萬劫之地。」
旁邊的唐僧立掌宣道：「阿彌陀佛。」
身後燃燒著七道佛光金圈，身影虛幻的燃燈古佛點點頭，道：「我已知曉。」
唐三藏躬身道：「請古佛賜告迎回佛祖之法，遲恐生變。」
燃燈古佛道：「事到如今，我只得將真相告訴你們，佛祖圓寂之時，曾言有轉世三分身，此言並非誑語……」
悟空接道：「可是大路……」
說到這裡，突然停住，輕嘆一聲，此時還去回想郭大路說過的話，豈非愚蠢？他既早已決意投奔魔祖，自然不會對自己說真話。
燃燈古佛「嗯」了一聲，續道：「悟空，郭大路雖在此事上欺騙了你，但他有兩個判斷卻是對的。」
「哪兩個判斷？」悟空問。
燃燈古佛頓了一下，答道：「第一個，佛祖的確沒有圓寂，而是化身無形，隱於萬劫之地；
第二，佛祖留下的三個分身即三顆真佛舍利，一個是你，一個是三藏，一個是郭家凡，你們三個一為無骨舍利，一為功德舍利，一為無邪舍利；
若想迎回佛祖，光復三界，三顆舍利必須合而為一，方能助佛祖重聚無形金身，涅槃重生！」
「我相信郭大路正是推演到這一點，才寧願投奔魔祖，也不願將自己那位十世孫推入火海，他終究是道門中人……」
唐僧莊嚴宣佛號，道：「我佛門有大賢曾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正是我輩中人踐行此偈的時候！」
孫悟空道：「可是郭家凡仍在雷音寺。」
燃燈古佛搖頭道：「無妨，魔頭此刻正在巡視萬劫之地，我將以最後一縷神魂再多他留片刻，你們先去雷音寺救人，然後一併帶去萬劫火海……三界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
言罷，燃燈古佛伸手在虛空中劃了一個火圈，打通此間與雷音寺的通道。
悟空和唐僧先後跳進圈中，趕去雷音寺。
燃燈古佛則從虛空消失。
……
郭大路和魔祖已經將萬劫之地轉了一半，仍舊沒有找到佛祖的蛛絲馬跡。
郭大路一路比劃，偶爾拋出幾件法寶，什麼崑崙鏡、七寶玉樹、紫金葫蘆……但都沒有什麼收穫。
「魔佛已經見過萬佛大陣吧？」郭大路隨口問道。
魔祖笑道：「靈山根本大陣，呵呵，不外如是。」
郭大路點點頭，「那遮天大陣呢？」
魔祖道：「你是說北冥宗秦動小子和陰陽宗玄微子創製的那個遮天陣嗎？」
「正是。」
「倒也有點意思。」
郭大路道：「如果將這兩座大陣合併成一座，不知會怎樣？」
魔祖道：「以後你可以做個嘗試。」
郭大路笑著點頭，然後取出他從出道煉製至今的陽火青燈，也隨手拋向虛空。
兩人又繼續搜尋萬劫之地的另外一半。
神識鋪開，寸土不放。
然而，即便強如他們兩個，要想找到有意隱藏起來的佛祖也大為不易，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郭大路忽然道：「其實要想找到佛祖還有另外一個更有效的法子。」
魔祖站定望向郭大路，整個世界風云為之變幻。
郭大路道：「我記得魔佛曾說過，當初佛祖為了渲染你的邪惡，親手製造多起天地異象，引發三界恐慌，若此言非虛，今日我們正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魔祖望著郭大路，等待後文。
「自古以來，萬劫之地為穢土，娑婆世界為凈土，魔佛為滅世邪魔，佛祖為救世正道……你們兩個總以對立形象出現，非此即彼，如今魔佛你既要滅掉如來佛祖，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如來佛祖。」
魔祖不解，「成為如來佛？」
「沒錯。」郭大路語氣肯定，「我們都知道如來佛歸來坐標就在萬劫之地，而且為了渲染自己救世主的正道形象，他歸來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超度萬劫之地，將穢土變為凈土，重造娑婆世界。
那麼現在我們做個假設，假設在佛祖歸來之前，你已經將萬劫之地超度為凈土世界，那麼他如何歸來？」
「只有『此』，再無『彼』，他要如何存在？」
「天地已無魔，何須歸來佛？」
郭大路極具煽動性地勸說道。
魔祖沉吟半晌，忽而大笑道：「有意思，郭小友，你點醒了我！」
「我不必尋如來，我即如來。」
魔祖說著，轉身原路返回，這一次，他不再鋪展神識搜尋萬劫之地，而是準備度化此間悲難苦厄，像如來佛做的那樣。
他超脫此間一切怨靈；
他化解無數血腥戰爭；
他以身餵食飢餓蒼鷹；
他公正懲治冥頑惡靈。
……
他在萬劫之地講演大法，說超脫之道。
那些他曾經嗤之以鼻的經義，引以為調侃的佛理，此時講演出來，竟也遊刃有餘。
到底是佛魔一體，還是最強的對頭最了解你？
無邊佛法，蔓延萬劫之地。
他們朝萬劫火海走去。
魔祖周身有祥瑞升騰籠罩，步步生蓮。
……
……
悟空和唐三藏成功解救出郭家凡，並帶著他來到萬劫之地萬劫火海。
據燃燈古佛說，只要他們跳入萬劫火海，運煉出三顆至關重要的舍利，即能迎回佛祖。
孫悟空是無骨舍利。
唐僧是功德舍利。
郭家凡是無邪舍利。
佛門的希望，三界的復興，已經壓在他們肩頭。
他們站在火海邊，眺望著那能焚燒大羅金仙的劫火，沉默不語。
「悟空，若有來世，你我仍做師徒，不過，下次我為徒，你為師。」唐僧笑道。
悟空道：「師父，你跳，我便跳。」
唐僧微笑頷首，懷抱郭家凡，縱身跳入萬劫火海。
孫悟空也沒有猶豫，一躍而起，投身火海。
在三人全被火海吞沒之後，魔祖和郭大路剛好走到此處。
他們恰好看到這一幕。
郭大路愣在原地。
身旁的魔祖卻是嘆息一聲，問道：「郭大路，你明白了嗎？」
這道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郭大路驀然轉身，看到站在眼前的哪裡是魔祖，赫然就是如來佛祖。
佛祖寶相莊嚴、慈眉善目、似笑非笑、大慈大悲、深不可測……
郭大路愣了許久，喟然長嘆，道：「原來如此。」
佛祖道：「你能說出『非此即彼』、『佛魔共存』，大不容易。」
郭大路道：「可我還是沒敢斷言佛祖即是魔祖，魔祖即是佛祖，佛魔一體。」
佛祖道：「有過提示。」
郭大路恍然，：「夜魔和天僧！」
佛祖點頭，「一念是佛，一念是魔，魔祖本就是我斬出的惡念所化，惡念佔上風，我即是魔，善念佔上風，我即是佛。」
郭大路道：「如此說來，現在的娑婆世界已成萬劫之地？靈山變魔山？」
佛祖道：「念念回首處，即是靈山，你且回頭。」
郭大路回頭望去，發現靈山正矗立在眼前。
佛祖道：「你先前所言不差，待萬劫之地得超脫，我便會歸來。」
郭大路一聲長嘆，問道：「那唐三藏、孫悟空和我那十世孫？」
佛祖道：「各得其所。」
郭大路搖頭：「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是掉進你的坑裡了而已。」
佛祖無聲而笑。
「你先用轉世分身的誑語將他們置於風暴中，被我點破之後，又撒下『三顆舍利』的謊言，終於把他們坑進火海。」
佛祖道：「悟空是我斗戰勝佛，金蟬子是我二弟子功德佛，我如何會坑害他們？」
「悟空乃是心猿大聖轉世，所謂心猿意馬，從無定性，即便入佛門，也未必能受佛門管束，更何況他還是道祖和女媧娘娘的『死間棋』，你不會容他。」
「至於功德佛，我記得在聖墟初會他時，他總不願開口宣讀佛號，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在質疑他佛，你與其說他『輕慢佛法』，不如說他隱隱察覺到你與魔祖的關係，是心中對他的佛祖有了輕慢之心……」
佛祖道：「他若真心輕慢我，何必還跳這萬劫火海？」
郭大路嘲諷道：「西行取經一局，世人都說唐僧是靠緊箍咒制服了孫悟空，殊不知，那緊箍咒第一個制服的是他自己。」
「念咒者才是中咒最深的那一個！」
佛祖沒有反駁，語氣淡然，道：「你既已大徹大悟，便自行跳入火海，尋個自我超度吧。」
郭大路道：「你果然連未來佛也算計在內。」
佛祖道：「天上天下，過去、現在、未來，只有一佛。」
郭大路不再多言，問道：「我若不跳呢？」
佛祖道：「我會助你超脫。」
不等郭大路回話，佛祖續道：「你先前悄然布下遮天大陣，我已看在眼裡，此陣確然不俗，卻難困我足，因此我並未在意。」
郭大路伸出手掌，掌心飛出一顆金黃色的舍利，問道：「那再加上一座萬佛大陣呢？」
說罷，將舍利拋入空中。
梵音乍起。
無數金黃色的大佛盤坐虛空，將佛祖和郭大路團團圍住。
佛祖語氣微訝道：「彌勒將萬佛大陣也交給你了？」
「沒錯，這是我們交易的內容之一。」郭大路邊答邊將二陣合一，穩穩鎮壓佛祖當頭。
佛祖仍是淡然，道：「憑你一人雙陣，仍奈何我不得？」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接道：「加上我呢？」
郭妙覺適時現身。
佛祖臉色終於有變化，但只是一瞬即恢復如常，道：「你們將我困在此處，那邪魔便會繼續為禍三界，無人能制。」
郭妙覺道：「這天上天下的救世主可不只你一個。」
佛祖見他們二人胸有成竹，知道他們早有安排，不再多說，原地盤腿坐下。
「一切謀划，最終落得一場空，卻仍能這般泰然自若，舉重若輕，不怪你能立地成佛。」郭大路由衷讚揚。
佛祖雙目微閉，問郭大路：「你究竟何求？」
郭大路道：「求天地真實、佛魔可辨，順便還人間世一個自由身。」
佛祖道：「要解除封印，只怕兜率宮、補天閣和天庭不會答允。」
郭大路輕聲一笑，在佛祖旁邊盤腿坐下。
遮天大陣和萬佛大陣無限收縮，最終變成一顆珠子，絕對消失在天地之間。
……
……
翅頭末城。
那位大臣家的胖兒子降生十八年後不顧家人反對，悍然出家，十年後得道，又十年遊歷說法，普度眾生。
其後於華林園龍華樹下打坐悟道九百年，乃至成佛，以三會說法化度無量無邊的眾生，開闢一方凈土，人稱「彌勒佛祖」。
一千零一年後，有萬劫魔祖禍亂三界，佔據靈山。
彌勒佛祖登靈山除魔，重建娑婆凈土世界，去「彌勒」稱號，紹「佛祖」果位。
人間世遂減一道封印。
……
娑婆世界重建后五百年。
某方茫茫小千世界，風雪交加，終年不止，有一中年男子，身負重傷，在風雪中艱難行走，似乎迷了路。
數百年來，他不曾遇到過一人，也不曾走出這片風雪。
突然，前面出現一道身影，正迎面走來。
中年男子快步迎上，發現來者卻不是人類，而是一隻毛臉雷公嘴的猴子。
似曾相識。
「在下張百忍，未敢請教閣下？」
那猴子卻不答話，大笑道：「終於找到你了！」
語落，遂將名為張百忍的中年男子帶出這個世界，去了天庭。
……
又過百年，道祖重開金銀二爐。
補天閣重整妖族業已混亂的秩序。
……
那日，孫悟空正躺在花果山山巔曬太陽，並窺視各個神仙聊天群的信息（通訊器早已在仙界普及），忽而太白金星從天而降，遠遠叫道：「孫大聖，又輪到你做玉皇大帝了，快快登天到任。」
孫悟空猛然彈起，衝天上喊道：「俺老孫不要再做那勞什子玉皇大帝，讓張百忍自己做吧！」
當初找回玉帝后，提出了「玉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條件，不料這才做了幾回，就已心生厭倦，甚覺無趣，再也不想做了。
他大聲叫道：「從今以後，俺老孫只做齊天大聖！」
聲音響徹天地之間。
太白金星似在意料之中，也不強求，回去復命。
孫悟空繼續刷聊天群，突然有人在早已沉底的「取經小分隊」群里發言，內容就五個字：
「悟空看私聊！」
悟空看到那發言人的名字，心中一動，鼻子一酸，莫名濕了眼眶。
幾千年滄海桑田。
他終於再次出現。
好像，一切都回到原點。
……
……
（全書完。謝謝您看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