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但,事實卻是床側空蕩蕩的,她不是在那個她以為可以過著幸福一輩子的家,她在沒有他身影的異國。
拉回心神,曾亞晨見他仍在等待她的回答,強壓下激蕩的情緒,力持冷靜地回道:「沒有,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見她仍板著臉,他討好地道:「這頓飯我請,但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轉達一句話給許小姐嗎?」
「什麼話?」
「吃飽后再說。」
曾亞晨見他堅持,不再多言,直到吃飽后才又問道:「什麼話?」
江司昊咧開一抹無害的笑容,「麻煩你告訴許小姐,她應該是被逼的,我能夠理解。」
她錯愕地看著他,他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為什麼還要重複一次?
「你在耍我嗎?」
「不,我是怕你忘了,所以再提醒你一次。」
曾亞晨不相信,想爭論,隨即決定放棄,過了這一分鐘,他們將永不相見,無須逞口舌之快,「我會替你轉達的。」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他不由得加深笑意,不知道為何她故作冷淡的表情,會讓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呢?
自他車禍醒來后,她是唯一能讓他有這種念頭的女人,或許回來台灣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離開餐廳后,曾亞晨滿腦子都是江司昊曾出過車禍、失去記憶的事。
她一直以為這三年來他過得很好,有妻兒陪伴,孰料現在還單身,還要相親找對象,這段日子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疑問在心底揮之不去,明明知道他們已無關係,不該再理會,但他溫和微笑的俊容卻佔據在腦海不肯走,直到咖啡館打烊回到家后依然如此。
洗好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曾亞晨握著手機,思忖了片刻,勇敢地點開她回國后一直想打卻又不敢打的一組號碼。
拜科技所賜,對雙親的一切,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然這也要歸功弟弟,三不五時將父母親的近況上傳臉書,讓她就算不和父母聯絡也能夠安心。
她在感情上連續失敗了兩次,甚至還閃婚又離婚,她真的無法面對父母的關懷,那會讓她感到窒息。
鈴聲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彼端傳來一道不爽的男聲,「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熟悉的聲音令曾亞晨不自覺彎起嘴角,「脾氣還是這麼沖。」
彼端愣了一下,隨即驚呼一聲,「姊!」他剛才急著要接電話,沒有看是誰打來的。
「還記得我,不錯嘛。」她故作輕快。
「你在哪裡?」姊姊既然肯打電話給他,就表示應該已經收拾好心情了。
「台灣。」
「怎麼不回家?媽說只要你肯回來,絕對不會再逼你去相親,會把你當作媽祖婆供奉,而且你和江司昊之間的事,只要你不想提,她不會多問一句。」
「明天我會打給媽,你先不要告訴媽我回來了。」曾亞晨頓了下,問道:「對了,我離開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曾亞騰知道姊姊問的是什麼,老實道:「前親家上門來抱怨你們離婚,然後撂下話要帶前姊夫回美國。」
「他沒阻止伯父伯母?」依江司昊的個性,應該會安撫前公婆才是。
「不曉得,只有他們兩老過來,你該不會還沒整理好心情吧?」才會這麼在意前姊夫的去向。
「還有一點。」原本已平靜,但江司昊突然出現,擾亂了她的心,她不想把他當作一回事,偏偏無法不在意。
「只有一點嗎?」聽姊姊的語氣,似乎並沒有放下。
曾亞晨正要開口,一句「拔拔」的呼喚嚇了她一跳,「你結婚了?」
「不是啦!」曾亞騰低聲安撫小女孩,要她趕快睡覺,見她閉起眼,他悄悄地下床,走出卧室,來到客廳才又道:「姊,不好意思,亭亭是我女友小璇的女兒,對我而言,她也是我的女兒。」
「媽反對?」
「對。」
「因為她有女兒?」
「嗯,還有就是我們是姊弟戀,小璇大我兩歲。」曾亞騰嘆了口氣,「小璇是個堅強獨立卻又脆弱的女人,獨自撫養孩子,忙到現在都還沒回家,我花了好多心思才讓她打開心扉接受我,偏偏媽不肯接受她,姊,回來幫我。」
聽弟弟左一句小璇右一句小璇,可見得他是認真的,「知道了,我先探探媽的口風。」
「別讓我等太久。」
「好。」
姊弟倆又閑聊幾句后才結束通話。
曾亞晨緊握手機,腦海又浮現江司昊微笑的面容,心又開始發疼。
果然如弟弟所言,母親絕口不提江司昊的事,曾亞晨也不會犯傻的主動提起,話題自然而然轉到弟弟身上。
聽母親的說法,小璇是個不錯的女人,溫柔細心、體貼乖巧,母親也相信她會好好對待弟弟,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個女兒,雖然亭亭很可愛,但是母親擔心亭亭的親生父親以後會來討孩子,小漩又離不開孩子,萬一小璇最後選擇跟亭亭的父親在一起,那弟弟該怎麼辦?母親只是希望弟弟的感情路順一點而已。
曾亞晨能明白母親的想法,畢竟天下父母心,可是感情這種事並不是旁人說怎麼樣就能理智以對的,就像她……'
她暗嘆口氣,那張俊容又不請自來,她搖搖頭,想把佔據腦袋一整個晚上的男人趕走,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嚇了她一跳。
「曾小姐。」
曾亞晨抬起眼,直直地瞪著至今仍擾亂她心緒的男人。
江司昊微笑打招呼,「還記得我嗎?」應該記得,瞧她眼中都快噴出火來了,他更加肯定他的直覺沒有錯,她討厭他,說不定他們以前有過節。
她從訝異中回過神,口氣不善地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話出口后,她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來這裡當然是要吃東西的,難不成是來看她的嗎?
「聽同事說這裡的簡餐很好吃。」他沒說謊,他剛進公司就聽同事們提過這間咖啡館,雖然不是開在鬧區,空間也不大,但兩位老闆娘很漂亮,東西也好吃,他更沒想到回到台灣不久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居然就是她的夥伴。
他剛才說同事,難不成他在這附近上班?有沒有這麼巧?
曾亞晨很想說「這裡的東西不好吃,請你到別的地方去」,但身為這間店的另一個負責人,這種話絕不能說出口。
她帶他到座位上,將菜單放到他面前,露出公事化的笑容,「請問你要點什麼?」
江司昊飛快瀏覽菜單一眼,抬頭笑問,「有什麼推薦的嗎?」
曾亞晨懷疑他是故意的,以前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也沒見他要服務生推薦,不過基於顧客至上的原則,她公式化地回道:「三杯雞、油雞、咖哩或田園蔬菜,這些簡餐應該都很適合你。」
該說是巧合嗎?她推薦的都是他喜歡吃的,「那就來份油雞好了。」
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訝異,她的臉色更冷了,氣自己到現在還記得他的喜好,「請稍等。」
江司昊還來不及開口,她已經走開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瘋,明明就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不友善,但就是想接近她。失去記憶的他其實是不完整的,而他認為她可以將那塊不完整給補起來。
很奇怪、很荒謬,不過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縱使認為這塊缺了一角的拼圖看到他都沒什麼好臉色,最好的情況就是給他一個公事化的笑容,他還是天天過來這裡消費,然後發現到她對誰都很好,唯獨對他很冷淡,偏偏他還喜歡看她的冷臉。
當他把這件事告訴以前的同學兼現在的上司展少恆時,他笑得前俯後仰,說他有被虐待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