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事發
葉笙歌奪路而逃,只覺得整個人是暈眩的。
身後是房東尖銳的叫喚,「你不是說要簽退租合同嗎?你怎麼跑了?」
葉笙歌沒有回應,她只覺得脖子上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讓她無法呼吸。
一上車,她便踩下油門,朝著郝甜的那所房子而去。
將手搭在門把手上,葉笙歌的才發現她的手臂在顫抖。她不知道,當她打開這扇門的時候,迎接她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未來。
可是,不管是怎麼樣的,都註定要傷害一個人,一個她一點也不想傷害的人。
門咔噠一聲從裡面被打開,郝甜愣了一笑,才說道,「笙歌?你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葉笙歌抿唇一笑,「哦,我找鑰匙。」
「找什麼鑰匙?我最近一直都賦閑在家,只要你一敲門我肯定就會出現了。」
說著,她便帶著葉笙歌穿過了玄關。走向客廳。「我今天突然想起你以前很喜歡吃的那個湯了,我剛做好,等下端給你吃。」
葉笙歌一愣,「你以前不是總學不會嗎?」
郝甜聞言,狡黠一笑,「那你就試試看,我現在的手藝有進步沒有。」說著,她便要朝著廚房那邊去。
可是,一轉身,門鈴便響了起來。
葉笙歌剛要去開門,郝甜卻一把拉住了她,「我去開吧。」
聞言,葉笙歌深深的看了一眼郝甜,旋即鬆開手道。「那我去盛湯吧!」說罷,她便徑直朝著廚房走去。
走進去的時候,她回頭看見郝甜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彷彿十分的猶豫。片刻之後,她才拉開了門。
葉笙歌旋即走近廚房,耳邊是郝甜有些低沉的聲音。「你回來了。」
僅是這個稱呼,葉笙歌已經明白來人是誰了。她拿著湯碗的手臂頓了一下,才拿起湯勺開始盛湯。
等她端著湯碗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果然看見連城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在他身後的柜子上,多了一束鮮花。
只是放在那裡,並沒有被插起來。見葉笙歌看著那束花,郝甜有些尷尬的打斷了她的思緒道。「我去拿碗。」
葉笙歌一把扯住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須臾才微微一笑道,「是連城送你的花啊,應該拿個花瓶插起來。」
「不用了!」郝甜忙說道。
葉笙歌卻已經轉身開始在房間里尋找花瓶了。還好,這房子本來就是郝甜準備拿來當婚房的,所以裡面的東西都很齊備。
很快,葉笙歌便拿了一個很漂亮的圓筒花瓶過來,將那花放了進去,又拿到廚房去加了水。
出來之後,她很是鄭重的將花瓶擺在了餐桌上。
「這樣就好看了,色香味俱全。」
郝甜聞言,拿住碗的手一抖,碗掉在了桌子上晃了一圈。還好,連城眼疾手快,接住了碗。
「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葉笙歌接過她手中的碗,幫她盛好了湯。
「連城,你也來嘗嘗。」葉笙歌也幫他盛了一碗,連城也不推辭,聞言便走了過來,接過碗坐下。
「看起來很不錯,也很特別。」
「這是我爸最拿手的湯。」葉笙歌說道,「我媽媽做的比我做的更好。」
葉笙歌說完,低頭抿了一口。其實郝甜的手藝也不錯,做出來的味道不必葉笙歌和韓萍做得差。以往的那麼多年,她知道她是為了讓她心裡有些安慰才一直騙她說她學不會這道菜的。
葉笙歌手指微微緊握,一抬頭看見郝甜已經放下了筷子。臉色有些難看。倒是連城,還在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著。
以前葉笙歌竟然不知道,他是這樣的臨危不亂。彷彿,和她認識的那個連城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明明,連城是一個很溫暖很貼心的男人。
啪的一聲,耳邊響起了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葉笙歌抬眼一看,郝甜的筷子不知道怎麼回事,被她弄掉了。
她慌忙想要去撿,可是一低頭又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葉笙歌微微蹙眉,剛要起身,連城已經走過去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怎麼了?毛手毛腳的。」
郝甜的表情微微有些掙扎,可是下一秒她最終還是低下頭道。「可能昨晚沒睡好,有些困了。」
「那就回房間休息一下吧。」
「那怎麼行?」郝甜快速的看了一眼葉笙歌,旋即又解釋道,「我這還有很多東西沒收拾呢。」
「我幫你收拾吧!」葉笙歌主動的說道,「都怪我昨晚和你聊得太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郝甜還想說什麼,連城已經牽住她的手,將她帶了回去。
葉笙歌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樣子,微微有些沉重。等她將東西都收拾好之後,連城才從裡面走出來。
葉笙歌已經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了,不過她也只是拿著那份報紙,卻根本不知道上面說了什麼。
連城在她的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隨手也拿了一份放在面前。
「郝甜睡著了?」葉笙歌問道。
「嗯,給她吃了安眠藥。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連城淡然的回答道。
「她這樣累是誰造成的?」葉笙歌突然詰問道。不過,連城聞言,只是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什麼,房間里一度陷入了萬般的沉默。
好一會兒,葉笙歌才又放下手中的報紙,神色已經恢復了冷靜,狀似無意的問道。「上次,你說你是福建人?」
「你還記得?」
「我怎麼會不記得呢?連城,我曾經當你是我的朋友。」葉笙歌突然有些沉重的說道。
「是嗎?」連城低頭突然輕笑了一聲,抬頭看向葉笙歌,「現在呢?現在在你的心裡,我是什麼?」
「你覺得呢?」葉笙歌反問。
連城沒有回答,他再一次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報紙。良久,他輕聲說道。「隨你喜歡。」
葉笙歌抿了抿唇。「不再是了!」
「哦!」連城並沒有太大的失態,他只是很自然的應了一聲。彷彿葉笙歌這句話是什麼再簡單不過的話,彷彿這一切都只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情。
簡單到,就像是每天必須的見面問候一樣。
葉笙歌似乎是被他的回答刺激到了,突然冷笑一聲道。「看來,你所謂的朋友,也不過如此。就像你說過,席墨年曾經救過你,可是你一樣出賣了他!」
葉笙歌這話說的就有些難聽了,連城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絲的鬆動。不過很快。他輕笑一聲,彷彿是自嘲,又彷彿是在嘲笑葉笙歌太過於天真了。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幽幽的說道。「你知道,鐵觀音是怎麼炮製出來的嗎?」
葉笙歌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不過,之前她是收到過他回家過年贈送的鐵觀音的,不過平日她很少喝茶,那份禮物一直擺在笙默閣的卧室里,到現在還沒開封過。
不過。連城卻沒有真的要等她回答的意思,問完之後,他便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
「我的老家,是位於山區的一個貧窮的小村落里。家裡有三個姐妹,我是最大的那個。以前,爸媽都在家裡種茶,可是我們還是很窮,甚至連生活都難以為繼。那麼一點點的茶園,一年四季風雨不改的照料著。總算到了收穫的季節,一朵一朵的採摘。收回去之後,炒茶。忙活了一個夏天,最後只能賣上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價格。可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要去做,因為不做就沒有辦法活下去!」
這種事情,對於小時候的葉笙歌來說,根本無法想象。但是,後來自己開始撫養小秋,她倒是可以理解了。
這世上,幸福的人都是一個樣子。可是貧困的人,卻各有各的苦難。
她沒有說話,只聽見連城繼續道。「我記得有一次,家裡沒有米下鍋了。我們兄妹三個都餓的前胸貼後背,爸爸蹲在那裡唉聲嘆氣。媽媽被鬧的沒辦法,只好去翻箱倒櫃的找吃食。最後,只找到了一把黃豆,還是被曬過的,硬的能把人的牙齒都崩斷。」
連城自嘲一笑,但是臉上卻是帶著滿滿的回憶。
「媽媽想了辦法,用鍋將那些豆子炒熟,加水煮了,又撈了點鹹菜拌著,端給了最小的弟弟。小弟弟被餓狠了,吃了太多。吃完沒多久就開始拉肚子,差一點就虛脫了。所以,就算是後來有了能力,小弟弟一直都是那麼瘦。」
連城說的十分的投入,葉笙歌捏住報紙的手,也漸漸的開始凝滯。她從來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還有人可以飯都吃不上。
她以為,早就已經沒有了。
話鋒一轉,連城又說道。「後來,父親十分自責,於是就出去工作。一開始,就是給別人干一些粗活,扛包,蓋房子。後來有了一些錢,他就考了個車牌。那一段日子,應該是我們一家最幸福的時光。每到月底,我們就盼望著父親能夠在跑長途車經過的時候,回來家裡一趟。每次他回來,都會給我們帶喜歡得文具和牛軋糖。這個日子,一晃就是好多年。可是後來有一次,我們再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說到這裡,連城突然抬起頭看向葉笙歌。他的眼中有淚,還有恨。
「他一連兩個月都沒有回來,後來我們只等到了他的骨灰。他死了,聽說是疲勞駕駛。和一輛小車相撞,當場死亡。」
葉笙歌心下一緊,她上次就聽連城說過,他的父親就是那個和她父親撞車的大貨車司機。可是現在再將這件事和連城說的那些事情聯繫到一起,便更加的震撼了。
原來,他的父親承載了一家人的全部希望。他死了,這樣一家人的未來,有多麼艱辛,是可想而知的。
就算是她們家當初那麼富庶,但是父親去世之後。一樣也變得難以為繼。這些她全部都可以理解,可是這不是他要對她的母親下手的理由啊。
至此,她已經不想再跟他捉迷藏了。她在房東那裡,看見的視頻里。看的很清楚,那些被叫去阻撓他們的人就是連城。
即便她萬般不敢相信,可是已經確定了。
「可是我媽和當年的車禍根本沒有關係,為什麼,你要害她?」
連城聞言,低低的笑道。「我沒有害她,我怎麼會害她呢?網上的照片你沒看到嗎?最後一個見他的是席墨年。」
「那這是什麼?」葉笙歌說罷。將手機拿出來,是她從視頻上面拍到的照片。就在她的牌匾被摘掉的時候,在人群的最後面,連城就站在那裡。
他全程圍觀,但是卻沒有上前。或許,他以為那裡的監控全部都被堵住了吧?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還有一個私人的。
果然,連城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很快他便又笑了,「我只是不想打草驚蛇!」
「就算你說得對,那這個呢?」葉笙歌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疊通話清單。當時她從營業廳打出來之後。剛好聽到那個列印店的老闆說起韓萍約了人在傳世樂園門口見面,她就以為是席家的人約了韓萍。
再加上,連城又在那個時候告訴她叫她去網上看席墨年和韓萍見面的照片。她便先入為主了,所以她一眼就看見了清單上的席墨年的名字,卻沒發現在席墨年的下面一行,出現的另外一個名字。
連城。
連城看著通話清單,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葉笙歌見狀,心下微涼,「你算計的真好。我後來才想起來,列印店的老闆為什麼會知道我的電話。其實。也是你給他的對嗎?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和席墨年自相殘殺,然後你坐收漁翁之利?」
聞言,連城抬眼看向葉笙歌。「你說的都對,但是最後一句不對,我從來沒想過讓你殘殺,就算你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朋友。」
「你以為我會相信?」葉笙歌語氣微冷。
「為什麼不信?你本來可以直接去警察局的,卻先來問我。說明,你本來並不確定。」連城突然笑著看向她。
葉笙歌突然聞言頓了一下。他說的沒錯。靠自己手上的這兩個所謂的證據是沒辦法告他的,因為很多事情都是她依據這兩個東西推理出來的。
警察局那邊是不會相信的,他們需要的是實際的證據。所以她才會來直接問連城,想不到的是他都承認了。
思及此,葉笙歌突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連城這個時候對她下手的話,她根本逃不掉。更何況,郝甜還在裡面。
見她神色變了又變,連城突然笑了。「你在害怕?你怕我殺了你?」
葉笙歌抿唇,「你說了那麼多,如果不殺了我。你就不怕我去告你?」
「我都說了,你那點證據沒有用。至於剛才的談話……」他突然奪過了葉笙歌的手機,直接打開了她的錄音機。
果不其然,葉笙歌在那裡錄了音。這是她養成的習慣了,沒想到連城連她這個習慣都知道。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連城已經刪掉了她手機里的錄音文件,旋即笑道。「沒有了。」
「你……」葉笙歌咬牙,「你既然可以殺我媽,你也可以殺了我,你還不如殺了我。」
「我只不過是跟你媽說了一句話而已。我根本沒有害她。更何況和她說話的還有席墨年,你如果全部都推給我,那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不會再相信你!」葉笙歌說完,起身便要出門。連城卻再一次叫住了她,「我建議你看看新聞,看了新聞你會知道,席家遠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葉笙歌不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連城卻在她的身後,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里播放的是財經頻道,葉笙歌剛走了兩步,便聽見了傳世集團的名字。她腳步一頓,站在了原地。
傳世集團被爆出使用豆腐渣工程,新建的青城樂園的新項目,今早突然倒塌,有七十多名遊客被壓。
由於項目使用的材料較重,搜救的難度很大。現今為止,被救出來的十幾名乘客全部都當場死亡……
消息一出,股價大跌,大量股民襲擊了各地的傳世樂園。截止到發稿之日起,傳世各地的樂園已經如果大風過境,滿目瘡痍。
葉笙歌愣住了,她獃獃的看著新聞上的廢墟。那不是青城傳世樂園的時光隧道嗎?之前她還坐過的。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項目不是蕭謹言接的嗎?但是後來,傳世驗收不合格,又叫蕭家返工。
而且,最終蕭家返工也沒成功,傳世又直接和蕭家終止了合作。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突然看向連城,「你怎麼知道的?」
「早上你不是拿著報紙?昨夜凌晨,這件事就發生了。」連城突然笑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報應?」
葉笙歌不知道是不是,她只關心一點,就是現在小秋的安全。
想罷,她慌忙跑去開門。這一次,連城沒有阻撓她,因為她的手裡沒有威脅了,她那些證據也證明不了什麼。
葉笙歌一路下樓,沒有自己開車,她直接打了一輛車趕往席家。
路上的時候,她便打開了手機去網上看了新聞。後果真的很嚴重。現在搜救都沒有什麼進展,看來席家這一次真的要完了。
葉笙歌正看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葉笙歌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顧不上多想,她便接了起來。
出乎意料,那段是席墨年的聲音,打電話一通他就命令道。「停車!」
葉笙歌沒有在意他說的是什麼,直接問道,「小秋呢?」
「回頭。我叫你停車!」席墨年又說道。
葉笙歌這才反應過來,轉身看向身後。果然在身後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正跟著她的計程車。
葉笙歌當即愣住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席墨年沒有回答她,十分嚴肅的說道。「停車把小秋接走,其他的你不需要管了。」
葉笙歌這才意識到,小秋在他的車上,她慌忙叫司機在路邊停下。商務車很快便追了上來,車門打開,小秋正靠坐在席墨年的身側。看見她的時候。小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對她應該還是有些抗拒的。
葉笙歌抿了抿唇,「小秋……」
「上車!」席墨年直接命令道。
「不必了,我直接帶小秋走……」葉笙歌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帶他去哪裡?還去找連城?被他騙的還不夠?」席墨年一點沒客氣,說話也不太好聽。
葉笙歌一愣,「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這些你不用管,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帶小秋走,其他的全部交給我。」說著,他突然伸出手。一個用力將葉笙歌拉了進去。
還沒反應過來,席墨年已經叫司機開車了。
小秋下意識的朝著席墨年的方向躲了躲,彷彿她是什麼毒蛇猛獸。葉笙歌被這個動作刺了一下,旋即不再掙扎了。
她努力的沖著小秋露出了一個笑臉,但是小秋卻沒有太感興趣。葉笙歌想了想,只好說起了以前小秋最愛的故事。
這一次,小秋倒是沒那麼抗拒了。但是還是一直粘著席墨年,不肯跟她親近。
車子開了好一會兒,葉笙歌才問道。「我們去哪裡?」
「去海城!」席墨年直接了當的說道。「現在那裡相對來說最安全。」
聞言,葉笙歌張了張嘴。想問問席家那邊怎麼樣,可是又覺得有些唐突。她和席墨年就算沒有韓萍的事情牽著,但是總有父輩一代的恩怨在那裡,註定無法釋懷了。
車子開得很快,天還沒黑就到了海城。老宅里一直有人,所以一切都安頓的很好。
席墨年弄好一切,來看了一會小秋,說連夜就要回去。
葉笙歌想了想道,「我在這裡終究是不太方便,我明明還是帶著小秋去其他地方吧。」
聞言,席墨年微微蹙眉。
「事情不是都了解清楚了么?現在你還和我彆扭什麼?」
葉笙歌抿了抿唇,低頭不說話。
片刻,席墨年突然冷笑一聲,「父親那一代的恩怨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沒有得到過他們的任何庇佑,卻要承擔後果?這是什麼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