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唉……」

從清早到現在,類似這種近乎喟嘆的聲音不知道已經出現了幾百遍了,而發出聲音的人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三年前繼承了厲家流派,在國際上享有高知名度的天才棋王厲悠司,同時也是百貨業龍頭孟家集團的繼承人,他的地位無論是在學術界、抑或是商業界,都是人們欽羨的焦點。

所以,這種難得罕見的景況教許多人感到好奇,一直等到他嘆息了兩百五十六又半回之後,在旁的眾人終於推出代表——鼎鼎大名的傅少麒先生,前去表示慰問一番,看他是不是對夢幻俱樂部充滿了難以啟齒的不滿,所以才會一再嘆息,如果真是如此,就真的要好好關切詢問一下了!

因為,一臉長得有如混血兒般俊美,體格高大挺拔,一副細金絲邊的眼鏡讓他俊美之中又充滿了迷人的書卷氣,對於許多女人而言,像他這種外表斯文俊挺,骨子裡卻是聰明睿智、棋藝足以鬥倒高科技電腦的男人,簡直就是毒藥中的毒藥,可謂是百毒之王。

也因為如此,他常常被推出去代表俱樂部做公關比賽,打遍天下無敵手不說,他厲悠司就某方面而言,根本就是俱樂部的最佳形象代表人。

可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今天卻是愁容滿面,似乎在他的內心深處里有什麼不解之結,可能需要發泄一下。

「司,在想什麼?」

「沒什麼。」厲悠司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沉思的表情似乎頗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

傅少麒卻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猶是微笑道:「有句話說,當一個人越是否認,越是代表有那回事發生,司,聽說你昨天下午去了我家,如何?我父親硬是纏著你與他下盤棋吧?」

「不,我沒有遇上伯父,只見到了你母親,她托我照顧一下……」話說到中途,厲悠司忽然話鋒一轉,疑問道:「你有一個今年才國三的妹妹,應該是叫雛兒吧!以你一個當人家哥哥的眼光來看,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孩?」

「我家的雛兒?你怎麼會問到她?」傅少麒對他的問題抱著懷疑的態度,側眸橫睨了他一眼。

「你先別管這些,告訴我,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

面對這個問題,傅少麒起初略表質疑地挑起了眉梢,隨即付之一笑,彷佛對於事情中的奧妙,已經粗猜到一二了。

「雛兒是我父母晚年生下的女兒,我還記得她剛出生的時候,是一個才不過兩千一百公克的早產兒,比起一般正常的嬰孩小很多,所以,我那位杞人憂天的父親足足讓她在保溫箱里睡了兩個多月,不過,很不幸的還是沒把她養到白白胖胖,最後,她就由我母親帶到日本的輕井澤去,說句實話,那裡的生活環境比台灣好多了,在她回台灣讀國中以前,她都是在日本生活長大的,所以,一直到現在,那個小妮子的中文還是差勁的很。」

起初,當傅少麒一副嘻皮笑臉,簡直存心算這些陳年流水帳時,厲悠司忍不住蹙起眉心,正待發作之時,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原來,那個小妮子是早產兒,難怪手腳細長,看起來臉色白潤,彷佛怎麼也吃不胖的樣子。

「她以前學過圍棋嗎?」

傅少麒聳了聳肩,「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她從小在日本長大,身邊的叔伯對圍棋多少也有些研究,她耳濡目染之下,想必也知道一些吧!」

「知道一些是嗎?」厲悠司沉吟了半晌。

「關於這件事情,我想,我父母親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對咱們家的雛兒如此興趣盎然?」

「沒什麼。」厲悠司笑聳了聳肩,冷不防地站起身來,筆直地往門口走去,臉上的笑容顯得既神秘又詭異。

「司,你要去哪裡?」傅少麒喚住了他。

厲悠司笑著回頭,微微自嘲地說道:「就在昨天下午,你們家的雛兒贏了我一盤棋,現在,我必須去履行我對她的承諾,替她把一整條夜市包下來,供她吃喝玩樂個夠。」

「她贏你一盤棋?怎麼可能——」

還不待傅少麒說完,厲悠司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在他的身後,一張張瞠目結舌的男人臉龐就像是被送進了「北極」牌冰箱給凍了十年,僵化得片刻沒有表情,只因為他們的心裡太過震驚了。

小小的一個傅雛兒——雖然是他的親妹妹,但是嚴格說起來,她根本就是名不見經傳的少女,竟然把現在聞名於世的天才棋王給打敗了?

此時此刻,就連身為她大哥的傅少麒都很不給面子地大表疑惑,他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則消息送給《世界笑話大全》,當成本世紀最大笑話一則?!還是交給世界怪奇協會,提供他們茶餘飯後的一項討論重點……

偌大的書房,以深沉的原木顏色為基調,這裡原本是傅父的書房,此刻,一名個頭小小,約莫一百五十公分的少女坐在書案前的皮椅上,她用功地趴在桌上,埋首在書堆里,小小的身子險些教人有種她即將被這寬大的桌椅給淹沒的錯覺,一串數學的公式從她粉嫩的小嘴裡被吐出來。

「角A等於角C,角C等於角B,角……所以……怎麼那麼多角?!又不是蜈蚣,角來腳去的,簡直就煩死人了!」

大叫了一聲之後,傅雛兒苦惱地搔了搔頭,把鉛筆一丟,抬起頭來瞪著眼前的數學課本,小臉苦皺的表情好像她被這些課本給欺負了。

這時,在門口已經站了半晌的厲悠司輕笑了聲,以一臉好笑的表情走了進來,「有那麼困難嗎?」

傅雛兒沒料到有客人,她抬起圓眸瞪了他一眼,擺手道:「我現在沒有時間陪你下棋,今天不把這些幾何給念完,我這次複習考鐵定完蛋的啦!」

「要不要我教你呢?」厲悠司聳了聳肩,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她當蒼蠅似地拂趕,反而很好心地提供幫助。

不過,傅雛兒卻沉浸在數學的挫敗之中,繼續念念有詞地說道:「為什麼……明明水『餃』好吃,為什麼這三角形卻如此煩人……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一張小嘴訝異得合不攏。

剛才是蜈蚣「腳」,再在連水「餃」都跑出來了,厲悠司忍不住失笑,不知道這個小呢子心裡還有什麼鬼玩意兒沒說出口的?不過,可見她對這些「角」來「角」去的幾何數學非常深惡痛絕。

「我免費當你的家教,以前,我在當學生的時候,數學還算不差呢!」他輕描淡寫地笑道;何止不差,他簡直就被師長們當成了數學天才,對於他的計算能力,他們幾乎是嘆為觀止。

「沒用的,數學這一科不知道已經請過多少家教了,可是,我就是學不會,別說這些煩人的大三角、小三角了!你就不知道,課本裡面的人都好奇怪,最喜歡把雞跟兔子關在一起,然後教人家數它們的腳總共有幾隻,你說嘛!這麼做無不無聊?」

厲悠司被她這一番天真稚氣的抱怨逗得大笑,「確實夠無聊,不過我想,我並不介意你在考完之後,把學會的東西統統還給我這個老師,所以,請讓我教你,如何?」

傅雛兒很懷疑地覷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笑著把面前的數學課本推給了他,「好吧!姑且就相信你這個手下敗將一次,記住,要是教得不好,我可是會隨時把你這個老師給資遣的喔!」

「遵命,我的學生大人。」厲悠司玩笑地說道,大手接過了她遞上來的數學本子,開始了兩人的家教生涯……

豆花、刨冰、蚵仔煎……

對於傅雛兒而言,今天晚上的經驗可真是不同凡響,她就像是一個城市鄉巴佬,走進了一個與她平常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小吃濃濃的香味、小販那總是快了半拍的叫賣聲,以及她無論怎麼閃,都無法完全躲過的擁擠人潮,對她而言,這些都是新鮮而有趣的。

「你不覺得人多了一些嗎?」厲悠司攬著她閃過迎面而來的一群大學生,動作非常地小心卻又自然。

「不會。」傅雛兒很興奮地四處張望,搜尋哪兒將會是他們下一個覓食的地點,聽見了他的話,非常肯定地搖頭,一張小臉笑咪咪。

「帶你出來之前,你母親千叮嚀萬交代,說你的身子骨很弱,千萬不要帶你四處亂逛,要是她知道我帶你來逛夜市,與那麼多人一起擠成一塊兒,她必定會殺了我不可。」

「夜市就是要很多人逛才好玩,我常聽同學說,哪一家的東西好吃,哪一家的東西便宜,只有我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真是糟糕。」說著,她懊惱地噘起小嘴,似乎對自己的見識淺薄感到不太高興。

他側眸斜睨著她,笑著安慰道:「一點也不,我的夜市經驗也不多,咱們平分秋色,誰也贏不了誰。」

「嘿,你是我的手下敗將,以為這樣安慰我,我就會很高興嗎?」她昂起小臉瞅著他,絕美的小臉充滿了標準十五歲少女的叛逆淘氣。

「不敢。」

他笑著搖頭,臉上掛著一絲無奈;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嗎?他心想,那場敗仗將會成為他人生中唯一、卻也樂意接受的污點。

「呵。」她非常滿意自己聽到的答案,忽然想到了什麼事情似的,美麗的小臉笑得好樂。

「從小,爹地和媽咪就不許我吃這,吃那的,尤其,他們不許我吃冰涼的東西,可偏偏他們愈是禁止我吃,我就愈想吃,有一次偷偷地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我犯一次忌,結果,那冰涼得我頭都快痛死了,我躺在病床上,聽著爹地和媽咪叨叨地念著我,嘴裡含著苦苦的葯,可我卻笑了,就像是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屠龍英雄似地,聽起來很蠢,是吧?」

「真頑皮。」他寵愛地點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尖,而她的回應則是可愛地昂起下顎,回他一聲笑哼。

每個禮拜六下午,就是厲悠司家教的日子,為了能夠抽出這一段時間,他總是非常迅速地處理完每件公事,而這教集團里的大佬們更見識到他無限的潛能,覺得破例讓他以外姓的身分入主孟家集團,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選擇。

「這是什麼?」翻開了國中的數學課本,厲悠司從書頁中抽出了一封信,他揚起書信,對身旁的少女發出疑問。

「喔。」傅雛兒對他手上那封看起來就很孩子氣的信瞥了一眼,然後勾起了嘴角,漫不經心地聳肩道:「情書。」

「你寫的?」

「怎麼可能?!」她很生氣地上前把信搶回來,白皙的粉頰氣得鼓鼓的,「我才不會幹那麼蠢的事情,這封信是別的學校男生寫的,我根本連看都懶得看,可是,那人是我同學的哥哥的同學,我只好勉為其難把信收下了。」

「你想答覆他嗎?」

「答覆?什麼答覆?」

「收了人家的情書之後,通常不是都會向對方的情感表答同意或抱歉嗎?」他坐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個諄諄善誘的好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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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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