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真的很不愛在年會上表演啊

周瑜所在的4A廣告公司，平時講究的是設計理念，創意和案子。每個人各自為政，接單子，做方案。遇到專業的甲方，比如邱聞紹，工作還沒那麼辛苦。可甲方一旦不講理起來，那是改到地老天荒也不能休息的加班。

邱聞紹總勸周瑜辭職換份工作。可周瑜說，文案是裡面相對輕鬆的職位了。而且工作來的快去的也快，老闆又好說話，總是批很多的假期讓她休息。這樣的工作，算來也不算差。

唯一不理想的，就是同事之間人走人留快速的很，從來沒有多深厚的戰友情。

只有一年一度的公司年夜飯，才是公司最最有人味的一天。

農曆新年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全公司的同仁濟濟一堂，那簡直就是牛郎織女一般，一年才趕得上一次。

因為大老闆深愛中國文化，對自己家的聖誕節不緊不慢，卻對中國的一些傳統節日，整的比中國人都激動。員工自然是馬屁拍盡，費心費力去準備熱鬧的晚會，以博外國人老闆龍顏大悅。

於是乎，每次快到農曆新年，全公司不論級別早早就開始準備。什麼獎金獎品，員工組隊才藝比賽，專人演員唱歌跳舞，恨不能把自己公司的聯歡會弄成地方春晚。要有衛視願意轉播，鐵定一分錢不收還能倒貼幾袋客戶產品。

獨獨讓員工高興的是，因為大老闆在圈子裡混的日子久，每年都能借著自己在廣告界的人脈，弄來一兩個叫得上名字的腕兒，犒勞花痴男女員工們一顆饑渴的心。

哇塞，那可是明星哎！

名字裡帶個星字的，哪個不是高高在上？什麼天王星，冥王星，流星彗星啥的，想看都得用天文望遠鏡！這樣的「星星」，竟然被他們這等痴男怨女見到活的，弄不好還能抓著拍張合照，要個簽名啥的，那顯擺起來叫一個有面兒。

什麼基本工資，什麼四險一金，什麼社會福利，哪比得上「歐巴、女神、年終獎」這公司3寶？好運一點趕上自己追隨多年的偶像，情深款款對自己唱歌，誰他媽還記得每天通宵加班之後辭職信攥在手裡的痛呢？

周瑜一貫認為，這才是他們公司的核心競爭力，沒跑兒。要不然，她也不至於從畢業出來就一直待在這裡混吃等死，大有跟公司拚死活，看你先倒還是我先走的架勢。

除了特別嘉賓的陣容，晚會另一大亮點就是員工自己的演出比賽。美其名曰是讓同事們增進了解，彼此合作，實際上就是小屁屁想看老闆耍猴，老闆也想看小屁屁耍猴。

這互相耍猴的博弈中，勝出的自然是大權在握的一方。

倒不是說老闆有多仗勢欺人的逼著員工上台表演，而是他很雞賊的不惜花重金設置了一堆獎品，引得「猴兒」們，自動自覺就上鉤了。

隨便哪個活人上台扭兩下，就能被陽光普照獎波及到，分分鐘拿個蘋果手機回家過年不在話下。不小心節目有點精彩，老闆有些喜歡，感覺舞出了社會新風向，動不動就有筆記本電腦等等幾萬幾萬的大傢伙。有一年，甚至還搬出了不小的一台進口轎車，讓一乾沒見過市面的周瑜等人，哈喇子流一地。

人說英雄為五斗米折腰，這一公司上有老下有小的打工人群，哪還有見錢不眼紅的呢？平日里加班累的如豬似狗，跟老闆談加工資費勁巴拉，還不如趁年底撈一票來的爽。娛樂下老闆耍個猴，大把大把的鈔票就能進口袋，誰願意跟錢過不去？

於是乎，這些厲害的獎金獎品，讓公司里那些一向看起來驕矜的小姐少爺們，都卯足了勁兒準備。周瑜家裡現在用的一應3C產品，可都是年終獎出賣色相，啊不對，是表演節目得來的呢。

今年員工比賽的節目順序跟往年一樣抽籤決定。周瑜作為攏共8個女演員里的第8號，自然輪不到代表小組抽籤的活兒，自己待在廁所裡面不出來。

廁所隔間很大，鏡子又多。應了這家超五星酒店的豪華設置，是個化妝的不二之選。

可周瑜沒在化妝，她在練舞，一遍一遍回憶動作。因為雖然獎品讓人眼紅，可上台表演其實算是要了周瑜親命。

從小到大，周瑜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搶過男生的體育委員來當。她當時直誇自己是巾幗不讓鬚眉的錚錚女漢子，不虧延續了三國時期大智慧公子的名字。可是最丟臉的，就是身為相貌完整的女性動物，卻一次文娛委員也沒當過。

一次也沒有過。

高中很傻很天真參加過一次晚會，結果淪為同學們的笑柄，久久不能平反。到後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在心裡造成的陰影連搭橋手術都無法解決。原因無他，只因她真是個音感奇差，手腳不協調的可憐人。

周瑜既頂了這個名字，長相的確也稱得上基因優良。從正面看是個氣質美人兒，側面看隨時能扳腿劈叉下后腰。誰知道動起來卻像個螺絲壞掉的機器人，從胳膊到腿兒透著一股子要腐朽爛掉的氣息。

搖擺左手的時候左腿就會跟著抖起來，像中間有彈簧連起來一樣，摁都摁不住。怎麼練習也弄不斷。這血一般的事實讓周瑜久久不能接受。

尤其是，她當時的舞伴沈諒跳的那叫一個舞動奇迹，映襯的她就像那個接在跳火圈獅子後面上場的黑熊。氣的她暴飲暴食了幾天，差點出人命。

沈諒，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周瑜抖了一下。

只有一小下，不到萬分之一秒，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她安慰自己說應該是回憶到那些年被迫參加的種種文藝匯演讓她抖了起來，滿心的鮮血差點流淌成河。

才不是因為一個名字。

不是。

她已經跟邱聞紹在一起了，她現在好好的。不會再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會。

本以為這些唱歌跳舞的小兒科作業僅限於學生時期，工作以後就不會出現了。誰知道來到這麼一個「和樂融融」大家庭，竟少不得一年一次的出醜機會。

進公司不久周瑜就發現，身邊的小姑娘小夥子們看著傻傻的挺單純，其實個個身懷絕技。這個那腿嘩啦一下就能放到耳朵旁邊，那個鋼琴小提琴的動輒10級起跳，隨便拿出來都能嚇死人。

剛進公司的時候大家都是新人，擺著手做作的說哎喲我不會，我什麼都不會，你推我我推你感覺忒羞澀。周瑜還樂呵呵的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組織，拍拍人家肩膀安慰說，「大家都一樣，出醜也有人陪著。」

可人家坐到鋼琴前面就轟隆隆一首肖邦，跳起來呼啦啦轉幾圈也不停。一曲完結竟然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接著說，「我真的不會，真的不會。」

周瑜淚流滿面。

不是說誠信做人是公司招聘第一標準嗎？這些人怎麼不拉去打靶，怎麼不拉去浸豬籠啊！

她才是真的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牛啊親！

可又怎麼辦呢，第一次組長要周瑜上台的時候，周瑜擺出「老娘不在乎錢」的囂張氣焰，惹得多少同事老闆側目。就算情商再低，她也不敢再跟下一年的組長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了。

「哎喲哎喲，我當然在乎錢了。面子值幾個錢呢？我上我上，讓我幹什麼我都上！」

以後的每一年，周瑜都這樣跟組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