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公主驚訝不已,弟弟對她向來尊敬,即便是不耐也會忍著,這會竟流露出了幾分真性情。長公主好聲好氣地說:「你以為我在試探你?」
「不然為何一直對我說她的事情?」他冷著嗓子說:「皇姊不用試探了,她回西北是好事,我會讓人送上一份禮的。」
長公主聽得牙口都酸了,「別、別。我不過是跟你說說而已,你要是不願意聽就不要聽,千萬別送什麼禮。」傷了姑娘家的心,還送禮上前,當真要這般的狠嗎。
聞言,趙欽神色自若地說:「皇姊放心吧,弟弟會送一份好禮給她的,不管怎麼說,相識一場。」
長公主有一種做了壞事的內疚感,「皇弟,萬萬不可!」
「皇姊不要管這事了。」
長公主一時間有一種恨不得將剛才的話全部收回的衝動,她都說了什麼呀,這下如何是好?
趙欽不想再待下去了,他站起來就往外走。走出了長公主府,他便吩咐烏木準備禮物給吳紓梨。
烏木木訥,卻不傻,送禮?是送仇恨吧。一向不愛說話的烏木勸道:「九王爺,這……不用了吧。」
「為何?」
烏木說不出話。
趙欽雙手別在身後,語氣帶笑,「相識一場,送禮而已。」
烏木只好應下,但願別出什麼問題才好。
吳家,春夏喜孜孜地拿著一盒精緻的檀木盒到院子里,「小姐、小姐。」
吳紓梨正發獃地坐在院子里的藤木椅,看著歡喜跑進來的春夏,她扯了扯唇,「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九王爺讓人送了禮過來。」春夏認為這是九王爺有意要跟自家小姐和解。
吳紓梨怔怔地看著那檀木盒好一會,半晌才啞著嗓子說:「拿開。」
春夏傻了,「小姐……」
「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吳紓梨一頓,「任何和他有關的事情,都不要在我面前說。」
春夏支吾地開口,「但,小姐,你真的不看看這檀木盒裡裝了什麼?」
吳紓梨嚴肅地點點頭,「嗯。」
春夏吶吶地點頭,轉過身,走出了院子,她偷偷地打開了那檀木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裡面是一套金飾。她頓時眉開眼笑,跑了回去,「小姐、小姐,是金飾呢,九王爺送給你的是一套金飾。」
吳紓梨痴痴地看著春夏開心的樣子,輕輕地站起來,拿過檀木盒,裡面是一套精緻的金飾,她笑了,卻不是春夏以為的那種開心。
這幾日,春夏見多了吳紓梨愛笑不笑的模樣,此刻吳紓梨的笑格外的淡,春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裡,「小姐……」
「春夏,你怎麼就不懂呢。」吳紓梨將那檀木盒隨意合上,「送到五嬸那裡吧,她會幫我的。」
「小姐?」
吳紓梨重新坐回了藤木椅上,唇角緊緊地抿著。金飾啊,原來她在他的心中也不過是那些隨意應付的人罷了。
吳五嬸跟她說過,這京城流行添妝,而最流行的莫過於送金飾了,面子、裡子都過得去,一般時候,是不會送金飾的。
但趙欽是她什麼人,憑什麼給她添妝呢?或者說,他很開心吧,很開心她不會纏著他,終於要回西北了,他真的很高興,高興地給她送了金飾。
吳紓梨靜靜地躺在陽光下,如一具沒有呼吸的屍體般一動也不動,心口那裡漸漸地沒有那麼疼,只要她不要想起他。
春夏不懂,傻傻地站在那裡,等去了五夫人那裡之後,春夏氣得哭了。五夫人將金飾留下,由她來處理。春夏回到了院子,見到的還是原來的場景,小姐她是多麼好動的人,什麼時候願意這般坐著不動了
春夏抹了抹眼淚,「小姐,再半個月,咱們就回西北了。」
「嗯,我也想西北了。」
「是啊、是啊,西北多好,那裡地廣人稀,小姐你騎馬也好,愛去哪,就去哪……」春夏嘰嘰喳喳地說著。
吳紓梨看了一眼春夏,勾了勾唇角。終於可以回去了,這裡,她一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第六章】
瀝青拿著檀木盒走到趙欽的面前,一頭霧水地說:「九王爺,吳府將你之前送去的禮送回來了。」
趙欽正拿著一本遊記隨意地看著,聽了瀝青的話,緩緩地抬頭,「送回來了?」
「是,好像是吳府五夫人的意思。」
趙欽眉微蹙了一下,隨即展開,「嗯。」
瀝青見趙欽沒有別的吩咐,便打算將檀木盒給拿下去。趙欽開口道:「本王挑的禮她不喜歡?」
瀝青腦子轉得很快,即便趙欽說話沒頭沒尾,瀝青馬上明白是什麼意思,「九王爺挑了什麼禮?」因為趙欽讓烏木去辦的這件事情,瀝青並不知道具體送了什麼。
「金飾。」
瀝青的表情瞬間獃滯了,直到趙欽瞪他,他才回過神,「九王爺送了金飾?」
趙欽頷首。
瀝青忍不住拍了拍臉,「九王爺,沒有人送禮會送金飾的,只有給姑娘添妝才會送金飾啊。」
趙欽沉下了臉,「本王並不知情。」
瀝青哭笑不得,「聽烏木的意思,九王爺是看吳小姐要回西北了,所以特意送了這份禮?」
「嗯。」
瀝青心中一嘆,「既然九王爺已經送了,那也沒有辦法了。」
「添妝,是嗎?」趙欽喃喃自語,腦海一閃而過吳紓梨鳳冠霞帔的模樣,眼神閃了閃,「她一時半會也不會出嫁,這禮送得不適宜。」
瀝青苦笑,哪裡是不適宜了,根本就是故意的,分明是九王爺表示吳小姐離開,他很開心啊。
「也罷,這禮等以後再送。」趙欽開口道。
瀝青一臉的驚訝,「九王爺真的要給吳小姐添妝不成?」這添妝也是有講究的,要嘛是長輩,要嘛是閨中好友,九王爺跟吳小姐的關係也沒到給吳小姐添妝的地步吧?瀝青想,這分明不是添妝,根本是添亂。
趙欽輕笑,「有何不可。」微頓,「不過她也不可能馬上就要出嫁,看來這份禮,本王要放一段時間了。」
瀝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九王爺本來就冷淡,做事也只憑他自己開心不開心,但在吳小姐這件事情上,瀝青真的很同情吳小姐,遇上了九王爺,真的很心塞。看來他家九王爺要成親,只怕很難,根本沒有姑娘家能受得了吧。
「是,小的會好好地放好。」瀝青心想九王爺最好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以後千萬別想起來,否則吳小姐就真的很尷尬了。
趙欽看了一眼檀木盒,莫名覺得礙眼了,「扔了。」
「咦?」瀝青以為自己聽錯了,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九王爺,你說什麼?」
「本王說,扔了。」趙欽側過臉,似是不想再多說什麼。
瀝青真是鬱悶了,見趙欽陰晴不定,也不敢再說什麼了,抱著檀木盒決定去扔掉。他走出了屋子,看到烏木便問:「你怎麼讓九王爺送金飾給吳小姐?」
烏木無辜地說:「哪裡是我願意的,是九王爺親自說要送金飾的。」
瀝青越發地捉摸不透趙欽的心思了,「現在九王爺又讓我去扔了。」
「那就扔了,這禮看著磕磣人。」
瀝青點頭,「誰說不是呢,九王爺難得要送人禮,還鬧了個大烏龍。」
「九王爺就該聽長公主的,恐怕長公主都猜到九王爺送禮會送錯。」烏木為難地說。
「吳小姐怕是心碎了。」瀝青同情吳紓梨。
「這心早就碎了。」烏木搖搖頭。
一雙黑色的靴子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大樹下,將他們的話不動聲色地全部聽了進去,沒一會,便轉身又往屋子裡走。
趙欽握緊了拳頭,吳紓梨可憐?他對她很過分?
她要走了,他送她一份禮,就權當相識一場,可惜送錯了。她會多想嗎?會認為他很開心她要走?是,他開心她不會再糾纏他了,從此他繼續兩袖清風,耳根清清靜靜,但他還不致於惡劣地故意給她添堵。
不知道為何,趙欽想到了那一日吳紓梨離開時的背影,那死氣沉沉的氣息,一點也不符合她每回古靈精怪的模樣。
他身為王爺,不需要為這種事情道歉,她對他有情,他對她無情,他從來沒有故意誤導過她,所以他自問無愧。但那日她離開的背影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腦海,甚至連他的兩個屬下都說他太過絕情。
趙欽走進屋子,坐在八仙桌旁,倒了一杯茶,緩緩地喝了一口。既然對她無意,他便無須留情。絕情,呵,那便絕情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