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趙嬤嬤也沒起疑,只以為她這是忘了。
聽完趙嬤嬤的話後,杜紫芯暗自琢磨,這君連泗身為皇親,要對付他較難下手,只能先從邵家著手。
可邵望蓮如今貴為皇妃,邵家一家身分也跟著抬高不少……杜紫芯沉吟的尋思著有什麼方法可以令他們滿門獲罪,就連貴為皇妃的邵望蓮也逃不掉。
【第三章】
來到花園裡,杜紫芯目光掠過眼前這片顏色妍麗的牡丹花,苦思著對付邵家的辦法。
這兩天她日夜思索,依然想不出該從何處下手報復邵家。
當初娘帶著她離開無心庵時,她才從娘那裡得知自己的身世。
娘和爹是同鄉,娘是洪木鎮一位私塾夫子的女兒,在十七歲時嫁與同鄉的一名秀才,也就是她爹邵中德。
翌年,娘生下她,同年她爹考上了舉人後,被城中一位庄姓大戶人家的女兒看上,想招他為夫婿。
她爹不但沒有拒絕,為了攀上對方,一度想休妻,但因她娘嫁給爹後,孝敬公婆,操持家務,毫無過失,她爹找不出理由休妻,最後是以平妻之禮迎娶庄氏進門。
庄氏進門後,處處爭寵,刁難她們母女,她爹卻放任之,既不阻止也不理會,後來才兩歲的她被庄氏蠻橫的從椅子上推落,摔傷了腿,她娘忍無可忍,這才帶著她回了娘家。
她娘心中對她爹還存了一分情,盼著她爹能來接她們母女回去,豈知等了數月,她爹都沒來。
外祖父已過世,家中只靠著接替外祖父在私塾授課的舅舅撐著一家子,外祖母雖護著她娘,但家中的日子並不寬裕,因此舅母不時對她娘冷言冷語。
她娘不願拖累娘家,曾考慮要帶她回去邵家,但在得知庄氏替丈夫生下一個兒子後,明白那個家已容不下她們母女。後來得知鄰居有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準備去投靠她在外鄉的兄長,她娘瞞著娘家人,帶著她跟著那寡婦離開家鄉,想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獨自扶養女兒長大。
然而她娘半途病倒,正好遇上在昭明城裡講佛法的靜若師太,靜若師太得知她們母女的遭遇,便收留她們在無心庵里住下。
直到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紀,娘這才寫信回鄉。
那信輾轉被送到已在京為官的她爹手上,她爹才派了個老僕來接她們母女。
哪裡想得到,這一趟去京城的路,竟是一條死路。
來到京城的邵家,爹和庄氏壓根不認她娘這個元配妻子,對外宣稱她只是個小妾。
剛到京城的前幾個月,庄氏處處苛待她們母女,不准她們外出,拿她們當下人一樣使喚,庄氏的一兒一女也處處作賤欺壓她們。
她娘最後撐不住病了,曾抱著她後悔道:「娘當初帶你來找你爹,是希望日後你出嫁時能風風光光,沒想到你爹竟薄情至此!娘這身子是不行了,你若有機會,就逃回無心庵吧,別再留在這兒,給他們作賤。」
「不,娘,要回去咱們一塊回去。」
她去央求庄氏替娘找大夫來醫治,但庄氏不肯。
她跟在靜若師太身邊這些年,多少懂些醫術,因此寫了張藥方,私下託了邵府裡頭的一個廚娘為娘抓幾帖葯回來,熬給娘喝。
喝了幾日,娘身子稍見起色,卻在飲下最後一帖葯後,面色發黑,嘔血不止而死,分明是中了劇毒。
可庄氏他們竟說是她胡亂抓藥才會吃死了娘。
前幾帖都沒事,豈會在最後一帖出事?定是那最後一帖葯里被人投了毒藥,毒死了娘。
她悲怒的去求爹,為娘的死查明真相,爹不肯聽她的話,還拿庄氏的話來責備她,指她亂抓藥才害死母親。
為替母親的死討回公道,她打算告上官府,求官老爺為娘作主,不想爹與庄氏得知這事大怒,將她給鎖進柴房,不准她離開一步。
她被鎖了三個月,直到爹娘為了巴結穆親王府,將她獻給君連泗那日,才放她出來,而後她被人強押著,抬進了穆親王府一處偏僻的院落里。
最後,她遭受慘烈的凌虐,被生生折磨至死。
她與母親的命,這兩筆血債,只能用邵家與君連泗的血,才能清償得了。
想起這段悲慘的遭遇,她緊咬著牙根,在心裡對母親承諾,「娘,女兒絕不會讓您白死,您等著,早晚有一天,我定會教他們血債血償!」
承諾完的這一瞬間,陡然靈光乍現,她一時欣喜之下,轉身要回正院,打算將那辦法再好好細想。
不料她走得太急,一時沒看清,冷不防撞上一個人,她整個人往後一仰,摔了一跤。
今兒個趙嬤嬤休息,沒跟著她,跟來的是兩個丫鬟。她走得太快,讓她們一時沒跟上。
杜紫芯因想到那個辦法心情極好,也沒去看那擋了她去路的人是誰,自然而然抬起手就道:「拉我一把。」
君連笙遲疑一瞬,才伸手拉起她。
站起身後,她才發現自己撞到的人竟是他,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對不住,妾身適才沒看見王爺。」
那兩個婢女也急忙過來請罪,沒緊跟在一旁伺候好王妃,讓她不慎撞上王爺,是她們的疏失。
杜紫芯並未責怪她們,替她們說情道:「跟她們無關,是我走得太急,才會衝撞王爺。」她心中微覺奇怪,她沒看路,王爺難道也沒看路嗎?要不早在她撞上前就該避開才是。
君連笙擺擺手,示意不追究此事。方才他正想著事情,因此才會沒瞧見她撞上來。
杜紫芯謝過之後,領著兩名婢女告退離開,急著回去將適才想到的辦法再想得更周延些。
君連笙瞥了眼她離去的身影,思及適才她毫不忸怩的伸出手,讓他拉她起來的那一幕,令他不禁回想起昔日在無心庵養傷時,有一日,蝶兒端著煎好的湯藥要送來給他,不小心在跨過門檻時摔了一跤。
當時她見湯藥灑了,噘著嘴嘟囔了句,「啊,葯都灑了!」接著便朝他伸出手來,「拉我一把。」
拉她起身後,他說了句,「灑了剛好,今日就不用服藥了。」那葯極苦,他每次都要憋著氣,勉強自個兒喝下去。
她抬眉笑咪咪說道:「你可別以為葯灑了,今兒個就用不著服藥啦,我再去替你煎碗葯過來,你等著。」
她很愛笑,每日里看著她的粲笑,總能讓他心情也跟著舒朗起來。
掏出袖袍里那條隨身攜帶的手絹,君連笙垂眸看著,幽幽懷念著紅顏早逝的伊人。
杜紫芯先前已約略了解京中各方的勢力,如今再藉口想了解京城那些權貴子弟的事,以及彼此之間的恩怨,讓趙嬤嬤說給她聽。
對付邵家的辦法她已有了,只欠一枚棋子,眼下她要把這枚棋子找出來。
以前主子對這些事全無興趣,如今難得想知道,趙嬤嬤自是樂得說給她聽。
趙嬤嬤年少時是左相夫人身邊的丫鬟,後來隨同夫人陪嫁到左相府。之後她嫁人生下孩子,不久恰好左相夫人也產下王妃,后是左相夫人便讓她成了王妃的奶娘,一直到離開左相府,趙嬤嬤都是左相夫人的心腹,故而比起一般的下人,她的眼界與見識自是不同。
她說了很多外人難以知曉的事,且說得仔細,杜紫芯繼而問得更深入,包括哪家哪戶有什麼糾葛恩怨,她也都能答得一清二楚。
趙嬤嬤心裡雖有些納悶,卻也沒多疑,只當王妃是好奇。
聽畢,杜紫芯從中梳理出一樁她如今最想知道的事,詢問趙嬤嬤,「你先前說這邵綸在妹妹進宮前,與孟家的大少爺孟冠因爭搶一個花魁,被打了一頓,而結下了仇。那時邵家的地位不如孟家,在孟冠的手上吃了虧,邵綸也只能忍了,但眼下他妹妹得了聖寵,這仇他難道沒找孟家報回來嗎?」
她曾在邵家生活過幾個月,知道邵綸此人是個睚眥必報,器量狹窄之人,如今邵家靠著他妹妹得了勢,他不可能放過孟家大少爺。
「這邵綸哪吞得下這口氣,據說在他妹妹被晉封為蓮妃那日,他就帶著一群家丁僕從去把孟冠給打了一頓,打得人家斷了一條腿,躺在床榻上三、四個月都下不了床。孟家礙后他妹妹是蓮妃,也不敢追究此事。」這事當時傳得滿城皆知,趙嬤嬤心忖那時王妃一顆心全都撲在簡世傑身上,怕是早忘了,所以這會兒才會這麼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