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尖血
我二話不說,拉著老鷂子就往外走。
到了屋外,我趕緊問,師父,這種事情我可做不來,手伸進死人嘴裡,還掏東西,這不扯淡嗎?
其實我還有話沒有說,自從我聽了那個小女孩兒的話之後,對這一家人是發自心底的討厭。
讓我忍著這麼大的噁心去救這樣一群狼心狗肺的傢伙,我不願意。
老鷂子聽我說完,問我知道為什麼這家人又小氣又不講究,還要帶我來這裡嗎?
我自然不懂,我還以為這家的婆婆在老鷂子耳朵根說的話,是在加錢呢。
老鷂子難得的老臉一紅,說錢確實是加了點兒,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救我。這個女人死的冤屈,她心尖兒上肯定是有一股子怨氣,而要給我遮蓋羅剎手印的材料裡面,就有這樣的心尖血。
我掏金鎦子的時候,肯定會帶出血來,這不是在救這一家人,而是在救我自己。而且,這東西還就只有我的左手能掏的出來,換成別人還幹不了。
我愣住了,沒想到是這麼回事,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等我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像是結了冰。
做這種事情,肯定得背著外人,要不太丟臉了。這家人已經把閑雜的人請走,然後用麻布,把靈棚整個圍起來。
靈棚裡面扯上了電燈,光線倒是夠用。
棺材蓋子,已經被這家的爺倆加上大知賓打開了。
我強忍著恐懼,往棺材裡面看了看。
現在正是熱天氣,屍體已經在靈棚停了七天,之前棺材蓋著還好,現在一打開,一股惡臭立刻從裡面衝出來。
我捏著鼻子湊近了一點兒,立刻腿一軟。
裡面的屍首已經開始腐爛了,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整個腫脹的像是吹起來的氣球一樣。
偏偏身上的皮膚,都是青灰色的,已經撐得非常薄,一根根黑色的血管像是樹葉上的葉脈,看得特別清楚。
女屍的嘴巴是張開的,眼睛也是張開的,兩眼無神,直愣愣的看著靈棚的頂端。
我剛剛鼓起來的勇氣,立馬跑了個精光,走到靈棚外面,哇哇的吐起來。
過了一會兒,老鷂子拿過來兩片生薑,讓我含在嘴巴里,然後又給我一個毛巾,捂住口鼻。
我再次進入靈棚裡面的時候,老鷂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蒼朮皂角,攏做一堆,在棺材旁邊點著。
等到青煙冒起,老鷂子讓我從煙上面邁過去,說是去晦氣。
我照做,又走到棺材旁邊,感覺這一次勉強可以忍受了,嘴裡不停的小聲念叨著,就當是小時候在石頭縫裡面摸長蟲了。
別說,那種感覺和石頭縫裡面摸長蟲還真有一點挺像的,就是入手都是涼冰冰、滑溜溜的。
我壓根就不敢朝女屍的眼睛上看,憑著感覺,把左手伸進了女屍的嘴裡,壓在女屍長長的舌頭上面。
前面還好,但是人的嗓子眼兒一共就那麼大,我的手到了嗓子那裡,一下子就很難伸進去了,我哆哆嗦嗦懟了半天,還是進不去。
老鷂子在旁邊看了,在我耳邊喊了一聲,「使勁。」
我下意識的一用力,大概是女屍已經開始腐爛膨脹,嗓子眼確實鬆了一些,一下子居然就進去了。
接下來我就感覺自己的手,被涼冰冰軟乎乎的爛肉緊緊裹住,往裡面伸的時候,特別費勁。
老鷂子也看出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了棉線,這一次是灰色的,讓主人家找了一點兒艾草,院子里有現成的開水,泡了一點兒艾草水。
幸虧艾草在農村特別常見,路邊地頭到處都是,幾分鐘之後艾草水就準備好了。
老鷂子專心的在棉繩上面打了幾個結,然後飛快的在艾草水裡面沾了一下,棉繩繃緊,往我的左手上彈了幾下。
艾草水彈到我的胳膊上,我自己感覺肌肉似乎沒有那麼緊梆梆的了,手又能繼續往下伸。
才往下伸了幾公分,咔噠一聲,我的胳膊上傳來一陣疼痛,低頭一看,女屍的嘴巴居然合上了!
兩排牙齦青黑的牙齒,緊緊的咬在了我的左手上面。
我已經快站不住了,只能用右手扶著棺材幫子,連救命就喊不出來。
老鷂子也急了,變戲法一樣,又掏出來一卷墨線,就跟木匠用的墨鬥上面的棉線差不多,飛快的在女屍的下巴上纏了兩圈,系了一個活扣,然後伸手在女屍下巴上一捏。
女屍的嘴巴終於鬆開了。
我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可能再退縮了,只有咬著牙,繼續往裡面伸。
終於,我的手指尖碰到了什麼硬邦邦滑溜溜的東西,有了,這應該就是女屍吞下去的金鎦子了吧?
我拚命的想用手指把金鎦子夾住,但是這東西滑溜溜的,沾滿了粘液,死活就是夾不住,還總往肚子裡面鑽。
我也是拼了,手猛的往女屍肚子裡面一插,終於一下子抓住了金鎦子。
在左手和金鎦子接觸的一瞬間,一股寒意順著我的左胳膊,直接衝到腦門上。一幕幕畫面像是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裡面閃過。
我緩緩的把左手從女屍的嘴巴裡面收回來,手裡死死的攥著金鎦子,腥臭無比暗黑色的血,順著我的手指往下滴。
老鷂子趕緊掏出一個小瓶子,在我的手下面小心翼翼的接著。
我卻沒有理會老鷂子,只是死死的盯著這家裡的三個人,死者的公婆和丈夫,冷冷的開了口。
郭有財,郭海軍,張秀蘭,你們怎麼這麼壞!媳婦沒有娘家人,就這樣欺負人嗎?就因為生不出個男娃娃,飯也不給吃飽,衣服也是舊的,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天天伺候你們。
這些也就算了,你們帶著媳婦去做B超,發現又是個女娃,就逼著媳婦把孩子打掉。媳婦不願意,居然動手打人,天天打月月打。
你們家孫女,也是郭家的骨肉,就這麼忍心?孩子這麼小,還得天天幹活,每天聽你們的惡言惡語,稍有不聽話就動手。
你們的媳婦就是被你們逼死的!你們的孫女在你們家早晚也得被逼死!她們娘倆都死了,好再找一個媳婦,再去生娃娃嗎?
想得美!
我一口唾沫吐在前面的三個人渣身上,手裡的金鎦子狠狠的砸到了郭海軍的頭上,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把郭海軍的頭皮都砸破了,流出血來。
你們郭家肯定是絕後了,就算再娶,也生不出娃來,要是不想老了沒人養,就好好對待你閨女。
說完之後,我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樣,一下子癱軟在地上,起都起不來了。
靈棚裡面一陣安靜,郭家的三個人大氣都不敢喘,已經被我剛才的話嚇壞了。
老鷂子看著瓶子裡面的心尖血,收集的差不多了,一把把我拉起來,又在青煙上面熏了一下,然後催著我去院子里用艾草水洗手。
院子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不少人,應該都是村裡的,大部分都是郭家人。我看著一張張冷漠的臉,噁心得想吐。
一句話都沒有說,洗完了之後,走出院子,在外面等老鷂子過來。
不會兒功夫,老鷂子出來了,手裡拿著一沓鈔票。
我心裡有點兒彆扭,這家人的錢,我真不想要。
不過看著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我還是忍住了。
老鷂子一共收了八千塊錢,我要了一半,老鷂子磨嘰了一會兒,還是把錢給了我。
我拿著錢走到了小女孩兒身邊,「你還有個姨媽在外地對吧?」
小女孩兒冷漠的點了點頭,我又問女孩兒記不記得姨媽的電話號碼。女孩兒報了一串數字給我。
我舉起手中的鈔票,說這是四千塊錢,我會聯繫你的姨媽,把錢給她,這是給你上學用的,要是你爸爸對你不好,你就打電話給姨媽,讓她接你走。
女孩兒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伸出手,抹去了女孩兒眼角的淚水,頭也不回的向著山下,我停車的地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