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泔水桶里的骨頭
這時候樓道裡面安靜得要命,突然來這一下子,特別刺耳。
我嚇了一跳,困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看看旁邊的張九思,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也不困,就這麼筆直的站著。
我一開口,嘴唇特別干,都黏在一起了,嗓子眼兒冒火,說話帶著顫音,「兄弟,陪我說說話唄,大半夜的這麼安靜,有點兒嚇人啊。」
我話音剛落,旁邊水房裡面,又傳來一陣聲音。這回聽得更清楚了,就像金屬和水泥地摩擦的聲音。
這大半夜的,根本就沒有人,水房哪兒來的動靜?
我想起安婷臨走前跟我說的話,沒來由的覺得一陣陣發冷,又開了口,「九思,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張九思終於說話了,「聽見了。」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強忍著自己側過身,去看水房的慾望,想著和張九思繼續聊天,這樣才能分分神。
「你怎麼給自己改了這麼個名字?」我純屬沒話找話。
「錯誤犯多了,總感覺自己太衝動,就改個名字,時時刻刻給自己提個醒。」張九思的語氣平淡,但是骨子裡頭透著一股子驕傲勁兒,好像說得不是自己犯錯,而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有用嗎?」我又好奇的問了一句。
張九思終於稍微側過頭,看了看我,表情古怪,「有用的話,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得,這話說的也是,張九思要不是今天開口幫我講了一句話,也不至於被拎出來,大半夜的不能睡覺。
我倆都不知道啥時候能讓我們回去睡覺,張九思的話太少,聊了兩句就把天聊死了,這傢伙的傲氣直嗆人。
沒辦法,我又只能專心研究牆皮上的痕迹。
然後就聽到水房裡又是猛的一陣響動。
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崩潰了,本來安婷的那句話,就像埋下了恐怖的種子,被這夜深人靜的水房裡的動靜,搞得發芽生長,纏繞在我的心頭。
緊接著,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順著我的褲子往上爬,乾巴巴硬邦邦的,到了後背那裡,居然感覺像是以前上學的時候,同學之間開玩笑,在後背寫字猜字的感覺。
比比劃划的,有點兒癢,又有點兒冰涼。
我哪有心思猜寫的是什麼字啊,咬了咬牙,猛的一回頭。
惡向膽邊生,說的就是我現在這樣,人被逼急了,總會失去理智。
最近也是諸事不順,總感覺一張潑天巨網籠罩在我的頭頂,而且一點點收緊,讓我不能呼吸,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但是等我回過頭來之後,卻發現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一轉身,就要向旁邊的水房走過去。
身後突然有一把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回頭一看,是張九思。
「你要幹什麼?」
「你聾了嗎?我要去看看水房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我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別去。」
「為什麼?」我奇怪了,難道張九思進來之前,也有人提醒他不要去水房?
不過張九思的臉揚了揚,「我說別去就別去,讓人看到了,我可幫不了你。」
我看著張九思充滿傲氣的臉,咬牙切齒的說,「不用你幫忙。」
然後走向了水房。
水房裡面空蕩蕩的,地面上都是水跡。我仔細的查看裡面,終於被我在角落裡面,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垃圾桶。
這個垃圾桶看起來像是用那種鐵皮油桶截掉蓋子改成的,相當的大。
剛才的聲音,八成就是這個鐵桶發出來的。
我湊過去,借著走廊的燈光一看。
這個鐵桶原本應該是靠著牆角放著的,但是現在已經移動了差不多有一米左右。
鐵桶裡面裝滿了剩飯剩菜還有各種生活垃圾,估計有大半桶。
這麼大的傢伙,一個人肯定是搬不動的。
我再一看,果然在鐵桶的兩側,各有一個鋼筋彎成的耳朵,應該是抬鐵桶的時候,穿杠子用的,到時候兩個人一上肩膀,就能扛出去。
但是這麼重的東西,怎麼會移動了好幾下,這麼遠呢?
我看著地面上因為摩擦留下的擦痕,確定這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四下看了一下,雖然沒人,但是還是發現了一點兒問題。
在水房靠窗的兩個窗檯的角落上面,放著兩個小小的石頭雕像,挺粗糙的,不過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雖然我去老鷂子的店裡次數不算多,但是多少也了解了這些風水擺件的作用,這個東西在尋常家庭裡面,非常少見。
名字叫做狴犴。
龍生九子,這個狴犴就是龍子之一,長得像老虎,古代的時候,都是在牢房的門楣或者門環上面,專門鎮壓牢獄的。
要說這東西出現在局裡,也算應景。但是這年頭可是很少有擺狴犴的,更何況擺放的位置也不對,沒有在大門,而是放在了水房的窗台上。
看起來已經擺放了有些時日了,表面有些斑駁。
我心裡一陣陣詫異,這時候旁邊的水房裡面,又傳來了一陣沖水的聲音。
前文說過,這裡面的水房和廁所連著,男廁裡面,一面是小便池,一面是幾個坑位。
這大半夜的,可沒有看到有什麼人上廁所,我又走進了廁所裡面,裡面是聲控燈,一片漆黑,我拍了一下手,燈光亮起來之後,我眼前恍惚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分隔開的坑位裡面盯著我。
我強忍著恐懼,一個坑位一個坑位的看過去,終於在最靠里的坑位,發現馬桶還在流著細細的水流,剛才肯定就是這裡有人沖水。
但是偏偏裡面是空蕩蕩的。
我低聲咒罵著,奶奶的,死就死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一直糾纏著我。
我又回到水房。
外面突然之間刮起來的大風,現在已經入秋了,半夜起風的事情,倒也稀鬆平常。
但是這陣風來得太猛了。
因為樓道裡面有燈,我可以依稀看到窗戶外面的情形,只感覺塵土飛揚,外面的兩排龍抓槐,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像是伸向夜空中的鬼爪一樣。
最近的一棵槐樹上面,似乎掛了一個什麼東西,被風一吹,呼啦啦直響,我靠近了窗戶,那東西似乎是一個破布條。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司機群裡面聽過的爛布堆的傳聞,今天在前面的院子里,沒有發現任何布條之類的東西,難道在老建築的後面,有這東西?
那根布條大概一米多長,十來公分寬,在狂風中打著卷,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從樹上飄下來,被風拍在了窗戶上,直接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被嚇得後退了幾步,借著昏暗的光線,似乎看到上面有些斑斑點點的血跡。
難道這個布條真的是腳鐐托?不可能啊,那是解放前的傳說,怎麼可能保留到現在,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正想著,窗台上兩個石頭狴犴,突然毫無徵兆的嘩啦一下,裂開了,然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心裡咯噔一下子,外面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楚,沙塵把所有的東西都遮蓋住,那根布條也不知道被吹到哪裡去了。
窗戶上反射著燈光,我似乎聞到一股焦臭的味道,身後又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
我轉過身,順著聲音又走到了垃圾桶旁邊,剛剛似乎咕嘟聲,就是從垃圾桶裡面傳出來的。
這裡面剩菜剩飯居多,還有很多髒水和垃圾,黏糊糊黑了吧唧的,漂著爛菜葉子和廢紙團和油花。
我四下打量周圍,在角落裡面,看到一個皮搋子,疏通下水道用的,大概有半米多長,拿了過來。
隨後把皮搋子伸進垃圾桶裡面,攪和起來。
我倒要看看,這垃圾桶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攪和了大半天,除了一些米粒兒菜葉之外,也沒攪和出什麼東西來,我一隻手捏著鼻子,被熏得發暈,正想放棄的時候,貼著鐵桶邊上,冒上來幾個氣泡,咕嘟咕嘟直響。
我趕緊順著氣泡的地方往下撈,還真被我撈出來一個東西,用皮搋子和鐵桶壁夾著,一點點往上挪。
到了表面一看,黑漆漆的,像是食堂燒焦了的一截排骨。
我有點兒失望,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
剛想把這截燒焦的骨頭放回去,猛然間想起來,這裡怎麼會出現燒排骨?還是這麼大的一根?
這明顯不合常理啊。
我趕緊再用力,把整根骨頭從垃圾桶的泔水裡面撈了出來。
這東西大概有一尺多長,燒的黑焦,上面似乎還掛著一些爛肉,已經被泔水泡軟了,散發出陣陣腐臭的氣息。
在骨頭的一頭,似乎連著一個什麼東西,我湊近了一看,像是分開叉的樹枝一樣,零零碎碎的連著五根分支。
我嚇得一下子甩開皮搋子,讓那個東西又沉到泔水裡面。
這哪裡是什麼燒排骨,分明是一個人燒焦的手臂,前面還有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