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聚陰地
我寒毛直豎,死活不敢回頭。
那雙手繞到胸前,正想抱住我的時候,我胸前掛著的葫蘆突然炸開了。
聲音悶悶的,一下子滿屋子紅色的粉末,那是硃砂。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刀子刮玻璃一樣的慘叫聲,已經伸到我胸前的那雙手,嗖得縮了回去。
滿屋子硃砂的味道混雜著血腥氣,讓我喘不過氣來。
直到眼前的紅霧散盡了,我這才發現,洗手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
我趕緊穿上衣服,在家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再沒有什麼異常。
洗手間瓷磚上的血珠子,也都已經不見了,又恢復了燥熱無比的溫度。
謝天謝地,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嘴裡不停念叨著各路神仙佛祖的名號,看來我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就在我挺開心的時候,想起一件事情,拉開我的衣服一看右肩膀,立馬心裡一沉。
肩膀上那個血手印又出現了。
同時,老郭乾癟的屍體上,那個血手印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就是一道催命符!
我哭喪著臉,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看來這道劫難還沒有過去,明天還得去一趟老天橋才行。
那個老頭兒雖然看起來是個大忽悠,不過好像還有點兒真本事,至少今天這個葫蘆救了我一命。
天亮之後,立刻從毯子里鑽出來,衝到樓下,開著車就去了老天橋。
到了老天橋的時候,才早上七點多,昨天那家店還沒開門。
我停好了車,蹲在店鋪門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過了大概一個多鐘頭,才聽到一個聲音對我說,「來了?」
我嗯了一聲,隨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抱住老頭兒,「大爺,你可得救救我,我才二十四,我還沒活夠……」
老頭兒一臉嫌棄的把衣服拉回來,「進來說話。」
我耐心的等著老頭兒把店鋪開張,又泡了一壺茶,坐在椅子上,這才問了我一句,「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趕緊把從酒吧街拉到那個女孩兒開始,一直到法場公墓,還有昨晚上在洗手間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老頭兒不緊不慢的喝著茶,聽完問了我一句,「你還有多少錢?」
我一聽就跪了,我一個窮鬼,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不過眼下保命要緊,「大爺,我真沒錢了,要不我那輛車給您。」
老頭兒站起來,順著我指著的方向看了看,「切,一堆破爛兒。」
我一看老頭兒的架勢,要丟下我不管,趕緊厚著臉皮,伸手死死的拉住老頭兒的衣服,老頭兒一雙手抓住我的手腕,正想掰開,突然停了下來。
我抬頭一看,發現老頭兒死死的盯著我的左手。
天氣熱,我穿著一件短袖T恤,左手的胳膊露在外面,小臂內側,一條蜈蚣一樣的傷疤,非常顯眼。
老頭兒抓著我左手腕的手指變了變姿勢,搭在我的手腕上,皺著眉頭。
過了一會兒,像是看見什麼珍稀動物一樣看著我,「你的左胳膊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說,「沒什麼啊,小時候淘氣,爬山摔了一次,摔斷了,我爺爺是鄉里的先生,也懂點兒醫術,自己給接上了,只不過他老人家學藝不精,留了一條傷疤。」
「呸,有這麼說你長輩的嗎?」老頭兒又抓著我的左手看了看,「不對,你這左手,難道沒有發現過什麼不對勁兒?」
我想了半天,一拍腦袋,「有,這胳膊一到陰天下雨就疼,比天氣預報都准。」
老頭兒白了我一眼,「不是這個,再想想。」
我這才想起來,那天晚上我被木頭門關在別墅裡邊的時候,原本外面是被什麼東西栓住了,我的左手好像穿過了木頭門,從外邊打開了鐵栓,這才逃了出來。
老頭兒聽了之後,沉吟了一陣子,眼神兒越來越亮堂,「這就對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老鷂子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這種人。」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老頭兒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表情親切極了,特別像給我推銷東西時候的表情,我心裡一陣防備。
「沒錯,小夥子,我可以幫你處理這件事,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老頭兒翹起二郎腿,不緊不慢的說。
「什麼條件?」
「你得拜我為師,你看啊,我救肯定不能白救,你又沒錢。我收你這個徒弟,你幫我做事兒,咱爺倆一起發財。」
我一陣驚喜,看來我總算有救了,只要能活下去,拜師什麼的不過是走個過場,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把這種事情當真呢?
很久之後,我才想起來,當時我師父跟我談條件的時候,壓根就沒提過工資這回事……
不過當時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哪裡考慮得了這麼多。
我立刻就在店裡,對著老頭兒行了拜師禮。
拜完師之後,我才知道,我這個便宜師傅,名字叫做范瑤,和金庸老爺子筆下的明教光明左使同名,綽號老鷂子。
「師父,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頭也磕了,茶也端了,我開始打聽起自己身上發生的邪性事兒。
「這樣吧,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兒,我們再去一趟橫枝崗法場路。」
聽到師父這個貼心的建議,我說話都帶著顫音了,「什麼時候?」
「今天午夜。」
我一聽就嚇尿了,昨天剛從鬼門關里跑一趟,現在還要去,還是半夜?
正要拒絕,師父卻一臉嚴肅的說,「要想救你的命,至少要先弄明白是什麼在害你,你要是不去,我可就管不了。」
我含淚點了點頭。
到了晚上十點多,老頭兒把店門關好,挎上一個斜挎的帆布包,和我一起出發。
到了橫枝崗之後,我真不太敢往前開了,憑著記憶開到法場公墓附近,立馬停車。
老頭兒也沒多說,帶著我下了車。
天氣還不錯,下車之後,老頭兒拿出一個羅盤,樣子老舊,好像是紅銅做的,上面有看不清多少層的同心圓,空格子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都是繁體的,很多我都不認識。
老頭端著羅盤,嘴裡邊念叨著,「開眼視光明,開鼻聞臭香,開口嘗百味,開耳聽四方,開足行萬里,開盤掌陰陽。受持萬遍,身有光明,指點山巒,神無不應。」
念完之後,老頭手上的羅盤指針突然飛快的旋轉起來,一直停不下來。
老頭額頭上也見汗,猛的咬破了手指尖,在羅盤邊緣畫了幾個奇怪的符號,羅盤的指針總算停了下來。
「真是個好地方啊,陽氣散、陰邪聚、生機斷絕、鬼起樓台,我老鷂子已經不少年都沒見過這麼標準的聚陰地了。」
我聽了之後,感覺越來越心虛。
四下里一片寂靜,這鳥地方連個蟲子叫喚的聲音都沒有。遠處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
老頭兒在前面帶路,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住了。
我跟著停下了幾步,就感覺四周開始涼颼颼的,突然就起了好大霧,就跟恐怖電影似得,霧直接從地下冒起來的,看得清楚在地上慢慢移動,一點一點的漫過來。
霧漫到的地方就很安靜,死沉沉的安靜。可是沒漫到的地方,就吹著狂風,把地上的廢紙和枯葉子都吹的好高。
可風再怎麼大,都吹不動霧。好像霧氣是很沉重的東西一樣。
隱約之間,還能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濃霧裡面快速移動。
「師父,還走嗎?」我哆哆嗦嗦的開口。
老頭兒看了看手上的羅盤,咬咬牙,喊了一嗓子「走個屁!跑!順著路跑,別回頭!」
說完之後,老頭兒自己先撒丫子跑了。
我拚命的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趕。
但是霧氣瀰漫的速度更快,眨眼之間,已經到了腰以上了,就跟在大海裡面游泳一樣,只能看到自己的上半身,別說是路了,我只能憑著記憶跑。
身後似乎不斷傳來嘆息的聲音,我的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流,記著老頭兒的話,死活不敢回頭。
不過老頭兒跑得也太快了,我一個大小夥子,居然追不上。
到了後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順著路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腳下穿梭,后脖子上總有什麼東西在吹氣一樣,涼颼颼的,我實在憋不住,回頭瞄了一眼。
濃霧中,不斷翻滾出一張張人臉,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