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處置

11.處置

?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多少費了些功夫。

楚妤看著宮人將茶盞等物收拾走,立在榻邊問姬恆,「要喝水嗎?」姬恆搖頭,她便坐得下來,準備向姬恆仔細了解他與楊修儀之間發生的事。

姬恆不廢話,從玉竹塞香囊到楊依依求見,一一細細說與楚妤聽。待說罷,姬恆問她道,「假使今日不是我,是你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事,你要怎麼辦?」

楚妤對他沒有任何佔有慾,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姬恆一次次看得越來越明白。不需要迫於皇后的身份去假裝賢惠大度,她是打心底里不介意他有多少女人。

剛才的那一幕也是一樣,她不在乎他是否想對楊依依做什麼,只在乎他頂著她的身份。如果她想,便可以借著現成的由頭懲治的確犯錯了的楊依依,但她沒有。

因為她的心裡從不曾裝下過他,所以這些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所以可以輕鬆做到不怨不妒、不憎不恨。姬恆如此清楚,卻對她過分清醒的態度介懷不已。

假使楚妤能表現出哪怕一點點在乎,他或許……

垂著眼,姬恆便覺得自己大概有些可笑,他到底是在期待什麼樣的回答。

難道他心裡不明白,算計她的人,若不是有把握她會將這塊玉佩留下,又怎麼會想出這般計策,不惜鋌而走險?

但又如何?

總之,她還是嫁給了他!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遠遠不止十幾年。

想到了這裡,姬恆便覺得,自己何必去斤斤計較一個蘇茂呢。無論她心裡還有沒有這個人、無論他們有過什麼樣的感情,究竟都已經變成了過去,不會重來。

何況,而今楚妤同他的關係更是從不曾有過的親密。

姬恆正當想著,聽見楚妤應聲道,「無論陛下信與不信,假使這此的事是臣妾自己碰上了,首先便不會將香囊和玉佩留在身上,再則便不會與楊修儀見面。」

「臣妾既已嫁與陛下,自然一心一意,如何會有二心?即便陛下不相信,我心裡也一直會是這樣想。何況陛下素來待我不薄,我又豈能做出無恥之事?」

在入宮之前,她早已將過去的一切拋開了。她不可能自怨自艾過一輩子,也不可能永遠活在回憶。不管嫁的人她究竟喜歡與否,她都絕不會做對不起這個人的事。

姬恆聽到「既已嫁與陛下」便眼中一亮,再聽到「一心一意」,簡直心花怒放,而楚妤暗指自己根本不會遇到這樣事情的話,他是根本顧不上了。

「往日卻不知你竟有這般覺悟。」姬恆笑道。

他眼中含笑,恍惚還帶著幾分得意。

楚妤不是很看得明白那其中隱含的意思,便只抿唇一笑,又斂笑微沉著臉分析,「玉竹將東西塞進來,便是幫凶。楊修儀專門過來鬧這麼一場,也不會不知情。」

「一旦陛下相信了我與……之間有不可告人之事,蘇家楚家都必遭大難。哪怕陛下不曾信,也說不得就此留下嫌隙,對我無法再有更多的信任。」

姬恆故意問道,「那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楚妤一時對上他的視線,但見姬恆眼裡彷彿滿是期待。

她微愣,終究是順著姬恆的意思道,「不會。陛下如此機敏睿智、英明神武,定然不會被這種小把戲蒙蔽了。」

姬恆勾了勾嘴角,對楚妤的回答不置一詞,「滿意」二字卻躍然臉上。察覺到自己好像太過沾沾自喜,姬恆收斂表情,轉而問,「你打算怎麼處理?」

·

天色漸晚,陪姬恆用罷晚飯,楚妤吩咐李德榮擺駕玉泉宮。

從二品修儀的楊依依,正是住在玉泉宮瑤光殿。

楚妤坐上御輦,漸漸離開鳳央宮的地界。

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殘留的幾抹餘暉照下來,令她整個人都被籠罩上一層暗淡的黃色,而她一路都在凝神思索。

皇后的位置註定被人覬覦,明槍暗箭,亦總防不勝防,在她答應入宮時,便早已做好了覺悟。她和蘇茂定過親的事可謂眾所周知,誰叫這樣的她竟成了皇后呢?

姬恆登基之後辦過的唯一一次選秀,楚妤記得是在兩年多前,那時已經是皇帝陛下在位第四年了。而今,後宮妃嬪們也跟著他兩載有餘……

偏偏空懸六年的后位最終是落到了她的頭上——她的出身不高,也沒有才名抑或美名在外,妃嬪之中不服氣的、不接受的人定然不少。

只是,為了對付她不惜將整個定國公府拉下水,會不會太過大膽也太過毒辣了一些。楊家和蘇家應無大的糾葛,而一旦做出這樣的事情,楊家同樣不會好過。

既如此,但凡顧慮一些後果,怕也不會隨便走到了這一步……所以,他們懷疑楊修儀只是被利用了,而在她的背後實際上許是還有別的慫恿攛掇她犯錯的人在。

這些問題,楚妤也和姬恆大致討論過。要和他談論蘇茂以及蘇家的事,大差不差說一說也罷了,細緻討論終究尷尬。不過,她相信在大事上姬恆自有分寸。

皇帝陛下或許並不憐惜她、不在意楚家,卻必定在乎定國公府、在乎楊家,而牽扯到朝中大臣,他在對待這件事的時候必定慎重又慎重。

「陛下,玉泉宮已經到了。」

李德榮的一聲提醒,讓陷入沉思的楚妤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匾額上的大字,她從御輦上下來,大步往瑤光殿走過去。還未走到殿門口,楊依依便出來接駕了。

尚不知壞事將至的楊依依,臉上猶有因皇帝到來而難掩的欣喜雀躍,她跪伏在地上、忐忑等待皇帝揭曉此番到瑤光殿的目的。皇帝只一言不發,邁步入得殿內。

楊依依心裡直打突突,她咬唇起身,異常不安跟在楚妤身後。大太監李德榮、江源包括其他的一眾宮人都沒有跟著進去,僅是守在了殿外。

楚妤一直走到裡間,楊依依便不遠不近跟著,直到她在桌邊頓步站定,楊依依才也停下腳步。在桌邊坐得下來,楚妤方手指點一點旁邊的位置,心平氣和道,「坐。」

楊依依謝過恩典,見皇帝的態度溫和,內心的不安稍減。她走過去,在楚妤指過的位置坐好了,便低垂著頭,看起來不勝嬌羞,然而這份嬌怯很快就不見了。

楚妤從袖中掏出香囊,擱到桌面上。

她單刀直入,問楊依依道,「你為何要誣陷皇后?」楊依依揪著手裡的帕子,正想裝糊塗,又聽皇帝說,「但凡朕想查的,便沒有查不出來的,你確定要隱瞞?」

「你或是不清楚,此事牽扯起來,楚家、蘇家包括你們楊家都逃不了。難道你以為能將自己、將楊家摘出去嗎?你可以裝糊塗,但朕也一樣可以。」

楚妤按照姬恆教給她的說辭,試探著楊依依,「楊修儀,朕若是交待李德榮去查這件事,到時候論起罪來,你和楊家,必是第一個跑不了的。你明白嗎?」

楊依依身子重重一顫,似乎是被這些話給嚇著了,待過得半晌,她便已顫著肩抽泣了起來。楚妤不覺微擰了眉,姬恆告訴她只這麼說就足夠了……倒是看得真透。

「陛下,您知道嗎?」楊依依啜泣著跪到地上,就跪在楚妤面前,「臣妾入宮至今,您還是第一次來這兒。這兩年多,臣妾便一直在這兒等著您、盼著您。」

「可是臣妾等不到,怎麼都等不到……」楊依依瞬間便哭慘了,「這兩年多,臣妾只能遠遠看陛下一眼,除去請安,便再說不上別的話,臣妾真的受不了了。」

楊依依跪行兩步,離楚妤更近了。她伸手去抱她,將臉靠在楚妤的大腿上,閉著眼無聲流淚,「犯錯又如何?能換來陛下的片刻溫存,對臣妾而言都是值得的。」

「因為臣妾……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楚妤知道自己應該推開楊依依,可是聽著這樣的話,她依然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沒有抬手。深宮裡的女人,便沒有不可憐的,因為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在這宮裡遍地都是逃不開的算計、避不開的陷阱,每一步都踩著萬丈深淵,即使拼出一條路又如何呢?依然是必須要靠著那個男人才立得住,幸又不幸。

可是,這也不是她活該被栽贓被陷害的理由。

有的人想要她的命,她便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最初多麼不喜歡、多麼不願意,既踏入了這深宮,她還是要努力保護好自己、還是會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的。

楚妤抬手,輕撫了撫楊依依的發頂,溫聲問道,「所以,你便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陷害皇后嗎?」這樣的溫柔,反而越是叫楊依依止不住流淚打顫。

「陛下……」

楚妤推開楊依依,站起身,「你不必坦白了,朕讓李德榮去查。」

楊依依聽言,連忙急急跪行幾步,伸手扯住楚妤的衣擺。她仰著滿是淚痕的臉,紅著眼看著面前的年輕皇帝,痛聲喊道,「可是臣妾嫉妒,臣妾嫉妒啊!」

……

永興六年,七月十二日,是夜。

眾人但知皇帝陛下走了一趟玉泉宮,在這之後,楊修儀便被貶為才人,而宮人更是連夜將她的住處從瑤光殿搬到了秋水軒。

消息在第二天的一早傳開了,宮中上下卻無人敢對此事多加置喙,妃嬪們便是在私底下,也只隱晦提兩句。不是不好奇,而是更擔心因為好奇招來了禍端。

這兩年多來,她們尚且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陛下如此苛罰妃嬪。有細心的妃嬪很快注意到了,在楊修儀被降為楊才人的同一時間,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也換了。

妃嬪們關注這件事,又不敢放肆談論,越壓制克制,越想探個究竟。只不論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到真正的原因,久而久之便也不得不作罷。

熬過月事的幾天,姬恆著宮人弄了兩隻雪白滾圓的兔子在鳳央宮裡養著。他準備閑著無聊的時候便讓人將兩隻兔子抱到裡間,自己躺在床榻上看著它們耍玩。

然而這不過是第二日,姬恆命宮人將兔子抱過來,便發現它們總縮著身子也不大活潑,像是生病了。楚妤瞧見,便道,「聽說寧太醫懂這些,可將他請來看看。」

她正準備去寧心殿同太後娘娘請安,因而留下這麼一句,人已往外走了。姬恆想問她怎麼知道寧清擅長這個,見她走了卻也無法,只是示意玉蘿吩咐下去請人過來。

章太後年已五十六歲,平素對宮裡的事情不怎麼過問,和皇帝陛下之間也是關係融洽、母子情深。已經許多日都不曾來請安,楚妤也是不得不替姬恆來了。

因一道懿旨而入宮的楚妤,往常和章太后的關係同樣不錯,和章太后便說不得生疏。哪怕是頂著姬恆的身份相處,她也不至於無所適從。

楚妤到寧心殿的時候,章太后恰巧在沏茶,見她來了,直接招呼她過去坐。母子之間若是太過客氣難免生分了,楚妤大大方方入座,章太后倒主動問起他們來。

「阿妤情況可還好?你這些日子都在鳳央宮守著阿妤,身體都還吃得消?」

楚妤應道,「母后,她挺好的,我身體也無礙,請母後放心。」

章太后卻笑,「我倒是能放心呢?」她將新沏的茶水送到楚妤面前,「母后不想也不會幹涉你自己的事情,可偏聽說你前幾天罰了楊御史的女兒。」

「當初你退讓了,選了這麼些個妃嬪入宮,你是怎麼同母后說的?如今,你將那麼些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晾在宮裡頭,你得承認也得面對,這是你犯下的錯誤。」

「你犯了錯,便該去想辦法挽救和彌補,不能丟在一旁不管了。這麼淺顯的道理,你也這麼大了,想必不用我來教,我不過從旁提醒得聲。」

「且不去提其他人如何,你以為自己給了阿妤后位,她就不委屈了嗎?」

楚妤聽著前面的話,以為太後娘娘是在暗示皇帝陛下要雨露均沾,然而聽著聽著又覺得不大對勁,直到聽見了最後的這句話,她猛然意識到——

莫不是,其實陛下有心儀的女子?

楚妤心中大驚,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章太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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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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