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裸奔(3)
「你們說『作案』?我能不能知道一下,盧老師……死了嗎?」祝瑾年謹慎地問。
「口誤口誤!」陳昱清清嗓子,「目前還不確定。」
她鬆了一口氣,又追問:「小志呢?他怎麼樣?」
林睿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我們現在懷疑小志跟盧律明的失蹤有巨大關聯。你說的這些很有價值,我們目前一邊對小志進行心理評估,一邊繼續查盧律明的下落。等到了局裡,你把你知道的這些內容再說一遍,我們會詳細記錄。」
「你們是不是懷疑盧律明被小志給……」她停頓一下,「如果是這樣,搜查他們家應該會發現點線索吧。」
林睿嘆了口氣,「9月20號,盧律明的同事來報案,說他從16號開始,就無緣無故好幾天沒來上課,家裡電話、手機都打不通。民警去他家問時,鄰居也說這幾天都沒看見他。小志放學回來,被問起盧律明的去處,他說爸爸在家裡。民警等人進去一看,裡頭根本沒人。情況很不正常,又涉及在校學生,這個失蹤案就從派出所移交給我們處理了。如果小志是個嚴重的被害妄想症,盧律明的情況就更不容樂觀了。」
祝瑾年聽到這裡,感覺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只聽林睿接著說:「後期調查中,我們聽說9月16到20號期間,小志上下學時神態舉止都跟平時一樣。他始終不肯告訴我們盧律明在哪裡,也不回答關於他爸爸是死是活的問題,一再堅持他爸爸就在家裡。他家附近的監控探頭顯示,15號傍晚,盧律明下班后,就再沒出現過。我們把他家翻了個遍,連最不可能藏人的抽屜、消毒碗櫃都打開看,什麼都沒發現。我們已經派人清理下水道了,目前還沒什麼消息……」
祝瑾年拍拍他的靠背,「別說了別說了,跟恐怖片一樣……」深吸幾口氣,她說:「盧律明拒絕我的建議,剛好小志也放了暑假,他倆肯定二十四小時都面對面。開學就高三,不知道暑假兩個月他是怎麼壓迫小志的,很可能讓小志的精神全面崩潰。」
「看出來了,我們取證的時候,小志的攻擊性很強,而且行為啊眼神啊什麼的都不太正常。爸爸失蹤這麼大的事,他好像不怎麼在意,還想著要去寫作業、背單詞,我發現,他看我們忙得團團轉,時不時露出微笑。」林睿一邊說一邊打方向盤,車子在減速帶上顛簸了幾下,駛入鵬市刑偵支隊,「他如果真是嚴重的被害妄想症,司法精神鑒定免不了。」
車子在停車場停好后,祝瑾年最後一個下車。費力地拉上車門剛轉過身,幾步外,單人座上那男人恰好也回頭看她,二人的身影互相映入對方眼帘。
他很高,肩膀寬闊,背脊挺拔,經典格紋襯衫剪裁精良,下端整齊地扎進深灰長褲,黑色皮帶環繞腰間,整體格調挺高。那瘦削但隱約呈現肌肉線條的身材一看便知經常參加健身鍛煉,絲毫不遜色於他的顏值。
身材高挑的祝瑾年在他眼裡,則跟今日的太陽一樣明媚。卡其色的五分袖針織衫,高腰黑色筒裙掐出她柔媚的腰線和臀側豐滿的起伏,裙下端的一段黑色透明蕾絲給雙腿的絕對領域增添幾分性感意味,魚嘴黑色細高跟使雙腿變得更加修長。
很面善,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回身,繼續往前走,腦海中總有個什麼似曾相識的影子不斷閃現。
祝瑾年原地站了幾秒,走到支隊大廳門口的林睿對她招招手,她才邁步走去。
這是祝瑾年第一次到刑偵支隊來。藍白相間的建築,綠樹環繞,不遠處的車庫裡整齊地停著一排警車,每輛警車的車牌都跟車庫上的標識一致。
一樓大廳的指示牌上清楚地寫明每個科室的具體位置,還有樓層分布圖。一樓是值班室和接待室,二樓偵查一大隊,三樓偵查二大隊和三大隊,四樓是技術室,綜合辦公室和領導辦公室在五樓,六樓為會議室。
祝瑾年跟著林睿和陳昱進了電梯,看他倆按了一下二樓,又按了五樓。到二樓時,林睿、陳昱帶她出了電梯,那男人留在裡頭,看來要去五樓的是他。
詢問室里,她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如實說了,小志是否患有被害妄想症一事,因為不確定,所以她很圓滑地一直沒給肯定的回答。
「小祝,你提到的一些地點,麻煩你帶我們去核實一下。」林睿說。
祝瑾年微笑點頭,然後眼睫一抬,笑容更深,機睿藏於眼底,「我這種行為,究竟算不算跟蹤?」
「哈哈,當然不算。」陳昱擺擺手,「你沒有惡意,沒有以此用來買賣盈利,這也是為了『側面了解』嘛!」
「OK,還有什麼問題,歡迎隨時問我,我一定配合。」祝瑾年話音剛落,只聽兩聲敲門,一個平頭便衣男子走進來,見了她,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原地愣了好久。
「你!你是……」
「沈副,這位就是祝瑾年。」陳昱介紹道。
來人一僵,眼中似有失落,一會兒才笑開,「你就是格致提過的師妹小祝?我是沈子平。你……跟我以前認識一人長得挺像,我剛才認錯了,失禮失禮。」
陳昱打趣,「哈哈,沈副見了美女都眼熟。」
沈子平張張嘴想說什麼,又微嘆口氣掩下了。
「你好,沈隊長。」祝瑾年反應很快,忽略人家是副職直接喊隊長,略帶恭維同時,心想,原來這人才是沈子平,敢情杜格致的老同學並不是車上那位?
林睿把情況跟沈子平彙報了一遍,沈子平點點頭,客氣地說:「那棵樹確實有必要去看看。這樣吧,小祝,你跟我們上去開個會,後續一些調查,還需要你幫忙。」
祝瑾年跟他們去了六樓,一間小型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七八個人,其中一人就是同車來的那名男子。她坐在最後一排,沈子平和那個男人坐在前頭,面向其他刑警。
沈子平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似乎是讓那男人先發言。
「大家好。我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對案件相關人做心理評估,但不排除有些同志還不認識我。」他環顧一圈,微挑眉,似有似無地望向小會議室最後一排某個角落,「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公共危機干預研究所心理課題組組長,荒漠甘泉心理工作室心理評估總監,聶羽崢。耳雙聶,黨羽的羽,崢嶸歲月的崢。」
好像一道閃電從頭頂劈下。
「很難想象出卷人是如何起早貪黑、廢寢忘食和用心歹毒。」
「從他出的卷子,我就能推斷出他是心理扭曲的超級變態。」
「這幾年的考卷都是公共危機干預研究所一個名叫聶羽崢的人出的。耳雙聶,黨羽的羽,崢嶸歲月的崢。」
……
祝瑾年低下頭,狠狠地咬了咬牙。這種感覺,好像一不小心急吞了一口糯米粽,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得心慌氣短。
不知者無罪,別人一個勁兒「組長」「組長」地叫他,她就沒把他跟其他行業聯繫起來。她是簽了勞動合同的,就算是聶羽崢也不能因為她咒罵他幾句,就馬上炒她魷魚。不過,找個什麼茬把她開了對他來說易如反掌,自己在荒漠甘泉的日子估計所剩無幾。
再抬頭時,她若無其事地跟聶羽崢對視了幾秒,移開目光看向別處,心沉到了谷底。
他們開會的內容,她並沒什麼興趣聽,但還是從中得知幾個信息。荒漠甘泉在提供諮詢的同時還提供專業的心理評估,聶羽崢雖然是工作室的五大心理師之一,可只負責心理評估和督導這一塊,基本不做心理諮詢,所以既不坐班,也不常來。
聶羽崢此行的目的,就是查清盧酬志的心理問題,為辦案機關同意申請司法精神鑒定做準備。
祝瑾年十分有心機地想,趁現在多跟聶羽崢接觸接觸,說不定能套出明年期末的考題,回母校高價出售。
「這起失蹤案還不能被定義為命案,最大原因就是我們沒有找到失蹤人,不能確定他是否還活著。」沈子平十指交握放在桌上,表情凝重,說:「接下來我們的重點有兩個,一是繼續尋找盧律明,二是弄清楚盧酬志的心理和精神狀況。」
會議室門口,一個技術室女警探頭進來,抬手示意了一下,「沈副,我們準備好了。」
「出發。」沈子平起身道。
幾個人出了電梯,一個富商模樣的中年人和一名戴眼鏡的白皙男子邊說什麼邊走進大廳。
戴眼鏡的白皙男子餘光瞥見他們幾人,忽然停下,微笑著打招呼,「聶組長,沈隊,又一起偵辦什麼大案呢?」
聶羽崢沒答,好像根本沒聽見。
祝瑾年不知道聶羽崢對人家這個態度究竟是沒禮貌還是高冷。
沈子平敷衍地一笑,臉上難掩厭惡,「呵呵,章律師。」
章靖鳴看上去絲毫不介意聶羽崢的冷漠以及沈子平的敷衍,依舊彬彬有禮,寒暄幾句。他的目光落在了幾人身後的祝瑾年身上,一愣,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急切地問,「支隊又添美女新成員?」
「我們哪有這好福氣。」沈子平說著,故意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看向祝瑾年的目光。見車輛已陸續在門口停好,就指了指外頭,示意有事要忙,一副不想多聊的樣子。
章靖鳴頷首,和同行的中年富商走進電梯。
祝瑾年看得出來,聶羽崢和沈子平都不怎麼愛搭理那個姓章的律師,她之前說聶羽崢是個超級變態,他都沒對她如此態度,難道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章律師對他做了什麼更過分的事?
給他戴過綠帽?
她幾乎要被自己這個猜想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