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腦洞俠與醜小鴨(四)
?兩人擺了一晚上地攤,收入竟比平時少了一半。齊睿秋很不高興,早早收攤回家。路過街角時,臨街廣告屏上正在放映一段洗髮水廣告。
屏幕里俊美的男人迷醉地低下頭,輕輕吻著女孩絲緞一樣柔滑濃黑的長發。那女孩很美,就像一朵初夏盛放的白蓮花,令人無法不沉醉在她溫婉的笑容里。她拿著一個精緻的玻璃瓶,瓶中是淡綠色的香水,笑語嫣然地說著廣告詞。結束時屏幕上打出代言人的名字:知名影星陳邛,新生代純美女神——韻兒。
齊睿秋直直地盯著大屏幕看了好久,薛朔連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失落地走了。
薛朔看他情緒低落,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廣告。在他看來這倆男女也就一般,女的倒是頗為美麗,不過他認為這是電腦技術做出來的,廣告商挺捨得下本。話又說回來,這丑鬼很可能是被刺激到了。也難怪,長得丑,生活又這麼坎坷,心裡大概總是羨慕著這些漂亮的人吧。
他大步走過去拍拍齊睿秋的肩膀,以示安慰。丑鬼雖然丑,但是十分愛乾淨,身上總是清清爽爽的,所以薛少爺不排斥觸碰他。
我真是個善良的好人啊。薛朔心想。有哪個高富帥能這麼關心底層群眾?他覺得自己應該領一枚愛心勳章。
齊睿秋不理他,慢騰騰地往前走,小吃街的香味一陣陣飄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想上去買吃的,又自卑地不敢,生怕嚇到別人。薛朔心想算了算了,本少爺權當扶貧吧。他說:「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齊睿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滿了字。
「錫紙燒烤,要大份的烤花甲和青口螺;整隻的啤酒燒雞;十盒章魚小丸子,不要芥末;大碗紅燒牛肉麵、巨杯椰子汁、羊肉串牛肉串魷魚串各二十串……」
薛朔看了一眼,還挺多的。不過兩個人吃的話就有些少了。他抬腳就往小吃攤走,齊睿秋叫住了他:「等等,你,有錢嗎?」
「你有錢嗎?」
「有錢嗎?」
有,錢,嗎?
這幾個大字彷彿化成了實體,一股腦往薛朔頭上砸。
薛朔憋屈極了,他堂堂薛家二公子,去哪都只需要刷臉的存在,竟淪落到連路邊攤都吃不起的地步!
這是何等悲慘,讀者看了都想打人!
再次在心裡把那對賤人罵個狗血淋頭,薛朔勉強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容,正準備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時,齊睿秋打開錢包,拿出僅剩的三張紅票子放進他手心裡:「你快去。我餓。」
薛朔:「……」
***
劉漣捂住餓扁的肚子,看著高大的男人擠進人群里。系統趴在他肩膀上說:「怎麼樣,現在身體感覺好了嗎?」
「好很多了,但還是要循序漸進,不能太突然。」劉漣摸著它的腦袋,「男主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一個呆傻的弱雞突然能跑能跳嘴皮利索,誰看都不對勁吧。」
它蹭了蹭他的耳朵:「對哦。說起來,女主好久沒有來看你了。」
劉漣臉上微露譏諷:「怕被狗仔拍吧。現在也是個明星了。」
「話說回來,要怎麼樣才能把主神碎片從他身上分離出來?」劉漣說。
系統又往他頭上爬,被他煩躁地抓下來捏進手心。系統委屈巴巴地說:「你不可以對系統這麼暴力的……」劉漣手上更用力了,它發出噗的一聲:「別捏、別捏!我也不知道!可能要攻略他才行!」
劉漣心底本能地產生了抵觸情緒,作為一個炮灰,要他攻略主角,實在是太難為他了。何況,他對這些主角,從來沒有任何好感。每一世,他都要在他們手下苟活,看著他們一個個順風順水,這種順利都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這種生活無論如何也算不上什麼好的體驗。
「再說吧。」他聲音里有些漠然的意味。
***
薛朔提著滿滿的食物,走過昏暗的樓道時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生怕踩到什麼不該踩的東西。
回到齊睿秋家裡,他明顯鬆了口氣。薛朔和齊睿秋坐在桌子旁,沒想到三百塊還是能買不少東西的,雖說要是換了平時連他吃的一道菜都遠遠不夠。
高富帥感嘆了一下人生,回神一看面前放著一盒章魚小丸子。四顆散發著熱氣的丸子上澆著便宜的番茄醬,被一根竹籤串在一起。放以前,這種東西他連看都懶得看,現在居然覺得味道挺香的。
齊睿秋說:「這是你的,跑腿費。」他把其他東西全扒拉到自己面前去,「這是我的。」說完他再也忍不住飢餓,掰開筷子開始吃面。
薛朔:「……」
霸道總裁文里寫的都是騙人的,說好的每一個落難總裁都能收穫一個細心照顧他的天使女主呢?雖然這個離女主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他怎麼敢只給自己吃這個小破丸子?!
薛公子內心淚流成河。他也很餓好嗎,他都不嫌棄準備和丑鬼共進宵夜了,丑鬼居然不給他吃!
更可怕的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齊睿秋吃完了所有的食物,一旦他露出一點飢餓的表情,齊睿秋就會抬頭看他一眼。那張臉毫無疑問太嚇人了,薛朔不忍直視。
而且,這人胃袋是黑洞吧?薛朔一臉黑線,看著他吃飽了,滿足地閉上眼睛往椅子上一靠,沒有胎記的半邊臉側過來對著薛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丑鬼的臉色好了許多,從蠟黃蠟黃的病態顏色,變得白皙了一點。大概是吃飽了血氣充足的緣故,齊睿秋臉上微微透出一點粉紅來,顯得不那麼丑了。燈光下,他昏昏欲睡。
薛朔突然有些好奇,這傢伙要是沒有胎記,會是什麼樣子?可能,他是說可能,會好看不少?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就令他止不住地腦補起來。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齊睿秋就起來了。他輕手輕腳地從一個小碗里,拿出泡在礦泉水裡的小石頭,含進嘴裡,拿出一本詩詞集,開始念詩。
薛朔昨晚睡得不怎麼好,齊睿秋家只有一張舊沙發給他睡,然而他個子太高腿又長,不得不蜷起來睡,因此睡得很不舒服。何況齊睿秋還剋扣(?)了他的伙食。
齊睿秋一動他就警惕地醒了,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睛,看見這人把石頭放進嘴裡,站在窗邊念書。
他的聲音一開始很嘶啞,還結結巴巴的。念一首短詩都念不通順,薛朔看著他艱難地念著,心想這麼艱難還是放棄吧。可齊睿秋沒有,他還是咬著牙堅持下去,一字一句。漸漸地越來越流暢。當他完整地念完一首長詩的時候,薛朔看見他露出笑容來。
那是一個真正的,從心底深處而生的歡喜笑容。彷彿他完成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獲得了多麼巨大的成就。晨曦中,那半張蒼白的臉格外柔和清秀。
薛朔心中無端地生出一點奇異的感覺。
齊睿秋念夠了一個小時,喝了點水,帶著一條毛巾出去了。薛朔睜開眼睛,很好奇他又去做什麼,但他今天有事要辦,所以沒有跟著去。
他找出自己那雙手工皮鞋,用裁紙刀割開了鞋底。兩顆鑽石滾落到水泥地面上。薛朔把鑽石捏在手心,哼著歌出門去了。
***
「這個廣告的評價好得驚人。」經紀人坐在椅子里翻一份劇本,對齊韻心說,「不過光拍廣告還不行。明天,去試鏡。要是能爭取到這個劇,會對你的發展非常有利。」
齊韻心微微一笑,結果在她的意料之內。她撫摸著自己的長發,攝影師都說,她的頭髮已經好到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後期的地步,完美得令人讚歎。
她說:「放心吧。」
齊韻心想起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去看哥哥了,正要打電話時,經紀人攔住了她:「不行。你最好不要回去看他,要知道,你現在不比以前,狗仔要是拍到,也是麻煩。」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就打消了去看哥哥的念頭。
***
薛朔當了那兩顆鑽石,轉頭就去買了個新手機和便宜電話卡。他悠閑地進了間茶樓,這時候人不多,也就一些老頭子來這裡喝茶。
找了個花架后的僻靜位置坐下,薛朔按下一串隱秘的,只有他才知道的號碼。手下們一聽到他的聲音,又震驚又警惕,要求他發一張照片過去以確認身份。只因為此時薛朔的死訊已經傳回來,整個薛家上下震動,他們不敢掉以輕心。薛朔一邊吃甜米糕,順手發了張自拍。
「很奇怪嗎?我居然也會吃這種東西。」薛朔咽下嘴裡的甜糕,淡淡道。即便他穿著山寨的服裝,也改變不了他骨子裡浸潤的風度和修養。那種一看就是居上位者的氣勢,手下們徹底打消了懷疑。
「老大還真敢說,這樣編排我的『死法』,他怎麼不去寫?」他嗤笑著聽完屬下的彙報,又給自己倒了杯茶,「難道我『死了』,他以為自己就能從老爺子手裡奪到權力?真是蠢得不行。」
「我暫時不回去,告訴老爺子我沒事,讓他靜觀其變即可。」薛朔搖搖頭,「我現在住別人家裡。對了,安排個整形醫生……不,算了,暫時不用。等一切結束之後再說吧。」
末了他又交代了手下一些事情,一切安排下去之後,他打包了一些茶點準備帶回去給丑鬼。他心裡盤算著給齊睿秋做手術,看看臉上的胎記能不能去掉。他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齊睿秋救他一命,那麼他就給齊睿秋一個順遂完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