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王芳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了，昏沉沉的，好幾次想醒過來都沒成功。努力了幾次沒有結果，她索性也不再掙扎。

「應該是最近情緒太緊繃了，好久沒有和那麼多人打交道了。果然還是不適應，一決定要辭職，情緒鬆懈下來，病就跟著來了。」艱難的伸手摸了摸額頭，心想，「有點燙，果然是發燒了。」

「那就再睡一會吧。」很少睡懶覺的王芳決定再睡一會。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聽到手機的鈴聲在響，但她實在是太累了，甚至連頭都抬不起，「還是睡吧，一會兒醒了在把電話打回去。」這樣想著，王芳放任自己墜入黑甜的夢鄉。

同一時間，和王芳一樣，很多人也陷入了難以醒來的沉睡。渾然不知自己所處的世界已經風雲變色。

凌晨3點14分在夜色的掩蓋下，厚重的烏雲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隱隱几道紅色的光線穿插其中，時隱時現看不真切。屋外狂風大作，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濱城，所到之處殘骸遍野。

濱城沿海，昔日平靜的海面上猛然掀起巨浪，狂風把海水捲入烏雲，變成腥臭的雨水傾盆而下。

這雨好像是要把烏雲里的東西洗出來，黑色的雨水從天而降，雨中夾雜著海中的魚蝦和藻類，偶爾有巨大的魚類從天而降，砸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坑洞。但烏雲的顏色卻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終於沒有一絲縫隙的籠罩了天幕。

這場暴雨持續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從花鳥魚蟲到飛禽走獸，腐蝕性的雨水帶給他們的傷害是滅頂的。大多數的動植物慘遭滅絕，世界像被潑了一桶硫酸，剎時焦土萬里，寸草不生。

人類雖然有房屋的庇護，得以在這場為期三天的浩劫中生存，但很多建築都已岌岌可危，倒塌的房屋比比皆是，街道受到了嚴重的損壞，很多路段都已無法通行。街上時不時傳來汽車爆炸的聲音，城區周邊的信號塔，發電站已經被損毀的不成樣子了。整個城市變成了廢墟，沒有電，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王芳是在一陣尖叫打鬥的聲音中醒來的，適應了一陣黑暗的環境，她起身摸索著走向卧室門口。伸手打開卧室的燈，結果燈沒有亮。

這時，王芳才發現，窗外比以前都要黑。整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種環境下，人們很容易胡思亂想，再加上樓上傳來的凄厲的叫聲，王芳已經產生了很多不好的聯想。

周圍太安靜了，黑暗中，她只聽見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黑暗中眼睛看不見，人就只能靠聽力對周圍做出判斷，於是王芳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周圍和樓上的聲音，一步一步的挪回床上。

現在還發現不了情況不對，那基本上就是傻的了。雖然不知道樓上是什麼時候開始發出尖叫的，但從醒來到現在也已經有好幾分鐘了。動靜那麼大，平時愛看熱鬧的鄰居卻沒有出來。

王芳坐在床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就這麼坐著，直到樓上的尖叫聲漸漸平息。

「等天亮就好了，天亮就會有人出來了。」心裡不停念叨著，王芳焦急的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漫長的等待加深了王芳心中的恐懼，外面傳來的驚恐的叫聲也讓等待變得更加難熬。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坐了多久。

等到新一輪的尖叫摔打的聲音結束，王芳暫時鬆了一口氣。挪動了一下坐麻的屁股，卻感受到屁股被硌了一下，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摸，發現原來是手機。

她也不想一驚一乍的，但是今晚發生的事情，讓任何一個獨自居住的單身女性都淡定不起來。

解鎖屏幕，王芳看了一下時間12：34，「那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天亮啊。」

正想關閉手機，王芳忽然瞄到時間前面的符號pm。

下午！現在是下午！

那一瞬間，真是天旋地轉，日月顛倒。

現在是下午，可外邊的天確實是黑的，難道不會天亮了嗎？

如果永遠都不會天亮了，那自己在這裡枯坐有什麼意義。從來沒有發現陽光是如此讓人渴望，現在是下午，是白天，可外面卻一片漆黑。

又一陣尖叫聲傳來，那些斷斷續續的尖叫，凌亂的腳步聲和呼號，終於壓垮了王芳緊繃的神經。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離開水的魚，竭力的張大嘴，可是就是無法呼吸，缺氧已經使她有些暈眩了。王芳使勁掐著自己的大腿，希望疼痛能使自己平靜下來。收效甚微，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王芳像個遊魂似的在房間里晃來晃去。

為了放鬆，她放平了身體，想了很多，幸福的孩提時期，隨後父母的死，支離破碎的青春，性格大變的姐姐，還有一句問不出口的一句為什麼。她的寡淡的，無味的，充斥著貧窮的人生，閉著眼都能聞見的洗衣粉味的人生……

這些竟使她感到平靜，她想，「自己果然是個勞碌的命，竟然能在洗衣粉味道里找到安全感。」

靜靜的躺了一會，王芳終於有力氣坐起來了。摸索了一下，她扶著一個涼涼的東西就起來了。沿著東西抓了一圈：「哦，馬桶。這裡是衛生間，怪不得有洗衣粉的味道。」

雖然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但這還是讓王芳心情好了一點。

記憶著廁所門的方向，王芳一步一步的走出廁所。情況已經不能再糟糕了，沒有電了。剛才在廁所試了一下，水流散發出奇怪的味道。王芳不敢喝，但是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停水，她還是捏著鼻子接了一浴缸的水。

做完這些，她已經很累了，從昨晚睡覺到現在，她什麼東西都沒吃。再加上長時間的恐懼，神經高度緊張。王芳覺得自己身上開始冒冷汗了。

但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在如此疲憊的狀況下，王芳依舊咬著牙把飯桌和椅子推到了門邊。

做完這些事，她已經餓的發矇了。家裡食物不多，王芳深一腳淺一腳的找到櫥櫃，拉開櫥櫃門，拿出裡邊唯一可以立刻吃的東西--挂面。顧不上干啦啦的口感，就著口水就吃了一點。

沒有喝水，干吃麵條實在是噎得不行，但沒辦法，家裡只有暖瓶里的一壺水可以喝，不知道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到何時。王芳也不敢在沒太口渴的情況下喝水。

這點麵條不知道能支撐到什麼時候，現在外面什麼情況，王芳也是一無所知。以不變應萬變，她決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保持體力。

胃裡痙攣的感覺依舊存在，偶爾翻個身都會氣喘吁吁，王芳懷疑自己並不只是睡了一天。因為飢餓感是如此強烈。可她現在也不想看手機了，因為手機也要死機了。到那時自己就真的是沒辦法看知道時間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芳躺在床上，餓的受不了了，就吃點麵條，麵條吃完了，就抓一把米吃。渴了就忍著，忍不住了才喝點水。

現在，手機已經沒電死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長時間的黑暗會讓人發瘋，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王芳聽見無數次失控的尖叫，有的從樓道里傳來，有的從外面傳來。

一開始，聽到這些尖叫她就十分害怕，但是現在，這些尖叫提醒著自己，她還活著，還在等待著希望，但黎明真的會來嗎。隨著時間的過去，王芳的心也在漸漸下沉。

這真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折磨，飢餓，口渴，睏倦，沒有盡頭的黑暗……

撐不了多久了，就在剛剛，她出現了一次短時間的昏迷。雖然很快就清醒了，但還是讓她感覺到了更大的絕望。

抓緊又吃了一些東西，喝了幾口水，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什麼都想不了了。就是覺得累，想一睡不醒。

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睡去，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不能醒來了。

算了，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就算什麼時候吧，沒有食物，沒有水，即使醒著又能活到什麼時候。

狠狠的吃了幾口米，把這幾天捨不得吃的唯一的水果也吃掉，痛快的喝了水，感受著腹部有點疼痛的的脹飽感，王芳放任自己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等待命運的抉擇。

如果黎明將至，把眼前的黑暗看作一場考驗，有的人死在昨天，有的人死在現在，只有少數人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忍過這場劇烈的陣痛，堅強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