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番外四
建康府的小核桃和紅果不是一般的多。衛若懷暫時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像在廣靈縣那樣到處發小廣告。
官升幾級,府庫里也有閑錢,終不需衛若懷和一班下屬挑燈夜戰小廣告。衛若懷和同僚商量好模板,外包給街上專門給別人寫書信的先生。
杜三妞一覺醒來看到衛若懷的常隨小許子坐在書房門口,拿著炭塊在白色木板上寫寫畫畫,十分認真的樣子。杜三妞躡手躡腳過去,居然在練字。
小許子看到突然多出的繡花鞋，一愣，抬頭忙行禮：「夫人找老爺,老爺在裡面。」說著話就推門。
「等一下。」杜三妞拉住他，「紅果的事解決了？」
小許子眨了眨眼睛，杜三妞目光灼灼盯著他。十五六歲的少年嘿嘿裝傻：「小的不清楚,您問大人。老爺,夫人找你。」
「好小子，當初來家裡的時候天天跟著我端茶倒水,跑前跑后,這才幾天工夫,你小子就倒戈了。」杜三妞點了點他的額頭。
小許子繼續傻笑。
吱呀一聲,衛若懷打開門：「故意講給我聽呢。我聽到了。小許子,玩去吧,我今天不出去。」攬著杜三妞往兩個兒子房間走去。
小許子也沒敢走遠，在廊檐下坐著，繼續塗塗改改,寫寫畫畫。
翌日,巳時左右，衛若懷正在處理公務，典吏抱著一疊紙進來。衛若懷聽到腳步聲，抬眼一看，十分意外：「這麼快？」
「惠民好事，咱們不說他們也不敢耽擱。」典吏說：「大人，發往哪裡？」
衛若懷當初在廣靈縣當縣令發小廣告的事，建康府大小官員都聽說過，既佩服他的機智，又佩服他堂堂一方父母官能捨得下臉皮。
從自家娘子處得知，小核桃是向陽縣特產，紅果不確定，衛若懷道：「方圓百里的縣城，碼頭上多發幾張。不過，短時間內沒有多大效果。先把府里要給糖紅果、炒紅果和小核桃定價格的風聲透露出去，就說價格比現在只低不高。如果商戶不再瘋狂購買紅果和小核桃，就不再管他們。」
「大人是怕大商戶趁機囤貨，導致向陽縣的百姓放棄耕種，去山上採摘核桃和紅果。或者出現在良田裡種紅果數的情況？」同知問。
衛若懷點頭：「所以你們抓緊辦。這些廣而告之的宣傳單發出去，我也要聽到定價的風聲。」
「是，大人。」典吏出去就找同僚商議。原本心裏面不太服衛若懷的幾名官員，聽到衛若懷的擔憂，不禁感慨他深謀遠慮。
兩天後，架著驢車前往向陽縣收紅果的車輛少一半。向陽縣各地百姓天不亮就去撿掉落在地上的紅果和小核桃。然而早兩天大商戶過來收購，甭管表皮不好看，有沒有爛掉，都給很高的價格，有多少買多少。今天卻挑挑揀揀，有的甚至連一半都沒賣出去。
杜三妞出門閑逛，被周圍五六個婦人擋住路。杜三妞不解：「有什麼事？」
「聽說大人要給紅果和山核桃定價格，是不是真的？夫人。」其中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問。杜三妞認識，她家是開布店的。
杜三妞一凜，定價？干預市場？繼而一想鹽鐵價格都是朝廷定的，衛若懷給糖葫蘆定價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
杜三妞便說：「大人從不在家說衙門裡的事。山核桃可以放很長時間，投機取巧之人大肆囤購，卻按照饑渴的方式每天賣一點點，抬高價格，對咱們來說都不是好事。大人為大家考慮，定價格也實屬正常。我能理解，你們呢？」
幾人仔細一想，恍然大悟。早幾天被橫空出世的兩樣東西迷花眼，如今杜三妞一點撥：「謝謝夫人解惑。」
「不用客氣。」杜三妞道：「這事我從未聽大人提過，不知道消息從哪兒傳出來的，大家不用慌，暫時還沒有。不過，我也不能保證明天會不會出公告。定價一事也不是大人一人能決定，他們討論妥當，隨時有可能發公告。」
「謝謝夫人，打擾夫人了。」五六人從杜三妞這裡沒有得到實話，也知道衛若懷很有可能出面干涉。回到家中，也不敢再叫親戚朋友囤紅果和小核桃。
杜三妞本打算出去買幾本話本，被她們一耽擱，乾脆回府叫兩個兒子識字。
「夫人，大人真要給紅果定價？」春蘭猶豫好一會兒，依然沒忍住問出口。
杜三妞搖頭：「市場上一天一個樣，這兩天大家都在做紅果，過幾天沒人做，大人還得派人到處宣傳呢。以後怎麼樣誰都說不準。對了，早幾天我讓你們收拾的紅果和小核桃收拾好了沒？」
「小核桃用大料煮好了，還沒晾乾，紅果也好了。表皮不好看，爛掉的全部挑出來，兩百斤只剩一百來斤。」鄧乙家的連忙回答。
杜三妞點頭：「山核桃晒乾和紅果一起送去京城。五斤肉鬆，五壇香菇醬，五壇變蛋，其他的比照去年。」
「年禮送這麼早？」鄧乙家的詫異。
杜三妞道：「必須得這麼早。京城人吃到紅果和小核桃，向陽縣的小核桃和紅果才能賣出去。銷路打開，建康府那些大商戶才不會囤積。」
「皇上會不會讓咱們進貢？」鄧乙家的問。
杜三妞一愣：「不會。紅果和核桃北方也有，皇上不見得喜歡向陽縣的。即便他喜歡，向陽縣那麼大的山，皇宮那些大人物當飯吃也吃不完。何況還得留出肚子吃咱們的肉鬆，變蛋。再說，這兩樣東西往車裡一扔，半個月運到京城也不會壞掉。運輸成本低，皇上想吃，咱們能供得起。」
「夫人說得在理。」小梁子點點頭。
杜三妞被他故作老成的樣子逗樂：「不好看的紅果，你們自己處理一下，叫廚房給你們蒸著吃，或者做紅果糕吃。」
「謝謝夫人。」幾個年齡不大的丫鬟小子歡天喜地，行了禮就往廚房跑。轉瞬間，杜三妞身邊只剩鄧乙家的。
鄧乙家的不禁嘆氣：「夫人，您太慣著他們了。」
「一點點山貨。」杜三妞搖頭，「錢明家的做好，端回去給你們家幾個孩子嘗嘗。但是，可不能當飯吃。吃出好歹來，我可不幫你付葯錢。」
「謝謝夫人。」鄧乙家的笑道：「向陽縣的山貨出來一些，鄉民今年冬天應該比往年好過一點，以後也會越來越好，其他的事想來大少爺會安排。少夫人，咱們什麼時候去香坊縣和南崗縣。再過些天就上凍了。」
「過一段再說。」杜三妞道，「別跟大人說。」
鄧乙家的詫異：「為什麼？」
杜三妞道：「向陽縣窮也不是從今年開始的。以前那麼多任知府都沒想出怎麼解決，大人來半年就想出一條路，惹不惹眼？」頓了頓：「大人如今二十郎當歲就是一方知府，這一點本身就已經很惹眼了。」
「夫人看得明白。」衛若懷不知何時進來，杜三妞回頭一看，只見他笑著走過來，「你若是男子，為夫這個知府就可以讓賢了。」
杜三妞搖頭：「徐徐圖之三年多，我是男子也不如你。」
衛若懷臉一紅，輕咳一聲：「你怎麼還記著啊。」
「夫人講什麼？」鄧乙家的不懂。
「沒什麼，只是有幾件事只有我知道，你們家大少爺手腕高著呢。」杜三妞瞥他一眼，去看看自打天冷，無論何時躺在床上就不願意起來的兒子。
炒紅果、紅果糕和小核桃送到杜家村，衛老看到杜三妞的信中提醒他不可多食，便拿出一部分賞給闔府下人。鄧丙的媳婦得一碗炒紅果，給幾個孩子分一點，就把剩下的送去碼頭給她男人吃。
當時有一位客商正在買肉鬆，鄧丙請他嘗嘗。那位客商見碗里只有十來個，沒好意思多拿，捏一個笑著說：「我不愛吃甜食。」咬掉一半，客商瞪大眼，「酸酸甜甜的，這是什麼？夫人研究出來的新品？」
「是也不是。」鄧丙道：「我們家老太爺胃口不好，少夫人就去山裡找些酸果子給他開胃。但這東西太酸，就放在糖水裡煮。二少爺喜歡脆脆的，少夫人就想出這個。」其實鄧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開店做生意最不能說的便是不知道。
「那你們賣這個不？」客商連忙問。
鄧丙搖頭：「我們家沒打算賣這個。」
「鄧管事，我後天去建康府買些東西，你明天去買，我在這裡住一晚。」客商道。
鄧丙再次搖頭：「您如果去建康府，就不用找我買了。」客商臉色微變，鄧丙笑道：「我們家大少爺如今是建康府知府，夫人也在建康府，聽家裡人說建康府也有一間店，做的紅果一部分留自家吃，一部分往外賣。」
「大人高升啦？」隨後進來一位三十齣頭的男人，「什麼時候的事？」
「早幾個月。」鄧丙笑道：「現在的知縣大人是林瀚林大人。」
「我們知道，以前經常和小衛大人一起來碼頭。」不知何時來一位女客。鄧丙看過去：「宋夫人，好久不見，這次來是歇腳還是有什麼要買？」
年近四十的宋夫人笑道：「歇腳。順便買些變蛋、肉鬆、香菇醬、果子酒，明年初我大閨女成親，用這些招待客人。」
「那您得等一會兒了。」鄧丙道:「店裡東西不多。」
「沒關係，我們去對面吃的東西，明天再走也成。」宋夫人話音一落，身後的丫鬟就遞給鄧丙一張單子，和一把金葉子。
鄧丙轉手遞給店裡的長工，也是村裡人，同時說：「問問家裡人還有沒有紅果，買一些送給宋夫人。」
「不用，不用，鄧管事太客氣了。」宋夫人連連擺手。
鄧丙道：「你買這麼多東西應該的，我們家少夫人如果知道，一準數落我小家子氣。各位如果能等到明天，我就叫家人多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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