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她穿著鮮紅色的套頭毛衣,笑容明媚地將白陸拉起來。

白陸頭回接觸輪滑鞋,對此很生疏,剛有站起來的苗頭雙腳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滑,上身也慣性地向後倒。

他立馬鬆開南檸的手。越擔心什麼,什麼就來。倉促間手腕又被南檸抓住，她被帶著一塊摔在了地上。

「砰」一聲巨響。

白陸手掌將南檸腦袋壓過來。

她臉貼在他胸膛上,聽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伴著倒地的響聲，身下的人跟著發出一聲悶哼。

南檸趕緊起來,兩手捧住他腦袋,「沒摔壞腦子吧？」

白陸對上她的眼睛，看著她著急的樣子搖了搖頭。

「那屁股呢？」她的視線和手繼續往下伸。

他尷尬地咳了聲,抓住在身上不安分的手，扶著旁邊的長椅要起身,「我沒事。」

「那麼大的動靜，真沒事？」

南檸兩眼晶晶地朝他屁股看。黑色褲子上沾了些灰塵，白陸撣都沒撣直接坐下，坐下去的那瞬間,眉頭小幅度皺了皺。

南檸說：「你看,我就說屁股肯定摔著了！」

「……你先去玩，」白陸兩隻手撐住椅面,「我在這坐會。」

他明明很疼,卻又強忍住的表情很糾結,讓人想笑。

南檸憋住笑意,扶著他腿蹲下問：「真要我去玩？你坐這？」

白陸微微偏開視線,「嗯。」

「要是很疼很疼的話，你就說一聲，我們去醫院看看，萬一哪兒摔壞了。」

「不是很疼。」他也沒看仔細，直接拎過旁邊一瓶水喝。

南檸指著瓶子，「這水我剛才喝過。」

瓶口剛湊上他嘴邊，還沒喝到，白陸舉著瓶子的手頓在半空。半晌又慢慢把水瓶拿下，垂下眼眸嘴唇抿緊。

南檸不在意地把水瓶往他胸前一推，「沒關係你喝吧，反正我們都接過吻了，間接接吻也不算什麼事。」

白陸默默看她一眼，卻是把瓶子握在手中沒再喝。

場內有人踩著輪滑鞋滑過來，停在南檸身後。

夏昀剛認識了個女生，那女生不太會玩，他帶著在裡面繞了幾圈，現在正氣喘吁吁。

眼下場內又玩起了排長龍，手搭肩一個接一個地排起條隊伍來。

宋成彥拉著倪晗晗，葉慕湘又在教一個小屁孩，所以只有他有空過來找南檸。

「大檸子，快點，就差你們了。」

跟黃毛打架那晚夏昀見過白陸，不過當時沒瞧清楚他長什麼樣。

溜冰場里光線昏暗，夏昀往前幾步，兩手搭在南檸肩上看了白陸幾眼。

他氣質挺清冽的，跟當下熱鬧的氛圍有那麼點小違和。

不過既然是南檸看上的人，夏昀也不好多做打量，微低著頭朝白陸露齒一笑，「你好，我叫夏昀，你可以跟他們一樣叫我黑子。」

白陸抬眼，視線停在南檸肩頭，轉而又朝他看。清清淡淡的眸子令夏昀背後莫名生了一股涼意。

他說：「你好。」

沒介紹自己的名字。

夏昀有了點電燈泡的自覺性，一拍南檸肩膀又迅速離開，「快點啊。」

南檸低低應下。

夏昀三兩步就追上了長龍，手搭上一男生肩膀，跟隨長龍調整速度。

南檸將目光挑正過來，扶白陸站起來，突然聽到他開口問：「南檸，他是誰？」

「啊？」她詫異了小會，「誰啊？」

「剛才來的那個人，」白陸看著她說，「手搭在你肩上的。」

「哦……他啊，你見過，」這溜冰場里的音樂聲忽大忽小，猜到白陸剛才可能是沒聽清夏昀的聲音，南檸隨後又開口一笑，「不過你不用在意他是誰，叫他路人甲乙丙丁都行。」

「……」

「那我先去玩啦？你在這歇會？」

「嗯，」白陸下意識舉起手裡的水瓶喝一口，「好。」

南檸盯著他笑了下，利落轉身快速滑向眾人。

場內充斥著男男女女歡快的笑聲。每當長龍路過白陸這邊，南檸都會朝他揮揮手，臉上笑著凹出兩個酒窩。

他安靜坐在椅子上，手中水瓶里的水已經去了大半。

又仰頭抿了小口，甘甜入喉。

長龍散了后，長椅上坐著的人已經不見了。

南檸四下尋找，看到白陸跟那些初學者一樣，貼牆握著扶桿慢慢踏步走。

她一溜煙地滑過去，倒著步子陪他。白陸不知道練習了多久，現在已經能鬆開手小小滑出一段了。

「我當時學的時候，屁股都快摔開花了還沒能走幾步，」南檸話里的鼓勵意味很明顯，「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滑了，很厲害啊！」

白陸臉色緊繃，兩手在身側輕輕舞動維持平衡。

聽到南檸的話看了她一下，沒說話。

南檸步子轉正，當面給他示範，「不用太緊張，隨意一點，腳呈微八字形，身體不要後仰，前傾一點點。」

「嗯，我知道了。」白陸說，「你去玩吧，我自己琢磨。」

她不肯走，「要不，我拉著你走一段？」

白陸停下，南檸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出了點汗，有些濕潤。

南檸一手拉著他，腳下緩慢滑動，「不用緊張，你也可以嘗試著動動腳，就學著我的樣子。」

兩人慢吞吞與宋成彥他們擦肩而過。

夏昀胳膊撞了下宋成彥，「捲毛，我怎麼覺得檸子像是找了個媳婦？」

宋捲毛心思都放在被一個女生拉跑的倪晗晗身上，心不在焉，「嗯，有個學霸媳婦也不錯。」

夏昀：「嗯？」

「你關心那麼多幹嘛。」宋成彥陡然回頭，雙手一拽他胳膊，夏昀踉蹌著差點摔倒。

「喂喂喂，你吃火藥了你！」夏昀迅速反應過來站穩，追著宋成彥打。

南檸一行人商量著晚上去哪吃飯時，白陸接到了高嫻的電話。

白季冬這次過來只有一天半的時間，高嫻在家已經精心準備了晚餐，推脫不得。於是白陸向南檸道別，沒有參加他們接下來的活動。

他們在公交站台分別。南檸一臉笑意地沖玩得面色紅潤的白季冬揮手，「小弟弟，我們下次再見面啦。」

公交車上，白季冬趴在窗戶邊，看了會那群打鬧著離開的人，然後才坐正。

「季冬，」白季冬臉上冒著汗，白陸垂眸幫他拉開外套拉鏈，「一會媽問你跟誰出去玩了，你就說是我同學。」

白季冬聽話地點頭，「嗯，回去了爸爸問我我也這麼說。」

「不能，」白陸淡淡說，「爸問你，你就說跟我一起去了圖書館。」

「哦。」

公交車在第一個紅路燈路口停下，白季冬拉了拉他手，突然問：「哥哥，今天葉子姐姐說，你跟那個姐姐在談戀愛，是嗎？」

白陸眼波微動，手蓋在他腦袋上，「小孩子別問那麼多事。」

白季冬默了會，「那上次希芸姐姐說的你那個女同學，就是小草莓姐姐嗎？還有她為什麼叫小草莓姐姐啊？」

車子啟動，晚風吹透進來，拂亂臉上的熱。

白陸忽略了前一個問題，說：「可能是因為，她也喜歡草莓。」

白季冬高興一笑，「跟我一樣啊！」

「嗯，」白陸看著他，嘴邊抹出笑意，「跟你一樣。」

.

晚上十點，南檸跟葉子他們在網吧告別。

出來看了下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簡訊。都來自母親王嫿。

王嫿問她在哪，怎麼還沒回家。

南檸沒回，直接關機。她悠悠哉哉地又去還沒打烊的飾品店逛了會，將近十一點才打車回家。

以前早回家的時候不見他們這麼早下班，現在倒是緊著催她回去了。

南檸開門第一眼就往鞋架上瞥，情侶拖鞋不在。

客廳里還亮著燈，南檸輕手輕腳地換了鞋，本想安安靜靜地上樓，剛走進客廳，就被南俊傑喊住了。

「檸檸，過來坐下。」

南俊傑身邊坐著王嫿，他們換了一身家居服，面前茶几上擺著一壺過半的茶水，顯然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南檸慢吞吞過去，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嘴裡還吹著泡泡糖。

王嫿見她這樣，不滿皺眉，「去把糖吐了。」

上次挨了王嫿一巴掌后，南檸沒再主動跟她說過話，有什麼事都是通過南俊傑或者家裡的阿姨傳達。

南檸直接看向南俊傑，「爸，準備盤問我什麼？」

南俊傑手搭在王嫿腿上，示意她冷靜。又將面前一個筆記本推到南檸面前，「你現在也高中了，我們幫你挑好了幾所國外的大學，等你拿到畢業證就可以過去。」

南檸睨著眼睛往本子上瞄了下，沒接，兩胳膊懶懶搭在沙發背上。

「我不出國，我要考國內的大學。」

王嫿實在忍不了了，「檸檸，你不能再任性了，你要是能考上……」

「咳！」南俊傑打斷她，耐心勸說南檸，「你現在先不急著決定，可以去查查這幾所學校，要是不滿意我們再挑幾所。」

「我說了我要考國內的大學。」她蹭一下起身，對面王嫿也跟著站起來攔在她身前。

王嫿把筆記本塞她手裡，「你回房把這幾所學校好好看看，別耍小脾氣。」

她呵笑一聲，胳膊一抬甩開王嫿的手，筆記本凌亂地癱在地上。

南俊傑將她們這些天的冷戰看在眼裡，臉上也有了些慍怒，「你這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南檸不怒反笑，「你們一次都沒信過我，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你們做決定，說是為我好，可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嗎？問過我想不想要這種好嗎！？」

「檸檸……」

「去國外上學是吧？」南檸迅速把筆記本撿起來，刷拉刷拉撕碎寫了字的那幾頁，灑了滿地的碎紙屑。

「我還就不去！我要考國內大學，我還要考警校！」她扯著嗓子吼，雙目通紅，「有本事你們把我綁過去啊！」

「你！」王嫿突地揚起手，被南俊傑抓住。

南檸一愣，安靜下來，嘴邊慢慢揚上諷笑。

她將臉湊到王嫿手邊，聲音輕飄飄的，「打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

「王嫿，她小孩子性子，你也跟著胡鬧嗎？」南俊傑兩邊安慰著，「檸檸，你媽她性子急躁，上次的事確實是她不對，你生氣難過我們能理解，但是以後考什麼學校不能當做兒戲。」

「我沒在開玩笑。」她倔強地昂著頭，眼神格外堅定。

巴掌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南檸盯著他們，良久突然一笑，眼中卻無一絲笑意。她轉身上樓，「明天學校家長會，你們愛去不去。」

王嫿一下軟坐在沙發里，彎著腰兩手捂面，「你說她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們幫她選學校是害她嗎？還考什麼警校，她要是能考上……」

「王嫿，」南俊傑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目送南檸上了樓，直到看不到她背影南俊傑才轉過臉，臉上神情有一絲動容，「明天我去一趟她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