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秘密的糾纏者(四)
可她明明飛了出去,從後面推來一股力量的感覺絕不是錯覺。
剛剛是有人推她,自己逃走和被人推開的感覺她還是分得清的。
溫頑嚇壞了,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獃獃地看著前方——她這是,撞鬼了嗎?
這時卡車司機靠邊停車,下了車罵罵咧咧朝她走來:「他媽的……」
估計是被她本能還嘴那句激怒了。
然而溫頑對他可沒有歉意。這條大路非常寬闊,只有一輛卡車行駛在路上,沒有其他任何能遮擋司機視線的東西。如果不是他超速,遠遠就能閃開或是踩剎車停下了。可他沒有,壓過她剛才站的地方以後,還往前滑出去老遠。溫頑認真看了一眼紅綠燈,現在指示人行道的綠色小人才開始閃爍,這條路上不管是紅燈還是綠燈時間都很長,她剛剛沒有看錯,這輛卡車不止超速,還闖了紅燈。
那他還有臉拽?
可溫頑很快就明白,這個世界並不只講道理。
這條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時,講的是自然法則,論的是強與弱。
當他朝她走來時,傲慢地露出了兩條健壯的臂膀,胳膊上的肌肉紮實得可怕。他臉上殺氣騰騰,即使還有一段距離她也能目測出他比她高了一個頭。無論溫頑是否佔據道理,客觀現實是,她,相對於那位卡車司機,分明就是一個小孩面對一個壯漢,而且他顯然不打算講道理。她挑釁他的話,無異於一個小孩沖一個壯漢使出一記撩陰腿——他鐵定不會輕易饒她了。
這附近人煙稀少,又是夜裡……
溫頑不禁疑心,她該不會被他打死吧?
此時此刻,後悔與犟嘴都全無用處,她當即反手掏出手機。溫頑用的是諾基亞,實踐操作,按幺幺零絕對不會出錯。不過,在警察趕到之前,她就免不了要吃苦頭了。她正準備按下撥通鍵,眼角餘光卻掃到這司機手裡還拿著一支扳手。扳手?她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卻不是挨扳手打的準備!這麼高大的壯漢單挑她這種弱女子竟然還拿武器?就算打遊戲角色無數條命她都不會打這架,空拳斗劍士?這不是必死無疑?
溫頑心急之下立刻收起手機,轉身就跑。
現在她只想趕快逃離這!
她一轉身,那司機已經發現她欲要逃走,她撩開腿大步賓士,他也開始加速。不過溫頑倒沒有從他的嘴巴里聽到什麼「站住」之類的廢話,恐怕是擔心這喊叫聲會驚擾到別人。溫頑就沒有這種顧忌了,一邊逃一邊叫救命可惜附近根本連多餘的人影子都沒有。背後安靜的追擊讓溫頑心中更加恐懼,他怕喊來人,這根本是打算抓住她直接弄死。她怎麼那麼倒霉,一言不合就要被殺?這恐怕能選入本年度最荒唐的死因之一。
她一邊跑一邊低頭想趕快報警,希望警察能暫時讓這人產生忌憚之意。沒想到,心急之下,數字反而總是按錯,一共三個數字,總是撥不出去。溫頑越按越煩,之前還覺得諾基亞好處多多,現在才發現,手殘,什麼手機都沒救!接著跑吧!可她心中越來越絕望,雖然背後那人沒有叫喊,但她能夠從腳步聲聽出他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
完了!
溫頑已經準備好迎接一擊背刺,卻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砰!「啊!」
耳熟,這好像是剛才那個大罵「他媽的」的司機的聲音。除了慘叫之外,還有一個撞擊聲在前,可她不敢回頭,也許這個司機是在騙她。雖然她心中十分好奇,也還是接著往前跑,直到又跑出一段路仍然沒聽到追蹤的腳步聲才邊跑邊扭頭看了一眼。扭頭,又看一眼。咦?
溫頑本來打算悄悄看一眼就繼續跑的,沒想到看這一眼信息量還挺大。
她這才停下。
在她扭頭去看的時候,這個健壯的司機正倒在地上,連扳手也掉在他頭顱旁邊。什麼鬼,他晃蕩手臂的時候沒計算好幅度所以砸到了自己的頭嗎?——光是拼湊出這句話她已經覺得夠搞笑,她邏輯死了嗎?這怎麼可能?還不如信他是裝死騙她過去再抓人,然後得意地嘲笑她自作聰,對!說不定這才是真相!
「得多蠢才能想出這種計策?」她丟了個嘲諷,轉身接著跑。
溫頑一路跑回了家,那個司機一直沒有追上來。
不過,管他當時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演那一出,反正她得救了!不過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實在令人惶恐了,等她回到家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還有些發抖,半天沒法把鑰匙捅進鎖眼。等她終於插上鑰匙扭開鎖頭時,忽然聽到背後又有聲音,她打了個哆嗦忐忑不安地回頭看,看清楚背後那人,終於鬆了口氣。原來是對門的林阿姨。她也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溫頑,被她臉上驚恐的表情嚇了一嚇。
「溫小姐。」
「林阿姨您好。」溫頑趕緊跟她打招呼。
她點點頭,關切地說:「附近很亂,你平時回家晚,記得要小心些。」
「是,謝謝。」溫頑一頭霧水地進了門。
她又不是頭一天晚回家,林阿姨也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偏偏今天特意提醒她?
暗暗記住這件事,她反手將門鎖扣上。
走近廚房裡泡了一杯熱茶,捧著茶杯回溫,她回想著今晚的事,仍然心有餘悸。不提那個卡車司機最後的怪異舉動,之前推開她的人到底是誰?那條路很寬,那個推開她的人如果沒有被撞飛,也不可能那麼快逃到她看不見的地方。當時她立刻回頭卻找,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太詭異了!
溫頑忽然想起自己是獨居,這種事越想會越怕,慌忙喝了茶就準備睡下。
也許該鋪上電熱毯了,被窩裡,真冷啊。
……
翌日。
溫頑醒來,空氣里的味道有些異樣,一如往常。
她曾經特意把孫小喬叫到家裡來聞,可她說她純粹是心理作用。溫頑實在不信,這麼奇怪的味道,只是心理作用?她存著疑心,決定等有空的時候一定要請別人來她家感受一下,也許,是孫小喬的鼻子出了毛病也說不定。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等她洗漱完換好工作服出門,也才六點半。看了一眼時間,她決定捨棄一次快餐,去公司附近那家有名的米粉店吃。
步行到地鐵站時,她打開包發現錢包沒拿,地鐵卡和錢全沒有,身無分文。
難道要回家去拿?好麻煩啊!
正在糾結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口袋裡有點不對勁,手伸進去一摸,竟然有五枚硬幣。買票肯定是夠了,可是吃米粉要怎麼辦?剛一抱怨,左口袋又多了點重量。不會這麼神奇吧?溫頑不安地伸手到口袋裡掏了掏,又掏出五枚硬幣。這……這可能是……天降正義?
別多心,巧合而已。
她一邊自我告誡,一邊環顧四周。幸好地鐵站里最不缺人,多的就是人氣。感受到濃烈的溫熱口氣,溫頑稍稍放下心,先買了一張單行票。至於回家的路費倒不用愁,到了公司以後先找孫小喬借就是了。反正中飯有公司餐,倒不需要擔心會餓肚子。做完地鐵,她從出站口出來沒多久就走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米粉店。
因為生意好的緣故,這家店擴充過,還弄了一台電視機架在中央的柱子上。
「一碗肉絲粉。」溫頑先到老闆那裡付錢,做小生意的人總有旁人不通原理的認臉技巧。她來這的次數不多,但老闆才看了一眼就認出了人,跟她打了聲招呼,低頭開始撩米粉條。溫頑扭頭找座位,選了個角落裡的,這裡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電視機上的內容,而且遠離人群。不過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看過電視了,現在播放的還是個早間新聞,她就更不感興趣。
低頭玩了一會兒手機,米粉端來了,老闆和善地招呼她吃,話說到一半,忽然抬頭呆住。
溫頑本能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新聞里正好放出一張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長了張她眼熟的臉——這人不就是昨天抓著扳手追殺她的卡車司機嗎?溫頑頓時食不下咽,忍不住關心起新聞里播報的內容。
「昨夜,熙春路上發現了一具中年男性死屍,死因是遭重物擊打頭部身亡。根據警方查證,此人是一名在逃嫌犯,是幾件殺人案件中的嫌疑人。附近幾個能夠監控到案發情況的監控探頭已全部發生故障,根據警方推測,此案另有隱情,他們還在進一步的偵查之中。」
一連串豐富的信息量差點燒壞了溫頑的腦。
昨夜追殺她那個的那個卡車司機,竟然是一個在逃嫌疑犯?殺人嫌犯?
他死了?
附近的監控探頭全部故障?
那……那不就意味著,沒人知道她當時也在那?溫頑本來顧慮重重,總怕後患無窮,可現在什麼擔憂都沒了,一身輕鬆。雖然那司機的死與她無關,可如果被人知道她在現場,難免會懷疑她。現在她既不用擔心被那個卡車司機碰見,又不用擔心警察來找她,真是,真是……
真是太好了!
溫頑終於安心,甚至差點笑出聲。
老闆還很擔憂地跟她搭話:「真沒想到我們這區也會有殺人案。」
「是啊是啊。」溫頑和她一起露出擔憂的神情。
並食慾甚好地把整碗米粉吃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