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愛他清純不做作（八）

「你什麼意思？！」

司希玥臉色一片漲紅,他瞪大了眼睛，眼中竟然沁著委屈的水光,就像是被人毫無緣由地狠狠羞辱了一番。

「工作沒做好，是我的失誤，我會接受懲罰,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想到葉景黎剛剛對自己的諷刺,司希玥簡直是出離憤怒了，他捏緊了拳頭,雙目充血幾乎想要撲上去狠狠咬葉景黎一口。

什麼叫「不要仗著身份就有恃無恐」？！

自己進公司以來，從未用身份壓人,兢兢業業，完全憑藉能力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他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是葉景黎呢？

真正仗著身份有恃無恐的人是他才對！不然他是憑什麼空降的？能力嗎？

一個空降成高層的一事無成的二世祖，有什麼資格用這句話指責自己！

司希玥狠狠瞪著葉景黎，心底的不甘不屑和鄙夷第一次毫不收斂，通通表現了出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葉景黎並沒有如他想的那般，因為被戳中痛腳而發怒失控。

甚至，他原本就輕輕勾起的唇角更加上翹了幾分,雌雄莫辯的精緻面容，被笑意浸染,在這樣對峙的情形下,竟然也讓人無端生出一絲神魂顛倒之感。

瞄了一眼時間,葉景黎心情很是愉悅地瞥了司希玥一眼,語氣輕巧地開了口：「難道我說錯了？」

「你敢說現在的一切,都是你全憑個人能力得來的嗎？」

抬手止住了司希玥想要跳腳反駁的話，葉景黎唇角的笑意更深，卻分毫未達眼底。

他纖長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兩下，眸底寒光片片，語氣甚至是輕柔的，刮在司希玥身上，卻像是數九寒冬里的刀。

「既然如此，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公司其他未畢業的實習生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就你一帆風順，想要的項目沒有絲毫阻力就能拿到，還無視公司制度給你連連升職？」

「為什麼上司個個對你青睞有加，好項目都對你敞開大門，從上到下給你大開綠燈？」

「為什麼在座的各位明明能力不比你弱，卻每次都主動讓步，不和你爭？！」

一個個刀鋒一般的問題拋到面前，司希玥呼吸猛地急促，後退一步，幾乎被這咄咄逼人的態勢迫得坐了回去。

他張了張口，很想反駁說，這些都是自己應得的，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全憑自己能力。

但是葉景黎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眼神如刀，狠狠釘在他的身上，讓他喉頭髮緊，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們都是被你的『能力』折服吧？！」

葉景黎紅唇輕啟眼帶嘲弄，那凌厲誅心的嘲諷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扎進了司希玥的心間。

臉色像是大出血一般慘白一片，額際有豆大的汗珠滾落，司希玥極速喘息，眼底滿是慌亂和不敢置信。

他環視一周，視線在與會眾人的臉上一一劃過，將那一張張或是尷尬、或是不忿、或是無奈的臉盡收眼底。

頭腦一片空白，像是蒙在臉上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地撕開，司希玥頹然坐下，心臟猛地沉入了海底。

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自己所以為的「從基層做起」，能力突出備受賞識，不過是別人假作不知的阿諛奉承？

自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的時候，在這些人眼中，是不是就是個笑話？

司希玥嘴唇微微顫抖，幾乎面無人色，心底一陣發寒，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

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喜，視線劃過司希玥慘無人色的臉，葉景黎嘲諷地掀了掀唇角。

如果司希玥真的如他表現出的那樣，單純善良純潔無垢，由始至終都和他以為的那樣，是個道德上的巨人，他還不會這麼咄咄逼人。

但很可惜，司希玥不是。

視線劃過錶盤，恰好是下班時間。

發泄了一通，葉景黎心中舒爽，看也不看司希玥，直接朝著眾人點了點頭，道：「異議解決，散會。」

說罷，他也不等身後助理回過神，就將文件夾扔到他懷裡，繞過他往會議室的大門走去。

他確實有約會，還是和亓官隱的約會。

半點不想耽擱。

「是因為雁昀？」

略顯沙啞狼狽的聲音傳入耳際，葉景黎倏地頓住了腳步。

眉峰挑起，葉景黎回首看向低著頭的司希玥，表情難得有些奇異。

像是很想打開這人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我說對了？」

司希玥低頭看著微微顫抖的指尖，唇角扯出一個和平時形象萬分不符的笑，語氣卻是篤定的。

「因為雁昀選擇了我，所以你才要這麼對我？」

「你擁有的那麼多，我只有一個雁昀，你卻還是要爭，你為什麼就是見不得我好過？！」

偌大的會議室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司希玥的身份是公開的秘密，葉景黎更是以司家獨子的身份直接空降，這兩人明面上就是年歲相差無幾的叔侄，之前葉景黎咄咄逼人，但畢竟只是工作，他們還能理解，但是司希玥一番話出口，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聽這意思，難道是三角戀？

叔侄同時愛上一個男人，愛而不得，因愛生恨，公報私仇……

他們這是，不小心聽到了豪門秘辛？！

葉景黎卻倏地笑出了聲。

他轉過身，眼角眉梢皆是難以形容的笑意，邊笑邊搖頭，緩步踱到司希玥的身前。

居高臨下，纖長的手指輕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四目相對。

一個雙目通紅滿眼不忿，一個笑意盈盈寒潮暗生。

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司希玥的掙扎，葉景黎掐著他的下巴，微微傾身，視線一寸一寸劃過他泫然欲泣的精緻面容。

艷色的紅唇輕輕開合，吐露出刀一般的字句。

狠狠打在了司希玥的臉上。

「你喜歡把垃圾當寶，我可沒有這愛好。」

聲音傳入耳中，放在心尖的愛人被這樣侮辱，最真摯純潔的愛情被狠狠奚落，司希玥猛地睜大了眼睛。

葉景黎卻並不放過他，掐在他下巴的手指因為他下意識的掙扎而微微用力，留下一個清晰的指印。

司希玥含著水光的眼中滿是恨意，葉景黎卻恍若未覺，他側過了頭，眾目睽睽，卻並沒有給司希玥留面子的意思，嗓音低沉隱帶怒意。

「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們司家所有人都欠你的？」

司希玥一直覺得自己寄人籬下被司楚欺負，但事實呢？

他所謂的「被欺負」，真的一直是司楚故意找茬嗎？

這麼幾年如一日地將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司希玥的目的又是什麼？

因為是弱者，因為被「欺負」，所以他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司楚進行制裁，可以心安理得地和雁昀曖昧，可以大義凜然地說，因為是你不對在先，所以我怎麼樣你都是應該的，我沒有錯，錯的都是你！

司希玥雙目血紅。

葉景黎說的沒錯，他確實覺得司家欠他的。

如果不是司家的疏忽，他怎麼會到十五歲，母親去世才過上應有的生活？

如果不是司北城和楊悅明裡暗裡的暗示，他怎麼會到現在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職員，不能享受應有的一切？！

如果不是司楚，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和雁昀偷偷摸摸！

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葉景黎厭惡地眉心微蹙，鬆開了手。

下巴略顯高傲地抬起，葉景黎羞辱一般抽出茶色的手帕擦了擦手。

「司希玥，你配不上這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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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撕開了多年偽裝，司希玥恨透了葉景黎，真情實感地將他當做了恨不能撲上去生啖其肉的敵人和對手，處處找茬針對。

但在擦了擦手就瀟洒離去的葉景黎看來，司希玥努力蹦躂的存在感，還不如亓官隱今天多吃了半碗飯。

愛人當前，誰還顧得上搭理這些不相干的人？

「你最近心情不錯？」

亓官隱捉起葉景黎的手，一根根纖細的手指，親自細細擦凈。

靈活的指尖調皮地在男人的掌心撓了撓，被大手使了些力氣握緊，葉景黎一隻手撐著腦袋，歪頭看著他勾了唇：「只要看到你，我心情就一直不錯。」

亓官隱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抬眉看了他一眼。

葉景黎眨了眨眼，努力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但在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注視下，卻只堅持了數秒便破了功，笑意盈然地翹了翹指尖，示意他繼續。

從未伺候過人，但亓官隱天生聰穎，面對的又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動作由生疏到熟練，彷彿捧的不是對面少年的手指，而是什麼價值萬金的珍奇。

力道適中，動作輕柔，眼前又是可以入畫的美景，葉景黎顯然舒服極了，靈動的雙眸緩緩相合。

他最近確實有些累。

當時那麼多人在場，總有幾個口風不嚴，和司希玥撕破臉的事根本就瞞不住，不到第二天司北城就有所耳聞。

但他卻沒有露面，反而直接又分了很大一部分工作出來，交到葉景黎的手中。

閑暇時間漸多，司北城索性和被氣狠了的楊悅出門散心旅遊，至於司希玥，到底養了這麼些年，他們不願回憶的美好被眼前的不堪全然替代，直接眼不見心不煩，交給葉景黎解決。

當年司希玥剛被找回來時，司北城就和楊悅商量好，給他存了數額巨大的基金，足夠他幾輩子無憂，只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日這般田地。

對於葉景黎而言，司希玥不過跳樑小丑，尤其是在雁昀還縮著頭的時候，更是不用放在眼中，公司工作繁多，但他到底不是原身，工作高效判斷精準目光如炬，還有無數經驗豐富的老員工相幫，也算不上特別為難。

真正牽動他心神，佔據了他大量時間的，是學習。

亓官隱的身體乍看問題不大，但葉景黎畢竟曾經是醫學大拿，深知他隱在平靜之下的痛苦。

亓官隱的身體曾受毀滅性的打擊，能救回來就已是萬般不易，就目前這個世界的醫學手段，他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吊著一口氣，等待醫術進步，等待渺小的康復希望。

而真正愛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忍心眼睜睜看著他被病痛折磨？

葉景黎融匯了前幾世的醫學知識，又有超級X提供的浩瀚資料，幾乎不眠不休，將所有的一切完美結合，一份為亓官隱專門定製的康復計劃漸漸成型。

他想要愛人無病無痛，想要一生長伴。

哪怕經歷的次數再多，他對分別依舊是深惡痛絕，那彷彿凌遲一般的錐心之痛，他絕對不想輕易嘗試。

他要的是壽終正寢，一生攜手。

為了這個目標，不過是不眠不休，又算得了什麼？

指尖探出，指腹幾乎要觸碰到葉景黎眼底隱隱的青灰。

動作卻凝滯在空中，指尖一點一點收起，五指成拳。

手的主人似乎在極力忍耐，手背上的青筋無聲暴起。

亓官隱緊緊盯著陷入淺眠的葉景黎，眼中似有火光燒灼。

葉景黎做的一切，亓官隱都看在眼中。

在沒有遇到眼前少年之前，他對自己的生命雖然愛護，但到底是習慣和理念使然，醫生制定的康復計劃，他一直執行，卻並未太過走心。

一切井井有條按部就班，他對待自己的身體，冷靜理智的彷彿毫不相干。

但現在卻不同了。

空寂了漫長時光的心臟住進了一個小小的少年，胸腔時刻被愛意填滿，之前的滿足彷彿成了笑話。

他想要的越來越多，再也難以忍受缺憾的生命、不健康的身體、看不見去路的未來。

他想要掌控一切，想要永遠陪著心中摯愛。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他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亓官隱低下頭，溫熱的唇肉輕輕觸碰到少年的指尖。

葉景黎緩緩睜開了眼，意識尚未完全回籠，唇角眉梢卻搶先浮起了讓人心火消融的笑意。

被叫來商量康復計劃的專屬私人醫生羅納德倏地在門外頓住了腳步。

臉上俱是被猝不及防塞了滿嘴狗糧的激憤，五大三粗的漢子癟了癟嘴，恨不得伸手在玻璃門上撓上幾道爪痕。

這是故意的吧！

這一定是故意的吧！

就算被餵了滿嘴狗糧，自己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原則！

身體不適就是身體不適，不易房事就是不易房事！

隱先生再記仇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