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察覺
如果出現了這句話,親需要十二小時后才能看到正文聽得衛瑜心情不大爽利歸來,她一哂,閉目笑道:「誰惹了咱們三皇子殿下?」
「母妃。」衛瑜對生母自是恭敬孝順,頗為鬱悶地將韶光借喻譏諷自己一事道出,末了搖頭道,「兒子不過隨意調侃一句,誰知那位韶陽郡主年紀不大,卻如此牙尖嘴利。」
昭貴妃輕哧一聲,抬手讓宮女退下,緩緩起身,意味深長看向衛瑜,「原是韶陽郡主,你冒然唐突,也怨不得別人回擊。難得見瑜兒出醜懊惱的模樣,我倒是覺得,需得好好謝一謝這位郡主。」
衛瑜瞪眼,不知今日母妃怎麼幫起外人來,昭貴妃又道:「何況你比她尚小几月,也好意思說這位郡主年紀不大?」
衛瑜:「……」母妃今日有些不對。
「文襄公主選好駙馬了?」
撇撇嘴,在昭和宮中,衛瑜少年性情畢顯,「選好了,這些新科進士雖大都為寒門子弟,但父皇疼愛長姐,想必馬上就會為人加官進爵,以待尚主。」
「哦?」昭貴妃煙眉微揚,「那人家世出身,都查清了?」
「查清了,不過家中有房小妾。待聖旨頒下,著那人府中給那小妾一些銀錢,令其自行離去便是。」衛瑜言語中不甚在意,時人後院中三妻六妾實為尋常,不過一房妾罷了,在他們男子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
昭貴妃眼中閃過譏嘲,她雖與皇后敵對,卻著實為文襄公主可惜。生為金枝玉葉,萬千寵愛,本可活得比她們這些女子都要肆意,到頭來卻因多年固執惹怒聖上,如今隨意點了一人作為駙馬,也不知今後如何。
這些衛瑜身為皇子,自然不可領會。昭貴妃眨眼間心思流轉萬千,微微笑道:「聽說你父皇今日興起,讓你下場同眾人比試了?」
「是。」衛瑜隨意捻起案上瓜果丟入口中,漫不經心道,「不過未能拔得頭籌,只得了個二等,這些新科進士中倒真不乏能力出眾之人。」
「瑜兒年少,二等已很是不錯,穆王呢?」
衛瑜頓住,復動作流暢地玩鬧丟投,「二哥以飲酒太盛推託,未能下場。」
話落他突然回身偏頭,深思道:「母妃,衛瓔勢大,朝中景仰之人眾多,卻少有對我心悅誠服者。」
說來可笑,他們想奪儲君之位,最需在意的對手卻非太子,而是穆王衛瓔。可以說若非衛瓔保駕,太子這位絕不會坐得如此安穩。
「我道何事。」昭貴妃一哂,輕輕吹散杯麵熱氣,渺渺斜去一眼,「穆王這親王之位,全憑軍功而來,他少時入沙場,幾度九死一生。而你的地位,不過是因我和聖上寵愛還有外祖家權勢而來,想要旁人心悅誠服,自然很難。」
「兒子當然知曉這些道理。」衛瑜濃眉緊鎖,「我想問的是,母妃為何不早籌謀,非要等到今日?如今太子穆王合勢,想要從中謀位,何其之難。」
昭貴妃含笑放下玉杯,纖長細指在杯沿繞了一圈,半晌才道:「瑜兒覺得,太子衛瓊和穆王衛瓔,哪個更難對付?」
「當然是衛瓔。」
「那你覺得,衛瓊在太子之位,衛瓔可會起異心?」
衛瑜篤定道:「不會,太子曾為衛瓔吸|毒擋箭,衛瓔重義,絕不會恩將仇報。」
昭貴妃拂過袖間暗花,「這便是了。衛瓊一旦有事,以衛瓔之能,儲君必然落入他手,你那時不過幾歲,真當你父皇昏聵至此?瑜兒,你可要感謝你長兄,若非他幫你坐在太子之位十幾年,等衛瓔上位經營數年,你真當我們還會有機會?」
見衛瑜沉思,她慢悠悠道:「而今形勢,不必我說,你也想得明白。」
衛瑜此前一葉障目,未能思量全局,今日經昭貴妃一點,頓時恍然大悟。昭貴妃不禁莞爾,「假使真如你所想,幼時奪得東宮之位。想想皇后和衛瓔之能,要保住你這寶位,我和程家該白白耗費多少心血?」她隨意一戳衛瑜額頭,「混小子,母妃可想多過些安樂日子呢。」
衛瑜嬉笑奉茶,「父皇鍾情母妃,寵愛多年,母妃還覺不夠安樂么。」
昭貴妃微不可聞從齒間嗤出一聲,眸中閃過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最終淡淡道:「寵愛何其渺然,若非你外祖舅舅他們有為,母妃現今在哪個冷宮還未可知。好了,我乏了,瑜兒你先退吧。」
衛瑜疑惑退下,不知母妃今日怎麼會說出這些話,莫非……他開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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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提前退席回府,才口齒伶俐暗諷過三皇子,轉眼在馬車內就捂著心口嘴唇發白,額間汗如雨下,耳邊彷彿有大鼓擊鳴,一聲一聲,宛若敲在心上。
神智瀕臨潰散前,眼前似乎浮現大片鮮紅,女子橫躺在血泊之中,手間匕首折出銀光。
在此之前,韶光從不知一個人體內原有如此多的血可流,妝台、高凳、房壁、窗檐,到處是腥紅血跡,她舉目四望,心中惶然至極,記得女子明明一刻前還在溫柔哄著自己,讓自己隨錦年表哥去垂釣。
韶光渾身發寒發顫,嘴唇也在抖,雙腿似突然脫力,再難前進一步。緊接著,她聽見一聲驚鳴從自己口中喊出,其聲尖銳讓周圍人瞠目結舌,俱憂心驚慌地望向自己,訥訥著想要上前攙扶。隨後胸口傳來熟悉的陣陣絞痛,痛得愈發厲害,她想昏死而去,大腦卻生生拽回思緒。
兀自陷入回憶,韶光雙目失神,唇瓣緊閉,任念春憶秋二人如何努力,也無法將那小小丸藥灌進,叫她們急得幾欲落淚。
馬車行至無人小巷突然停住,一陣疾風掀起車簾,男子翻身而上奪過藥瓶,沉聲開口,「讓我來。」
「穆、穆王……」念春驚叫出聲,轉眼卻被隨從強行架下馬車,好在並未將她帶離,只守在馬車旁。
穆王知道平威侯夫人之死必有蹊蹺,且和韶光性情相關,但不知竟會引起她這麼大反應。見她痛苦至此,心中略生歉意。
不過同衛瑜過招順帶試探,不料她如此柔弱。
犯了心悸之症,人卻固執沉浸在回憶中不肯張口,明明疼得指尖都在車內壁上刮出血痕。
再任她刮下去十指必然血淋淋,穆王強行將手拿下,手臂緊接被纖長細指掐入,指痕深陷,他隨意瞥去,漫不經心道:「倒有些利。」
話如此,穆王卻未移開手臂,轉而看向韶光,視線一凝,被那咬得嫣紅欲滴的唇瓣吸引,若含朱丹,極為誘人。
默了一息,他移開目光,「本王不會趁人之危,韶光,莫讓我失望。」
說完一掌覆上韶光下頜,稍一使力,掌下少女便吃痛微微張唇。
少女唇如櫻蕊,齒間香韻撩人,穆王眸色更深,面上從容將藥丸喂入,隨後故技重施餵了一些蜜水。
葯有奇效,穆王才準備令人駕車回平威侯府,懷中少女氣息已漸漸平緩,一直緊握的雙手亦放鬆下來。穆王隨意一瞥,見臂上只留下幾道青紫指痕,遂不在意地以袖掩過。
他雖未慌亂,但剛剛凝神之下也難得分心注意其他。此刻恢復從容,才發現左手一直覆在少女腰間。
腰肢輕軟,盈盈不堪一握,被男子手掌一襯,愈顯柔弱。
手指微動,穆王似立時能想象,真正將雙手覆上時,該是何等美妙之感。
什麼都沒做,頓了足足有一刻之久,穆王方不緊不慢掀簾而下,對焦急不已的兩個婢女頷首,「郡主已無大礙。」
「自然得先調查一番,總不好妄下論斷,以免有冤屈。」太子略猶豫后緩緩道出。
皇后輕聲嗤笑,瞥了一眼太子,「太子還記得數月前葛太傅是如何入獄,又如何被問斬的嗎?」
太子怔住,葛府上下幾十口被賜死的情景歷歷在目,面上生出痛苦。
「寧錯殺不放過,你父皇向來是如此做的,難道還沒看透?」皇后對鏡端詳新換的眉形,「若你把人交給穆王,穆王也不會這麼做了。」
「可是……」
「沒有可是,穆王完全是為你好,難道這還看不出么?」皇后聲音轉冷,看向太子,忽然嘆了口氣,「如果你有穆王一成的心性謀略,本宮也不必每日操勞了。好了,本宮累了,你暫且先退吧。」
太子對皇後向來孝順,聞言自責道:「是兒臣不對,母后好好休息,兒臣先行告退。」
帳內余皇后和凝香凝月二人,見皇後面色不虞,兩人也不敢開口,默默為其挽發。
皇后眼中有些許疲憊,亦有失望。她最初將太子抱到膝下,看中的便是他敦厚孝順的品性和溫和性格,將來也好拿捏。如今才發現太子性子太過柔弱,卻是難當大任,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將穆王收下。只可惜木已成舟騎虎難下,穆王雖一直幫村太子,卻與她不大親近,即便她想另扶持穆王,恐怕他也不會同意。
「娘娘,飛天髻已好了,您看看如何?」
皇后回神,朝鏡中望去。鏡中女子雖保養得宜,體態雍容,但眼角鬢邊的細小皺紋卻如何都遮擋不住,和昭貴妃幾乎十年未變的如花容顏自是不能比。
她忽然抬手點向自己臉龐,從一彎柳眉到凌厲鳳眼,當初剛及笄時,她也曾名動西京。但無論何種美貌,終究比不上和那人有一點相似的眉眼。
沉默良久,皇后忽然面無表情將珠釵扯下,髮髻登時凌亂無比,「終究是老了,還是給本宮按照之前那般梳妝,不必改了。」
…………
韶光在回帳途中遇到宴殷,他正同江錦年說著什麼,見到她來時的方向略有詫異,「韶光,皇上又傳你了?」
頷首應是,韶光視線在二人間徘徊,江錦年不自然望向別處,輕咳一聲,宴殷則老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