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夜訪
如果出現了這句話,親需要十二小時后才能看到正文世間並不缺乏相似之人,這女子雖和韶光很像,但只要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許多不同,畢竟二人神態衣著氣質差別都很明顯。如今他只希望相貌一事實屬巧合,這人與韶光毫無干係才好。
女子方才說自己姓虞……江錦年眉頭緊鎖,他身邊並無熟識的虞姓人,朝中似乎也沒有虞姓大臣。不過這姓最近確實頗為熟悉,便是聖上常道的攜銀私逃的羌州知府虞守成,會是和這有關係?
江錦年忙碌間,韶光回府路途也出了點小意外。因著她的身體,侯府馬車一向行得極緩,歸程時她與宴老夫人並不在同一車內。穆王一直御馬緩緩踱在車后,但因著夜色,周圍無一人發現穆王竟在暗暗護著平威侯府的馬車。
街道漸漸只剩韶光這輛馬車,身後遙遙傳來內侍呼聲,「郡主請慢——」
車夫一拉馬繩,念春掀簾道:「何事?」
內侍氣喘吁吁,扯出笑臉對內恭敬道:「郡主,皇上傳您回宮一趟,說是有東西忘了給您。」
「這麼晚了。」念春皺眉,想了想小聲對內道,「姑娘,要回去嗎?」
韶光微一抬袖,剛要回答,後方又來一內侍,持令牌道:「郡主,皇上說太晚了,您不必去了,皇上明日會令人親自送去侯府。」
前後兩道相反旨意,思及燕帝醉醺醺的模樣,念春幾人表示理解。韶光微皺眉,終究什麼都沒說,讓車夫繼續回府。
穆王在暗處跟了許久,這幕自然也收入眼中。不同於其他人好糊弄,他對宮內服侍熟悉,眼力卓絕,一眼便看出前後兩個內侍分明一個是皇上身邊的人,另一個卻屬鳳儀宮。
父皇醉了,想的卻是還有賞賜未給,傳韶光回去?穆王心生疑惑,沉默看著馬車停在侯府前,再轉身離去。
鳳儀宮內。
皇后卸去珠釵,瞥一眼醉倒在美人榻的燕帝,淡聲道:「後派去的人可攔住了?」
「攔住了。」宮女回道,「郡主的馬車都快到侯府了,周圍沒人瞧見。」
「嗯。」想到燕帝方才一直低低喊的小名,皇后唇邊逸出冷笑,笑容一轉即逝,「昭貴妃倒是看得開,把一個醉鬼推給本宮,自己可圖得舒心。」
宮女小心道:「這……皇上醉酒了也要歇在鳳儀宮,正是對娘娘您的愛重啊。昭貴妃便是想要,也沒這個機會。」
愛重?皇后覺得這二字頗為諷刺,自從燕帝登基那年選昭貴妃入宮,一見到那雙眼睛,她便知道自己這位夫君在想什麼。不可置信的同時她只感到噁心,一個是她親妹,一個是她夫君,真不知她那位好妹妹是何種手段,小小年紀便勾得男子丟魂失魄,如今宮中比較受寵的妃嬪,哪個身上沒有她的影子?
「把皇上扶到偏殿去,本宮累了,夜間怕是服侍不周。」涼涼丟下一句,皇后瞧也沒瞧燕帝一眼,安身上榻。
一夜晃晃而過,不知有幾人未眠。
天光微現時,江錦年照例去院中練刀。不多時,客房中女子微微睜眼,虛弱道:「水……」
守在房中的婢女一愣,忙不迭給她倒水,另一人飛奔去稟報江錦年。
「醒了?」一擦額邊汗水,江錦年頷首,沉聲道,「先讓那位姑娘用過早膳,梳洗一番,再將人領到書房。」
「是。」
江錦年停在原地想了想,還是先去後院向祖母請過安。隨後他快步回到書房,那女子已經侯在裡面,一聽見聲音立刻抬首,江錦年不免恍神,那一瞬間韶光似乎就在眼前。
「大人,大人?」女子提高了些許聲音,江錦年回神,面色無波,「這幾日跟著我的就是姑娘吧?你究竟是誰?」
「我……」女子咬唇,她與韶光不同便在於,韶光雖病弱,但神情永遠悠然而從容。面前女子卻自有一股江南水鄉的柔弱女兒氣息,我見猶憐,「大人,我知道您是錦衣衛指揮使,所以……所以這幾日才跟著您,您、您是個好人!」
說罷,她忽然跪下,虛弱的身體猶帶顫抖,卻拒絕江錦年攙扶,深深叩首。
「我名憐姬,姓虞,家父……正是虞守成。」
江錦年一驚,猛然站起,「虞守成?!」
這正是最近幾乎每日都要被燕帝皺眉念一遍的名字,若不是此人,羌州也不會大亂,民不聊生。
手指習慣性摩挲腰間,卻發現並未佩刀,江錦年讓她上座,這才沉聲道:「究竟何事,說吧。」
虞憐姬緩緩道來。
據她口述,虞守成擔任羌州知府數十年來,兩袖清風、一派正氣,從未貪污受賄過。但正是因他不願與旁人同流合污,才受到其他官員排擠。上次羌州被大火燒去過半,朝廷賑災銀兩到達時,虞守成本是要立即下用安撫百姓,卻被上面以其他由頭暫時扣下,具體虞憐姬也不知是何事。只知道幾日後,父親虞守成就成了貪污巨額賑災銀款之人。
她道,那日夜晚,有大批黑衣官兵到虞府搜查,搜不出銀兩便斥責她爹膽大包天,昧下災銀。虞守成據理力爭,並道有證據是其他幾位官員將災銀扣下。她也不知為何,那批官兵立刻就露出兇相,逼迫虞守成交出證據。他不肯交,那些人便直接大開殺戒,連三歲小兒也沒放過。
虞府上下十九口,除了她,無一倖免。
話至此處,她已是淚流滿面,哽咽道:「爹爹將我藏在暗箱中,這才讓我躲過一劫。他臨死前曾道那些人喪盡天良,今日能做出這種屠府之事,明日叛國也未可知,讓我一定要進京,將此事面告聖上。我一路和婢女小雙偽裝進京,她卻因偷糧被人亂棍打死。我無法進宮,只能每日在街上流離,直到看見大人您,聽人說您是錦衣衛指揮使,深受聖上信任,這才……這才斗膽一直跟著您。」
多日奔波受累,少有進食進水,虞憐姬身體其實早已不堪重負,不過借著一股氣才能將這些說出。
她見江錦年一直冷臉皺眉,對這些話似乎有所懷疑,勉強蒼白著臉氣喘吁吁道:「大人若……若不信,我還有證據,白紙黑字。不過這些,我要大人帶我進宮面聖,或大人代我稟報,有聖上旨意,我才敢交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