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挑撥
V章節被秒盜,只好上了防盜,愁,若有不便見諒哈。方錦容反覆勸說無果,見趕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情知拖延不得,低聲喝道:「都讓開些。」重嵐劍光華如練奔襲殷玄感而去。殷玄感並不敢和他當面對上,與兩個同夥齊齊身形一沉,便要鑽入地下去,腳下土地卻不知何時變得堅硬如鐵,他險些崴斷一條腿也未能進入。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絕望之下怒喝一聲,袖中突然伸出十幾道綠色藤蔓,往方錦容身上纏去,卻還不曾近身就在方錦容劍光下縮卷回來,瞬間消於無形。圍觀修士覺出陰寒之氣,紛紛逃離。
方錦容沒有傷害他們的打算,只乘隙追擊,將劍氣幻化成屢屢流光纏繞在三個鬼修身上,吩咐道:「二鳳,綁了。」
二鳳術業有專攻,上來用捆仙索將殷玄感等綁得結實。少盟主捉人如此乾脆妥當賞心悅目,令諸修士頓起敬畏之心,暗道怪不得雖然容哥不愛爭鋒出頭,天下卻到處都是容哥的傳說。晏三兒雙眼放光望著方錦容,斗膽湊過來出謀獻策:「少盟主,這種鬼修不三不四逆天而存,本該統統打殺了才是,何必還要留著他們?」
他話猶未落,卻聽得山門外一個陰柔婉轉的聲音遙遙傳來:「是誰這麼瞧不起我們鬼修,要將我們統統打殺了?你既有這般的膽量氣魄,怎不過來將我也打殺了?」這聲音穿透力極強,餘音裊裊縈繞徘徊,遐邇峰上下方圓千里,竟無人不聞。
高階修士紛紛放出靈識一探,只覺山門外陰風浩蕩死氣隱隱,聚攏一起結成了霧障。殷玄感冷聲道:「是我們大鬼主。」
原來靠山來了,方錦容聞言招來一名山莊中弟子,令他去稟報程盟主,只說自己過去看看即可,還請程盟主只管安心相陪殿中貴客。
他轉身向山門而去,二鳳扯著一串捆好的粽子,緊緊尾隨於他身後。此事牽涉到晏冰塵,晏家子弟們自然也得跟著。眾人尚未行到瀲灧湖畔,**盟盟主程驛攜夫人楊氏,與大批貴客從沖虛殿中魚貫而出。程驛居中而立於殿前寬闊廊檐下,朗聲道:「錦容,你把三道山門統統打開,把通玄鏡也打開,讓我也看看是誰這般狂妄,竟敢趁著我兒之良辰吉日,打上我儲岫山莊的大門!」
遐邇峰三道山門處均安置有通玄鏡,若全部打開,可從沖虛殿直接觀望到山下第一重外山門處。方錦容回身頷首應下,令三道山門次第開放,大批守山弟子及二鳳等人隨著他涌了出去。
偌大的青石場地盡頭,不知何時升起一片暗綠色的霧靄,霧中一排排綠衣人森然而立若隱若現,居中卻是一位高挑男子負手而立,血色錦袍燦若雲霞,流金溢彩拖曳於地,堪稱萬綠叢中一點紅,矜貴又嬌艷。方錦容尚未出言詢問,那人就昂昂然自報了家門:「在下莽山溟微境庄霙。」
方錦容心中卻是微驚,他的靈識掃到庄霙身上,竟似乎被什麼吞噬了一般消弭無形,想來是這大鬼主身上的錦袍之故。他索性收回靈識,頷首道:「方錦容見過大鬼主。」
庄霙道:「少盟主客氣,聽聞今兒是程盟主愛子程小郎君的雙修慶典,倒是頗為湊巧。」
方錦容道:「是的,大鬼主不請自來,是否太過失禮?」
庄霙掃了一眼他身後的二鳳和那串粽子,輕笑道:「怎麼,來討回自己的東西也不可以?」他緩步走近方錦容,一邊上下打量:「倒不成想少盟主如此丰神俊朗,雖然看起來不太白,倒也無礙觀瞻,若能趁機結交一番,也未嘗不可。」
方錦容膚色是不太白,但他自己從未在意過此事,被庄霙調侃,倒是微微一愣。隨著庄霙靠近,他驟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脂粉香氣,見庄霙眼波流轉唇角含笑,臉上竟然粉黛濃施,瞧來艷魅入骨,他忍不住退後半步微微凝眉,沉聲道:「你……」想說你一個男人家濃妝艷抹是為何?然而庄霙並非自己手下小弟,他把斥責之語又收了回去,也不接此人要和自己結交的話茬,改口道:「你說這位君瀾府老祖宗為你所有,適才我已和殷先生講明緣由,那份契約做不得數,晏冰塵你帶走不妥。」
庄霙掃一眼他身後的晏家子弟,陰陽怪氣冷笑道:「我們銀貨兩訖,怎能說不算就不算?這群晏家人若真是好的,老祖宗祖墳都被刨了這許久,竟然一無所知,這兩年怕是壓根兒就沒上過墳吧,還裝什麼孝子賢孫。」
君瀾府的子弟們的確很久沒給老祖宗上墳了,聞言不免有些尷尬,在眾人質疑的眼神下,晏三兒強撐著道:「我們晏家家規,十年一次大祭,你個外人知道什麼?」
庄霙毫不客氣揭穿他:「十年一大祭是不錯,每年八月十九是你們晏家祖祭日,還要有個小祭,哪怕派一個本家子弟去也算。」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懶得再看這群不肖子孫,轉向方錦容道:「方少盟主,我拿這晏冰塵回去,可是等著救命的。人命關天,難道你就不能高抬貴手?」
方錦容道:「救誰的命?」
庄霙道:「當然是救我自己的命,為了別人我能屈尊紆貴跋山涉水走這麼遠?這一路又臟又累,可不是好走的。少盟主你仔細看看我的臉。」
他笑吟吟又湊近些,方錦容仔細看了看,道:「恕我眼拙,不曾看出什麼。」
庄霙詫異道:「難道今天的粉太厚?也罷,說不得只好給你看看我的原形。」他從袖中摸出一塊帕子,在臉上抹了幾把,將脂粉悉數抹去:「你再仔細看。」
方錦容再次凝目細看,臉上雖未動容,卻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氣。庄霙鉛華盡去之後,小巧精緻的臉龐穠麗秀致,然而從右側額角到下巴上,卻有一道極細的紅線,一直延伸到玉白色的頸項處,再沒入滿綉著蘭紋的衣領中。紅線上覆蓋白色細線,兩側遍布整齊的針腳,彷彿是腦袋被斜劈了開,又被能工巧匠妙手精心縫了起來。
他看得愣住了,只沉吟不語,神色漸趨凝重。庄霙冷笑一聲,柔聲道:「看清楚了沒有?若是看不明白,我再給你看看完整的我。」將自己右側肩頭衣服往下一扯,肩頭手臂全裸露出來,那條紅線從頸項之中竟然直直延伸到了左側肋下。他聳起肩膀展示給方錦容看,一邊娓娓道來:「我昔年曾遭無妄之災,被人一劍從頭頂斜劈至肋下,半邊身子分離。按理說修行之人,特別是我這鬼修,受了傷后修復個傷口也不算什麼,哪怕劈成八塊,再粘起來也未必不能。然而那劈開我的劍想來有些古怪,這兩邊身軀無論如何也連不到一起,弄得我三魂七魄無法歸位。我的屬下無奈之下,找了巧匠來縫縫補補的,總算把我縫了起來,我動用法力讓魂魄強行歸體,又定期服用定魂丹,才勉強維持到現在。然而總是不太方便,且有礙觀瞻。」
方錦容道:「你……在哪裡受的傷?」
庄霙道:「十年前,我當時正修鍊到瓶頸無法突破,導致法力受困施展不得,據說桫欏海附近天材地寶頗多,便想去尋找些新鮮靈草來輔助修鍊。路過南岸太上山麓之時,不巧碰上一大群修士在鬥法,弄得遮天蔽日烏煙瘴氣的,我本想著快快躲過去,卻不成想哪個天殺的一劍砍過來,我躲避不及就成了這樣。」
他顧不得香肩半露,只滿臉自傷自憐地做西子捧心狀:「遭受這種無妄之災,難道你不覺得我很值得同情?」
方錦容一臉深思,良久方道:「你先把衣服穿好。你如今,究竟是……是人還是……」
庄霙怒道:「討厭,人家當然是人,人家修的是生魂道!還道你少盟主多有見識,也不過爾爾。」
鬼修是很特殊的存在,大多生存在天地不管陰陽交界的地帶,一般修行者都不願沾惹,因此玉螺洲許多修士對鬼修的功法不甚了了,見此狀只覺得惡寒,抽氣聲此起彼伏。方錦容卻不動聲色,只接著詢問:「那麼你購買這位君瀾府老祖宗的仙軀,又打算怎麼用?」
庄霙伸出一隻春蔥玉白的手指點著自己下巴,神叨叨地盯著方錦容笑:「此事牽涉甚多,太過複雜難言,就不能與外人道了。」
他笑起來菱唇微翹歡欣喜悅,只是牽動臉上那道細線,顯得有些詭異。方錦容道:「你不肯說,我便不能輕易做主給你。你花費的靈石我倒是可以替韓綣還給你,這筆交易作廢可好?其實……」他欲言又止的,庄霙截斷他道:「不,我才不要你還。據說晏冰塵他生前驚才絕艷,如今依舊玉樹臨風。我喜歡他,我就要他。」
方錦容:「……」重新打量玉樹臨風的晏冰塵,晏家老祖被五花大綁著,垂頭喪氣威風盡失,怎麼看還是一具千年老屍。他轉首再次望向庄霙:「其實你的傷,也許有別的辦法。」
庄霙冷笑道:「能有什麼辦法?這十年間我想了無數辦法都無濟於事,除非找到砍我的那把劍。但當時場面一片混亂,我連始作俑者是誰都不曾看清。那把劍砍過來……我倒是記得很清。」
他語氣憤恨異常,方錦容看著他,意外地再次沉默。他身後一陣靈力波動,一個黃袍男子越眾而出,笑道:「容哥說有辦法,自然就是有辦法。你嫌棄容哥不夠見多識廣,你自己豈不也是孤陋寡聞?方少盟主憑著重嵐、翠眉兩把靈劍名揚天下,你卻不知他還有第三把劍,劍名蒼獄。蒼獄出鞘,可令山川碎裂長河倒流,若是砍到人的身上,呵呵呵呵,你說呢?」
他是不是活人,這群玄門子弟修為都不低,放出靈識一探自會知曉,然而看著他那張烏青烏青的臉,總有些驚疑不定。覃雲蔚知道此事解釋不清,也懶得解釋,趁他們猶豫,拉著韓綣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