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船隊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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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皇帝哼了聲:「左相那個老鬼,居然還不死心。」
李勇德小心翼翼地說:「許是那牙人為了賺錢,才這樣害白郎的?」
永和皇帝說:「整個京城都知道那是賣不出去的鬼屋,早一日不告訴白郎,晚一日不告訴他,偏偏挑在他登記完后第二天,不是有人指使,那是什麼?」
李勇德仔細一想,也是,這件事就透著蹊蹺。
而跟白亦容有仇的,自然是左相秋雲飛。
秋家之前可因為白亦容那件事被惡狠狠地搞了一頓,秋雲飛對白亦容沒有仇怨那是假的。這倒真有可能是左相搞的鬼,想來左相也不會想到聖上會知道這件小事。看來,以後自己對白亦容要改變態度了。
想到了這裡,他便謹慎地閉上嘴,不敢再說一句。聖上現如今對秋雲飛非常不滿意,只是秋雲飛是兩朝元老,當年還有從龍之功,永和皇帝不想寒了百官的心,這才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依李勇德看來,皇帝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
不管是不是左相搞的鬼,這屎盆子都要扣在他頭上。
話說回來,皇帝對白亦容印象那是真的好,連房子都替他考慮到了。這份恩寵放眼全大燕朝,也是頭一份,連李勇德都快要眼紅了。
永和皇帝手指輕叩桌面,然後道:「就將那牙行的牙帖收回來吧!」
李勇德聞言一驚,牙帖即官府發給牙人的營業執照,收回來則是意味著這個牙行別想再辦下去了。就算那牙行背後再有靠山,也大不過皇上去,除非那靠山想改朝換代。
果然,次日,言官的奏摺飛一般地堆成了一堆,言辭間全是指責皇帝不該開私庫,只為一個無才的白亦容。
皇帝看到百官口口聲聲稱白亦容無才,都被氣笑了。
「看看,這群迂腐的人,」他一邊搖頭一邊揮筆寫下,「汝才高八斗,論種田又如何?」
這奏摺據說把那群言官氣得直跳腳,早朝的時候,言官們紛紛朝著永和皇帝開炮了。
「皇上,若論種田,天底下種田者千千萬,不止白亦容一個。」潛在意思是,種田的人那麼多,白亦容他算老幾。
「皇上,官怎麼能與農相比,若是這般,天底下豈不亂了套?」潛在意思是,士農工商,官是排在種田的前面,地位高著呢!
皇上撫著額頭,忍住怒氣,這群人,連他自己的私庫怎麼花都要指手畫腳的,真是受夠了。
不過,他是個英明的皇帝,不會輕易將這些言官拉出去砍頭。一旦起了這個頭,這些言官還會越來勁,以死上諫,能名留青史拼著這條命不要也值了。
左相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垂著眼皮,看不出他的情緒。右相也站在那裡,同樣低著頭,不做聲響。
這兩隻老狐狸是輕易不會出手的。
皇上撫了撫額頭,心道,看來得讓亦容做點實事,不然是無法說服這群老頭子的。他是大權在握,但是要是百官撂擔子不幹,他這個皇帝就成了光桿司令了。所以,他還得想辦法順百官的毛。
皇上沒有急著反駁這群言官的話,反而說:「此事暫時壓下,容朕考慮后再告知各位。還有其他事嗎?」
沒人出聲,皇上鬆了口氣,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還是無人出列,皇上說:「那便退朝吧!」
一個太監拖著長長的聲調道:「退——朝——」
皇上率先離開了,百官按列退了出去,然後紛紛在外面一邊議論一邊走著。
雖然皇上說是要考慮,可這一考慮便直接考慮了兩個月,當時,白亦容的房子都已經建成了,百官們只得眼睜睜地(實則眼紅)看著白亦容搬著行李住進了永和皇帝造給他的房子。
炎熱的初夏,一個戴著草帽擼起褲管的年輕人正在巡視著這京郊的田地。凡是見過他的都認得這是剛剛上任的農官白亦容,是皇上派來專門指導他們種田來著。
一個老農挑著一擔的人糞,正在施肥。白亦容例行公事巡視了一下,見這些塊田地長相喜人,心裡頭隱約鬆了口氣。可以的話,他也不希望稻田出事,不然麻煩的就是他。
見遠處那老農在施肥,白亦容看了看四周,這裡只有那老農一人,於是,他朝著那老農走了過去。
「阿伯,在施肥呢?」
那老農對他的開場詞顯然很不滿意,只抬眼撇了撇他,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
白亦容說:「阿伯,你這施肥施得不是時候呢!」
那老農這才出口問:「農官大人何出此言?」
看看,這是知道自己的,卻偏偏不理睬自己,看來這老農對他應該是沒什麼好感的。
不過,白亦容卻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說:「這施肥得在合適的時候施肥,苗在孕穗的時候便是需要肥水最多的時候。只要你看到葉子由深綠轉淡后,那麼才是施肥的好時間。」
老農臉色微微一變,他幹了一輩子農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白亦容說到這裡,老農神色頓時肅穆起來,他的態度一下子變得極為恭敬起來:「農官大人,你接著說。」
白亦容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接著說:「如果在稻苗葉子未淡之前繼續施肥,那麼將會造成戀青(即晚熟)和倒伏。」
老農臉色大變,倒伏即作物倒在地上,那可是要顆粒無收的亦或者糧食減產的。
也怨不得他不知道,這個朝代的農業極為落後,白亦容推斷這個朝代剛剛擺脫了原始社會的游耕方式,就連施肥也是這些年才開始的。
老農似是想起了什麼,喃喃念著:「怪不得啊怪不得,這附近的田地近些年來,總是戀青倒伏,原來原因出在這裡。」
這時,一個清朗熟悉的聲音從白亦容的背後傳來:「愛卿所言可是事實?」
白亦容一驚,轉過身來,可不是嘛,正是永和皇帝,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老頭子,不過想來這老頭子的位分也不低。
白亦容正要叩拜的時候,永和皇帝將他扶起來,說:「黃老爺我逛到這裡,就看到了你這個熟人,順便過來看看,也就是聽到了方才那一番話。」
這是在提點他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白亦容心知肚明,便口稱黃老爺。
不過,那老農似是認識皇上一般,神情恭敬道:「見過黃老爺。」
白亦容一看,永和皇帝今天穿著便衣出來,看起來倒像是哪個書香世家出來的子弟,一派書卷氣。
永和皇帝看了看稻田,說:「老伯,農官大人所說的可是事實?」
老農忙不迭應道:「皇、黃老爺,應該是錯不了,這些田地近年來確實有倒伏的現象。」
皇上臉上也是有些許驚色,沒想到這個白亦容是有真材實料的,他授予農官一職而不給等級,就是為了試試他的深淺。
他看著一邊沉默不語的老頭,笑著道:「商老如何看這事?」
商老?白亦容再遲鈍也立馬聯想到當今右相商容慧,想來這位便是那位大人了。
商容慧扶了扶鬍鬚說:「這也無法證明這肥水施得不當與倒伏有關係。」
皇上聽了之後,便看著白亦容:「你是如何得知施肥時機不當與倒伏有關係的?」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草民種過田地,曾經親自試驗過,確實與施肥時機不當有關。若皇上不信,可劃出一塊小一點的田地作為試驗田……」
「試驗田?」
「就是專門用來做實驗檢測的田地,如若某項措施取得的效果不錯,便可以推廣至全國。」白亦容解釋說。
實則在前世古代便有了試驗田,專門用來做實驗,現如今大燕朝剛進入農業文明時代,尚未有試驗田一說,所以白亦容大膽地提出這個建議。
皇上是個聰明的人,一點就通,他拍掌道:「妙哉!此法可行。」
商容慧見他神色愉快,也沒有勸阻,這所謂的試驗田還是要等成效出來了才知曉。
於是,皇上又追問了許多關於試驗田的問題,白亦容盡皆一一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為此,他還不得不編個謊言,稱自己早年勤於稼穡,所以劃出一塊試驗田,專門用來做實驗的。至於可以作證的人,大多恐怕都已經消失在那片洪水中了。
皇上不疑有他,只是憐憫他陡遭洪水之災,又覺得這試驗田之法著實不錯,於是答應他,將跟百官商議此事。當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了,所謂的商議不過是他告知百官將行此法而已。
老漢見問不出什麼來,便胡亂猜想:「是不是要做竹席,亦或者拿去當柴火燒?」
白亦容苦笑一聲:「都不是,您老還是別胡思亂想了。」
老漢見他不肯說,還真跟他杠上了,站在那裡盯著白亦容的動作,盯了老半天,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這才嘀嘀咕咕地走回家去。
對這些圍觀的人,白亦容很是無奈。
自己要做竹紙這一事,是不能傳出去的,畢竟是安身立命的一項本事。這些人不僅東摸摸,西看看,還喜歡問。
白亦容現在只恨自己沒有個院子,不然關上大門,將這些人關在門外,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現在,整個白沙村傳得紛紛揚揚的,說是那個叫白亦容的外來人是個傻子,不知道又在鼓搗些什麼東西,很多人在等著看白亦容的笑話。有那時間鼓搗竹子,還不如多開墾幾塊地來得實在。
好在過了段時間后,這些人好奇心過去了,就不再來騷擾他了。
就在這時候,白亦容終於成功地研究出了第一張紙。這張紙看著還行,實則花費了他大量的時間精力。
等造出了第一批紙之後,白亦容將這批紙小心地用油紙包起來,放在竹簍里,打算拿去縣城賣掉。
在賣紙之前,他還特地去了趟書肆和墨齋,看了看那裡賣的紙。果然,這個朝代盛行的是麻紙,連藤紙都沒出現,自己做出來的竹紙則是韌性極好,且淡白質細。
本來是打算在這裡擺個攤子賣紙的,然而蹲了一會兒,他才發現那些讀書人根本就不屑多看他一眼。於是,無奈之下,他找到了一家墨齋,拿出了自己手中的紙。一看到白亦容手中的紙,掌柜的頓時就挪不開眼了。
他也算是個識字的人,還是個商人,一眼就看出了白亦容手中這紙的價值。
在造紙困難的今天,紙價可想而知。
而白亦容手中的紙,則是比麻紙好上千萬倍。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問:「少年郎,你這紙還有多少?是你自己做的嗎?」
白亦容沒有回答,只淡淡道:「我放在你這裡寄售,一刀紙(即100張紙)五百文錢,賣出去后你可以抽一成的傭金,如何?」
掌柜的笑眯眯道:「好說好說,少年郎不介意的話,能否告知在下這紙是如何來的?」
白亦容瞥了他一眼,說:「你負責賣紙便是了。」
他目前還不打算將造紙方法賣出去,也沒打算泄露自己會造紙的事情。
掌柜的接過竹紙后,將所有紙都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少年郎,能否告知在下你的住址,日後我們少東家好上門拜訪?」掌柜的想套出眼前這人的住址。
白亦容搖搖頭,說:「我還會再來,拜訪就免了。」
掌柜的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很客氣地將他送出門。
目送著白亦容遠去,掌柜的進入了裡屋,將所得的白紙呈送給了正在喝茶的少東家。
少東家看到這紙,先是眼睛一亮,隨後立馬激動地問:「這、這紙是如何得來的?」
掌柜的如實以告:「方才一個少年郎送來的,說是寄售,我也想探個究竟,誰知道那少年郎三緘其口,竟不肯透露半分。」
少東家摩挲著這些白紙,臉上流露出滿意夾雜著貪婪的神色:「這紙就留下來,當作我們買了。下次那少年郎再來的時候,務必請他留下來,如果能得到方子自然是最好的。」
掌柜的忙不迭地應是,隨後退了出去。
帶著大黃在縣城轉了圈,買了雙布鞋,然後又買了根肉骨頭給大黃。一人一狗走路回了白沙村。
趁著天還未黑,白亦容趕緊縫縫補補起來了,這些皮毛他打算收集起來,做一件皮草,睡覺的時候穿在身上,不然晚上睡覺真的是太冷了。
大黃眷戀地趴在他的腳邊,頭尾縮成一團,又睡過去了。
這些日子,大黃一隻獵物也沒帶回來,白亦容也不責怪它,反而照樣每周給它買一根肉骨頭。
不曾想,大黃吃骨頭的時候又被人看見了,於是,一則流言飛速傳了開來——白沙村的那個傻子給一條狗買肉骨頭吃。
只要見過白亦容家的人都知道白亦容很窮,窮得連老鼠都不敢光顧他家,然而他卻肯花那幾文錢來喂一條狗,這不是傻了是啥?
白亦容對這些流言毫不在意,仍舊忙活自己的事情。
過了一兩天,他又去了趟墨齋。那個掌柜的一看見他就跟看到金銀財寶似的,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
「少年郎,你上次寄售的那些紙都賣光了。」掌柜一邊說一邊看白亦容的神色。
白亦容沒什麼表情,只是點點頭,彷彿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似的。
掌柜將錢如實地將錢結算給了他之後,又接著說:「我們少東家想見你一面,不知道你方便不?」
白亦容皺了皺眉,知道對方肯定是覬覦自己手中的方子,便推辭了。
掌柜的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遊說道:「少年郎,你就留下來喝杯茶吧!」
白亦容不買他的帳,直接推辭:「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你了。」
掌柜的見他嘴硬得跟鴨子似的,心下也有幾分惱怒。不過,想到了那些紙,他又起了貪婪之心。如果能夠弄到方子的話,銀子根本就不是問題。
白亦容猜得到這人想幹什麼,不過卻沒想到這人會如此齷蹉。
他知道自己缺的是什麼,那就是根基,自己一個人孤獨無依地在這個朝代奮鬥,要比那些宗族抱團的人艱難得多。或者可以說,這個社會是個人情社會,你沒有背景根基,要出頭很難。更何況,這竹紙比麻紙值錢得多,推行開來,想來必定會大賺一筆。
不過,這也讓他警覺起來了,自己此時雖然身懷造紙秘方,但是說不定會有那等心狠手辣之輩為了這秘方而加害於他,到時候他連個幫忙哭訴的人都沒有。
他心裡裝著滿滿的煩惱回了白沙村,路過村口白沙河的時候,忽然聽得有人大喊:「有人溺水啦——」
白亦容一驚,跟著衝到了河岸邊。只見河正中央,一個人正在撲騰著,眼看著就快不行了。白亦容沒有猶豫,幾下除去了衣服,赤-裸著跳入了河裡。
待他將河中央的小孩救起時,孩童的父母早就聞訊趕來了,摟著自家孩子哭得跟什麼似的。
這還是大冬天,白亦容冷得直哆嗦,孩童的父親見自家兒子沒事,便朝著白亦容一拜到底:「在下是謝秉章,多謝這位恩公,請問恩公尊姓大名。」
白亦容一邊將頭髮的水擠干,一邊說:「不用稱我恩公,我姓白名亦容。」
看謝秉章這副文縐縐的姿態,白亦容便知道這是個讀書人。
當然,事後他才知道這個謝秉章開了家私塾,是個夫子。
謝秉章不像普通讀書人那般清高,他是個十分圓滑的人,為人處世練達。當日,他就送了一籃子雞蛋給白亦容,以表謝意。
白亦容推辭不受后,謝秉章佯怒道:「你可是瞧不起我只拿了這一籃子的雞蛋?」
白亦容忙說不是,於是,將雞蛋接了過來。
兩人又在屋裡說了會兒話,竟是極為投緣,一聊就聊到了掌燈時分。
古代的燈油貴的很,謝秉章知道白亦容家窮,不捨得浪費他的燈油,便告辭了。
次日,白亦容再三思量,送了一疊竹紙給謝秉章。
謝秉章見到這竹紙,極為吃驚:「亦容這是哪來的?」
白亦容坦然道:「這是我造的紙。」
謝秉章享受地摸著這光滑的白紙,連推辭都捨不得推辭,他思慮一番后說:「這紙恐怕是貢紙也比不過,白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日後切勿隨便拿出這紙來。」
白亦容猶豫了下,說:「我打算出售這竹紙,還請謝兄指點一下門路,所賺利潤你我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謝秉章不是個迂腐的讀書人,不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也不鄙視商戶。確切的來說,這個朝代對商人的歧視還沒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