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我大概只待了1分鐘多一點的時間，其他人至少都有5分鐘的時間。」

「不！」

「這是真的，當我出來的時候，經紀人就用那種『你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的眼神盯著我看，然後我告訴他試鏡時發生的事情……」瑞亞聳了聳肩膀，「有時候，安排得再完美的計劃也趕不上變化，意外就是會發生。」

「但是這也太不公平了！」

梅也皺起了眉頭，一臉氣憤，「他們至少也得尊重別人吧！」

沉默了一會兒瑞亞才露出了一個微笑：「我猜，可能命運也不希望我太早進入這一行吧，也許爸爸是對的，我不應該這麼著急。」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瑞亞應該在明年考上加利福尼亞州的高中，然後再伺機尋找進入好萊塢的機會。

美國高中是四年制，明年瑞亞就要升入高中了。

雖然她是家裡面對這個結果最早看開的人，但接受得也並不容易。

說實話，承認自己被真正14~16歲年齡段的女孩打敗很難，尤其是對於瑞亞這種在這一領域有一點成就的人來說，即使她用表演出來的少女感敵不過真正的少女這種理由來開解自己，失敗的滋味仍然壓得她難受。

本和梅都能看出瑞亞最近的心情不好，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那些延長了一倍時間不止的壓腿之類的訓練就能反映出她真正的心思了。

「不，瑞亞，我們還不知道結果。」梅嘆了一口氣又更改語氣安慰起來：「我們還沒收到電話呢！」

瑞亞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她很難受但是也不至於那麼經不起打擊，「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就算有1千個女孩來面試安娜貝爾也會有結果了。我們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有電話，是因為他們會先告訴我的經紀人，而他顯然不忍心告訴我答案。」或者不想告訴。

她不知道馬洛伊為此付出了什麼，但想必他肯定也不會接受這個結果。

「但是……」

說著梅的電話就響了，她拿起來翻看然後興高采烈地遞給瑞亞，「看！馬洛伊的電話，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別那麼灰心喪氣親愛的。」

「帕克夫人，我是——」

「馬洛伊先生，我是瑞亞。」

「很好，我正要找你，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叫我邁特斯就可以了，你把稱呼叫得太僵硬了，瑞亞。」他的聲音聽起來還很溫和，聽不出來有任何負面情緒。

「你是打電話來告訴我試鏡結果的嗎？」

「聽著，我要來紐約一趟，我們到時候再仔細談。」提到試鏡的事情，馬洛伊的聲音終於有了一點變化，「情況有點複雜，電話里說不清楚。」

「成功或者失敗，入選了或被刷下來了，有什麼講不清楚的？」

「就……等我來了再說。」

「好吧。」

－

等了一天，第二天瑞亞才在放學后和馬洛伊見面了，「現在我們可以說了嗎？」

「安娜貝爾的試鏡，你被刷下來了。」

在遲遲沒有收到任何回復的時候，瑞亞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真的聽到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了由衷的失望。

畢竟她為了這個試鏡付出了努力更有經紀人提前泄露的信息，這樣都失敗了，瑞亞就更加清晰深刻地意識到了好萊塢的殘酷。

「因為那個叫做安德里·維特的製作人？」

「是的沒錯，就是因為他。」馬洛伊答得很快，他雙眉緊皺了一會兒就又鬆開了。

「因為他恨我打擾他接電話？」/「因為他選中了你！」

他們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這句話，瑞亞一下子沒反映過來馬洛伊說的話：「等等，你說什麼？」

「安德里·維特選中你來演安娜貝爾。」馬洛伊加快語速飛快地解釋起來，「然後馬里奧·凱薩在得知試鏡結果的同一天找來了艾瑪·格林菲斯·麥琳，一個和你同齡的英國女孩，她的祖父是馬克·艾登，祖母是瓊·樂·舒里爾。」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名字中的任何一個。」

「好吧。」馬洛伊嘆了一口氣，「她的祖父母都是演員，而且名氣不小，資方認為這種演藝世家出身的女孩更適合出演安娜貝爾，而且安娜貝爾還剛好有英國血統。導演阿德里安·萊恩看了艾瑪的試鏡，當場拍定了她。」

「我們都被馬里奧給耍了！」

聽到這裡瑞亞甚至有一點點想笑：「所以，安娜貝爾的試鏡就是一場馬里奧·凱薩策劃的對安德里·維特的示威？」

「你可以這樣說。」

瑞亞當然不是那種天真地認為好萊塢就沒有勾心鬥角了，事實上在好萊塢家庭背景也是實力的一環，背景意味著人脈、意味著關係。

《這個殺手不太冷》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這部電影1994年上映，1993年選角開拍，12歲的娜塔莉·波特曼在落選之後仍然沒有放棄再次回到呂克·貝松面前表演，最終贏得了這個角色。

這聽上去像是一個勵志故事，但其他所有參與試鏡瑪蒂達的女孩在被刷下去之後都不可能再得到第二個表演機會。而她甚至在11歲的時候就因為家人的關係早早看過了劇本。

當然，娜塔莉·波特曼的瑪蒂達是經典，但這不僅是因為她有拿到這個角色的能力，也還有獲得這個機會的手段。

好萊塢沒有任何角色是只能由一個人來表演的，可以演得精彩的人有很多，但只有得到角色的那個才會成為那個角色。

聽到了馬洛伊的解釋，瑞亞甚至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她寧願自己是被電影製作權力之間的爭鬥和背景人脈打敗，也不想自己真的輸給一個真正14歲的小女孩。

看她面色鎮定甚至帶著一點笑意，馬洛伊的眼神也漸漸有了變化，「你真的很不一般，瑞亞。我預想過了你所有的反應，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冷靜。」

其實瑞亞甚至有點高興，當然不是為自己落選的角色，而是為那個傲慢自大的安德里·維特被人教訓了。

「你就這麼自然地接受了這次失敗？我讓你練習了那麼久，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微笑、眼神，我甚至可以說你的表現完美！然後你就願意被這樣一個有關係的女孩打敗嗎？」

「好吧，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氣到流眼淚嗎還是要鬧到劇組去要求重新試鏡？」積攢心頭的壓力被馬洛伊解開了，瑞亞還有心情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也許我應該這樣做，說不定我演了這個角色還能提名奧斯卡呢。」

「哈，然後美國總統都會成為你的影迷。」

聽出瑞亞帶著諷意的玩笑，馬洛伊也勾起笑容半諷刺地說了一個笑話。

不過下一刻他就又恢復了嚴肅，「如果我沒有說過這句話，請讓我現在再補上。瑞亞，簽下你是我到目前為止所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你是我手裡最有潛力最年輕的演員。」這句話意味著馬洛伊已經把她列為了第一客戶。

但是這種肉麻的話語被馬洛伊說出來讓瑞亞感覺怪噁心的，她疑惑又不解地看了他一會兒，「謝……謝？」

「聽著，瑞亞，請別誤會，我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我之所以這麼急切地找你來試鏡安娜貝爾，是因為我必須要從我的競爭對手那裡搶到這個角色，我需要打敗他和他手裡的那個女孩，而你是我找到的最佳人選。」

「那現在你們兩個都輸了。」看著馬洛伊沒有完全鬆開的眉頭，瑞亞若有所思，難怪他一定要她試鏡安娜貝爾，「我猜你們仍然處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不。」他微微皺起眉但勾起了一點嘴角，這讓他笑得有點邪惡，「因為你，我現在已經贏了。」

「恭喜你，你進入了女主角洛麗塔的複試！」

「你說什麼？」

瑞亞馬上就坐直了身體，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這個峰迴路轉的試鏡驚到了。

「為什麼？」這個問題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看出她的震驚和疑問，馬洛伊反而略微放鬆下來，她之前的鎮靜肯定讓他很不適應，「你在安德里接電話的時候的表現，瑞亞，安娜貝爾不會那樣做，但是洛麗塔會。你通過表現自己來阻擾他接電話！你影響他甚至是誘使他——洛麗塔也會這樣做！」

噎了一下，瑞亞沒想到自己置氣時的衝動之舉還會給她帶來這麼一個意外的結果，「好吧。」於是她又被打擊到了，所以說最後她還是脫離了角色。

即使是有外界因素影響，瑞亞還是懊惱地反省了自己的衝動，對演員來說，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第一重要。

「還有——」馬洛伊挑起了自己的一邊眉毛，這讓他看上去有點氣人，「你覺得安德里·維特會忍下馬里奧·凱薩的挑釁嗎？」

想起那張刻薄頤指氣使的臉，瑞亞搖頭：「不會，該死地絕對不會。」

「馬里奧找來艾瑪·麥琳搶走了安娜貝爾，安德里就把被馬里奧刷下來的你塞進了女主角的複試，他很看好你，而面試你的另外四個人也沒有意見，你的表現打動了他們，他們也對馬里奧的行為非常不滿。」

馬洛伊笑了笑：「你知道嗎？2500個女孩為了這個角色搶破頭，最終進入複試的只有十一個，而你是其中之一。」

「而我是那多出來的一個。」難怪半個月都沒有消息，這其中的女主角試鏡挑選淘汰和安德里的博弈顯然需要不少時間。

「無論是因為什麼，瑞亞，你都拿到了那最後一個名額。不幸或幸運的是，親愛的瑞亞，你現在就是一枚棋子，安娜貝爾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兵』，而洛麗塔才是『國王』，你得到了洛麗塔，安德里·維特就能將軍掉馬里奧·凱薩。」

「你的西洋棋比喻沒有任何新意。」瑞亞沒有什麼底氣地抱怨著低吟了一句，「而我恨那個男人，他在我的試鏡上接電話。」

「無論你怎麼想，你現在都是安德里·維特陣營里的了。」

打量了馬洛伊一會兒，瑞亞明白了他為什麼看上去又喜悅又苦惱，想必洛麗塔這個太有爭議性的角色讓他十分糾結。

這在電話里的確說不清楚。

「我進入了女主角洛麗塔的複試，那你怎麼想？」她試探著詢問自己的經紀人。

沒有人是傻瓜，正如馬洛伊簽下她早就盤算好了各種計劃，瑞亞和這個有點焦慮、剛混出頭的年輕經紀人簽約也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馬洛伊的頭腦靈活，在郵件收發室里顯然學到了不少東西，他深諳談話技巧既不會熱情到讓人厭煩也不會冷淡到讓人聽不下去。

事實上，瑞亞很欣賞他殺到她家裡去僅僅是為了搶下一個配角的試鏡，現在知道背後的原因，她對馬洛伊的評價更高了一層。

手段、心計、城府、消息靈通、還能打通一點人脈，這些條件綜合起來，馬洛伊成為她現在的經紀人綽綽有餘。

而她看出馬洛伊的急迫，所以始終沒有在簽約前展露一點演技之類的特長，因為瑞亞那個時候沒有和他長期簽約的打算。

馬洛伊很焦慮，他像是被什麼束縛著又掙脫不開，而瑞亞覺得這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行業的高壓帶來的心理問題。

「我不知道。」

出乎瑞亞的意料，馬洛伊就這麼回答了她，「我想我們都無法輕鬆地對一部電影的女主角說不，尤其是這還是你的銀幕初秀。」

「說實話，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談過女主角的合約，顯然這個角色對我的吸引力同樣很強烈。」

「但是這個角色——這個角色爭議太大了，我不知道得到她對你究竟會產生多大的負面影響，洛麗塔會給你帶來好處嗎？會，但是能抵消這個惡果嗎？我不知道。」

「如果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瑞亞。」馬洛伊沉沉地吐了一口氣，他動了動手想要掏煙，但顧及瑞亞沒有動作，「但就是因為你，你試鏡配角都能進入女主角的複試，哈，就算是在好萊塢，這種事情也極為少見。你的潛力比我想象中還要多，所以我才這麼猶豫。」

「我確實很難說不。」瑞亞坦誠地回答了馬洛伊，其實，她對於這個角色有一些另外的想法。

他最終還是拿出了一根香煙，但是沒有點燃，只是拿在手裡把玩，「我也一樣。」

「所以，我們來討論另外一件事情。」馬洛伊眯了眯眼睛，深棕色的眼珠變得更暗，被睫毛的陰影壓成了黑色，「我打聽到，《洛麗塔》的劇本還沒有最終定下來……」

瑞亞看了馬洛伊一眼，發現他們在這一刻簡直心有靈犀。

高大的棕發男人笑起來，「我們總得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不是嗎？。」

「見鬼，為什麼我們說得就像是這個角色一定會是我的一樣？」說了半天，瑞亞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甚至都沒有參加過洛麗塔的初試！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馬洛伊大笑起來：「如果你的安娜貝爾都能征服安德里·維特那個冷血的怪胎，那麼是的，瑞亞，我相信你會是洛麗塔！」

「在另一個製作人會恨死我的情況下？」

「是的，是的，請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馬洛伊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光，「沒有製作人能夠恨一個讓他的電影成功的演員，馬里奧會很死安德里，但是他不會恨你的。」

「馬洛伊先生，我做了土豆餅，你不介意嘗一點吧？」梅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問了一聲，馬洛伊瞬間變得局促起來，他不自在地磨蹭著手指間的香煙。

「好、好的。」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著瑞亞嘀咕了一聲：「你真應該快點搬到洛杉磯了，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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