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魏母音的指尖墜著一串金鈴鐺,走起路來清脆作響,她不時把玩著,但又不像是興緻勃勃的樣子。這是她的戰利品。
剛剛定了花王,眾人分了彩頭便四散去賞花,只等著午時開宴,殷瑤倒是沒有跟著她,約莫是因為一些瑣事被肅王妃叫走了,她也不想和那些貴女們寒暄,於是悄悄的一個人抄了小道。
左右沒什麼人看見,她也不局限於看菊花了,有時間倒是不如隨便逛一逛園子,也不算白從皇宮裡出來一趟。
指尖繞著金鈴鐺甩來甩去,配合著腳步倒是很歡快,她東張西望,慢慢被這園子提起了興緻。
忽然,前面多了一堵牆,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就直接撞了上去。巨大的衝力害得她立刻向後仰去,鈴鐺都甩出去了老遠,眼看就要被摔個四仰八叉,一雙有力的臂彎環住了她的腰。
「攝政王?」
怎麼又是他!魏母音瞬間叫苦不迭,根本不敢抬頭看,只扭捏地後退幾步保持距離。
殷予眸色有些沉,他聽路遙彙報了路線就特意等在這裡,沒想到這丫頭走路這般不小心,如果撞到的不是他怎麼辦?
刻意忽略掉剛才感受到的那柔軟的嬌軀,他負手深深看了魏母音一眼。
「怎麼就你一個人。」
「啊?」魏母音還以為殷予要怪罪她了,沒想到竟問了這樣一句,「這些人我也不熟,不太能聊。」
「嗯。」殷予點頭,什麼都要慢慢來,她交朋友這件事也是,見她無恙,沒有被人為難,那就很好。
「你記住,雖然你沒有在皇家玉碟,也不是皇室血脈,但你是皇帝親封的公主。」
嘖,這是嫌棄她沒有公主的樣子咯?魏母音感覺有點牙疼。
殷予忍下想撫摸下她毛茸茸腦袋的衝動:「我並不是想給你什麼壓力,只是告訴你,有些人不用忍,而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有些人?」他連說了兩個有些人,魏母音有點懵。
殷予知道,自己再說就多了,可是還是難免想要提點幾句,不由道:「你那個二表姐,還有蘇家大小姐,你離她們遠點。」
魏母音一瞬間腦補了很多。
他連她認識什麼人都要管……
怎麼,難道真的很關心蘇碧,怕自己傷了人?
可是林家二表姐又是什麼情況,莫非想聘過來做側妃。
她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想的事情很有譜。原來攝政王愛好這一口啊,就喜歡這種文縐縐又柔柔軟軟的調調。
魏母音覺得自己發現了個大秘密。
而殷予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直到這其中利害已經記在心裡,又見她點了頭,不由暗鬆一口氣。
只要能離那兩人遠點,她多少不會被帶溝里,也不會傻乎乎的被騙。
「你再待著便要有人來尋你了。」殷予提醒。
魏母音恍然拍了拍額頭,轉身抬腳就要走,忽然想起來什麼一般,扭頭問道:「攝政王您曉不曉得,為什麼殷瑤要對我這般熱情。」
她原本以為殷瑤想要當皇后,雖然年紀差得大了些,但也不是很過份,但看殷瑤那副樣子,明顯看上了徐宰輔家的大公子。既不是為了情,她身上也沒什麼利,就不知道對方圖的是什麼了。
殷予抿唇,就知道她會問,反口回了一句:「你急什麼,今日這小宴辦完前你總會知道的。」
魏母音沒有再多問幾句,直接微微提起裙擺快步走了。
離開前殷瑤說今兒主要擺的就是大閘蟹。趙郡處於內陸,水少乾燥,大閘蟹運過去也是不易,她平日極少吃,這次回盛安果然趕上了好時候,終於能痛快吃回大閘蟹。
結果還沒走到地兒,就聽到旁邊假山後有了議論聲。
「也不過就是養女罷了,殷瑤憑什麼對她好。」
「我看殷瑤也不過就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偏偏就讓公子哥們捧到了天上去。」
「那魏母音長得那樣美,只怕殷瑤心裡是不舒坦極了,明明不舒坦卻還要強忍著好好招待,也不知道她后不後悔做這麼個好人啊。」
「我覺得祁安公主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這個聲音最耳熟,應該是那個徐家的小姐徐茵茵,「你們這樣背後嚼舌根算什麼。」
「切,徐姑娘,你還是別天真了,就算你幫著她說話又能怎麼樣,勸你別站隊太早。」
「給一個養女站隊,也不怕出了事情沒人幫你。」
「說是魏將軍的女兒,可是遠在邊關的事情誰知道呢,不知道哪個乞兒被陛下撿了回來,騙陛下是魏家的姑娘。」
聽到這句,魏母音終於忍不住了,掐著手心往前邁了一步,只這一步,就足以讓假山後面的人看到她。
她環視了一圈,具是眼熟的人,其中還有她那個好二表姐林盼,以及……蘇碧!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聽得津津有味。
「祁安公主?」還是蘇碧先驚訝地站了起來,面色蒼白,「您,您都聽見了?」
魏母音掐著掌心沒有說話,只歪著頭看著一群人。
「聽見了又能怎麼樣,誰還能給她出頭不成。」一名貴女嗤笑一聲,語氣中是說不出的傲氣,這個聲音,明明就是剛剛說她是撿來的乞兒的那個。
魏母音熟練地將她對上號,廣平郡主,這位可是父皇同父異母的三皇兄家的寶貝閨女。
「公主。」蘇碧站到最前面福了福身,「廣平向來性格耿直,她不是有意要說這些話的,還望您見諒。」
不是有意?說的話句句傷人,字字戳心,這要都不是故意,那就沒有什麼可以說是故意的了。魏母音心裡恨地痒痒,可是又擔心輕易開口會給父皇惹上麻煩,只能瞪著這些人。
「蘇碧姐姐,你這話就不對了。」徐茵茵從人群最後面走上來,站到魏母音的身邊,「葯不能亂吃,話也不可以亂說,剛剛廣平郡主說了那麼久,你半個字不攔,現在這好人是做給誰看。」這小丫頭的火氣似乎是蹭蹭蹭地往上冒,嘴裡吐豆子似的說個沒完。
魏母音有些尷尬地撇頭看了眼徐茵茵抱住她的胳膊,有些微微不適。
原來這盛安的貴女們都是自來熟啊。
卻不曾想,蘇碧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噗通一聲跪在了魏母音的前頭,抬著一張慘白的臉,落在人的眼裡具是楚楚可憐。
「你這是幹什麼。」魏母音拉著徐茵茵向後退了一步,有些警惕。
蘇碧泫然欲泣:「我代廣平向公主賠罪,希望公主不要怪罪她。」
一個大臣之女代郡主賠罪?這是什麼套路,魏母音有些看不懂。
「表姐你這是做什麼,我沒錯,也不需要向她賠罪,她就是個養女,何德何能讓你跪。」廣平郡主扯著蘇碧的胳膊想讓她起來。
魏母音幾乎就要被氣笑了,她的確是個養女沒錯,可是就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前,攝政王還告訴她,不要忍任何人,也沒有什麼人值得她多看一眼。用在此時這個情況,不是正好?
「廣平,你不要再逞強了,還不快點求公主殿下原諒你,非議皇族是什麼罪你知道嗎?」
魏母音:「……」
她真的懶得看了,扭頭就要走,結果剛轉過身,就看到前面走廊浩浩蕩蕩的繞過來了一群人,具是長袍玉冠的……青年。
打頭的人已經看到這邊的情況了。
在他們眼裡的畫面就是:弱不禁風的蘇家姑娘蘇碧跪在一個美的盛氣凌人的姑娘面前,毫無尊嚴。
「咦,那不是祁安公主嗎。」見過魏母音的公子哥不多,但在禁衛軍當差的卻能認出來。
殷予原本在同旁側的青衣男子講話,聽到這一局驀地抬起頭,就看到嬌艷的小姑娘此時臉上寫滿了不滿,扭頭對拉著她衣角的蘇碧說著什麼。
再怎麼樣,那邊全是姑娘,這些公子哥不會平白無故上去詢問,可是單這樣一副畫面來看,兩人的情況落在這些人眼裡就顯得複雜且微妙了。只怕出了門后,魏母音就會落一個『囂張跋扈』的名頭。更何況,蘇碧都快被文人捧上天了。
殷予掃了一眼,沒看到殷瑤,皺著眉走了上去。
「怎麼回事?」
魏母音見攝政王大步走過來,頗帶氣勢,頓覺莫非這位是給蘇碧撐場子,興師問罪於她來的?
遂沒好氣的回答:「我怎麼知道,莫名其妙。」
話里話外都是一股子氣惱。
殷予視線掃過這群姑娘們,有的就被嚇得瑟縮了下。
林盼想起祖父說的話,又曉得蘇碧和攝政王的過往,深覺這是個好機會,上前一步道:「也不知蘇小姐到底哪裡得罪了公主殿下,如此賠禮道歉都不肯原諒。」
她平日里書讀的多,更是以蘇碧的才學為榜樣。
徐茵茵還站在魏母音的身邊,在殷予走過來時,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裡去了,局促不安的很,聽到林盼這句話瞬間氣炸。
「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在後頭碎嘴讓人聽見,然後又假惺惺跑出來道歉,真是好家教。」
「又不是蘇小姐說的。」
兩人眼瞧就又要再來一波爭吵,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起來頗為不穩。
「姐姐!」一個小糰子撲到了魏母音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