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②④章
梁勤把那幾張A4紙放回房間后又篤定坐下,他忽然對陸程和說:「小夥子,你追人的方式不行。」
陸程和淡淡笑:「是么,我沒經驗。」
梁勤爽朗一笑,「我那時沒談戀愛,看對眼了,跟老太婆直接求婚,她就答應嫁給我了,你也可以試試。」
陸程和淺笑,沒說話。
曾晚剛好跑完十圈,撐著腰喘粗氣慢慢走回來,梁勤和陸程和坐在板凳上齊齊看著她,曾晚停在門口,不自在問:「你們怎麼這麼看我?」
二人斂神,梁勤扶著膝蓋站起,拿起細竹條,問:「曾晚,我的車呢?」
提起那三輪車,曾晚撐腰,氣勢都漲了,「別提了,就那破車,鏈條都斷了。要不是遇到……」
曾晚手指著陸程和,扯扯嘴角,「要不是遇到這個人,我今天就不回來了。」
梁勤拿竹條戳曾晚的腰,「你把我那小車當越野車開啊,我咋騎個幾十年都沒壞,你一騎零件就罷工啊。」
「我哪知道嘛——」曾晚四處閃躲,最後躲到了陸程和身後,陸程和站起來,沒有言語,卻自然而然護著她。
梁勤視線在曾晚和與陸程和之間徘徊,「行了,別護著了,真要打她一拖鞋就過去了,你也護不著。」
曾晚吐吐舌頭,壞老頭。
梁勤揮手:「走吧,後院練球。」
他帶頭走著,又回頭指著陸程和,「你也別閑著,撿球。」
「嗯。」陸程和二話沒說應了。
曾晚搡他肩,「你傻啊,時間多?不趕緊回去?」
陸程和俯視她:「你過河拆橋?」
「我哪有?」曾晚抬下巴。
陸程和平淡道:「我送你來,你就讓我一個人回去?」
「我……」曾晚沒話說。
「你倆還不快跟上來!」梁勤催了。
曾晚白陸程和一眼,小碎步跟上,陸程和倒是悠哉盪了過去。
三人來到後院,梁勤拿著自己的拍子,看一眼陸程和,「小夥子,你會打乒乓嗎?」
陸程和搖頭,梁勤嘖了一聲,「還是要我這把老骨頭自己上。」
梁勤撐著球桌邊緣,「曾晚,你拿球拍,跟我打幾局。」
「啊?」曾晚正擦汗,沒緩過來。
「叫你打就打,快快快。」
「哦……」
曾晚又隨意抹了把臉,拿起拍子就站在了梁勤對面。
陸程和坐在一旁積灰的長凳上,面無表情看著他們。
梁勤:「發球吧。」
曾晚稍稍彎腰,將球拋高,右手反手發球。
梁勤仔細觀察著曾晚的每一個動作,回擊,隨後曾晚又反手擊球,梁勤繼續回擊。
曾晚感受到梁勤的每一個回球都十分有力,乒乓球落在板子上的聲音都變了。
梁勤直板橫拉,左上角,右上角,一會兒又對著曾晚的身前。他眯眼,不管多遠多刁鑽的球曾晚反手都接了回來,但她沒一次用正手回擊,看來正手是真的差。
曾晚反手拉開的弧度變大,梁勤看準時機扣殺,贏了一球。
梁勤停下來,規定:「曾晚,現在開始你只准用正手打回來。」
曾晚咬咬唇,「我不行。」她直接承認。
梁勤皺眉:「知道你不行,所以才讓你打給我看看。」
「哦……」曾晚應聲,她拉不下臉,覺得丟人。
曾晚發球,兩人對拉幾下,梁勤沒看出什麼,可梁勤一變化角度,曾晚正手拉球就出界了。
「行了,明白了。」幾球試下來,梁勤停了下來,走到藤椅,一屁股坐下來,「曾晚,你給我分析分析你自己的技術。」
曾晚撓頭:「我自己分析啊……」她思索,「嗯……我反手還不錯,然後……沒了。」
梁勤躺靠下來,說:「嗯,反手是不錯,所以反手你接著練。」
曾晚的反應力,柔韌度,手感,都是極好的,從她反手精確的回擊就能看出來。
「正手的話……」梁勤竹條一下下輕拍自己的手掌,思忖著,「曾晚,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曾晚搖頭,她哪能知道。
「你那個正手,大街上隨便拉個娃都打的比你好!」梁勤訓了兩聲。
曾晚扁嘴,她正手是很爛。
梁勤瞥了曾晚,說:「所以正手你練直拍。」
「喔。」曾晚隨口應了下,后一秒詫異,「啊?!直拍?!」
「怎麼,不行啊。」梁勤拿起身旁的一個乒乓球砸過去,曾晚一閃。
曾晚煩悶:「對啊,不行,我直板真不行。」
「早晨你不還滿口答應呢嗎?」
曾晚:「我……」
今早練直拍,她以為是梁勤讓她換個思路,打著玩的,壓根兒沒想過實打實練。
梁勤又砸了兩個球,「你早上對牆打,不是打挺好的嘛,怎麼就不行。」
「打牆是打牆,那不一樣。」曾晚站著不動,一手接一個梁勤扔過來的球,「我那是死撐的,我手腕靈活度不夠。」
曾晚言明自己的弱點。打直拍手腕壓力太大,她承受不了。
「沒得商量,必須打直板。」梁勤堅持。
曾晚扔了手裡兩個乒乓球,原地轉圈撓頭,看得出心情很煩躁,「哪行啊,哪能這麼打啊,這樣不就是不倫不類了嘛,誰會像我,反手橫拍,正手直拍。」
梁勤:「那你就給我當第一個!」
「我沒信心!也沒時間!」
一朝一夕,根本不可能練成。
曾晚有些賭氣,梁勤這個提議,她無法接受。
梁勤拿著竹條指陸程和,問:「小夥子,你的意見呢?」
曾晚頂嘴,「問他幹嘛,他的意見不做數!」
梁勤嚴厲:「讓你說話了嘛!」
曾晚憋屈,「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沒關係!」
陸程和瞧著曾晚,回答梁勤:「我覺得那主意挺好。」
曾晚回頭看他,眼睛瞪老大,生氣,「陸程和,你懂個屁!」
「曾晚!」梁勤叫她。
「幹嘛!」曾晚也吼。
梁勤拿竹條就站起來準備抽她。
曾晚繞桌跑,「我不練,練不成!誰會像我那樣練啊!」
「你出息呢!」
「我就是不行!」
梁勤追不上,停下來,威嚴說:「我,在你面前這個老頭子,就這麼練過!」
曾晚倏地頓住,「真的?」
梁勤眉毛都豎起來了:「打一局,我變給你看!」
「好啊!」曾晚還杠上了。
說打就打,兩人站好位置發球,連陸程和都聚精會神,盯著梁勤的球拍看,他雖不是乒乓球迷,但多少還是懂些的。
兩人對拉,角度變化大,好幾個力量球,曾晚沒敢鬆懈,反手加大力,打了梁勤的反手。
就這一瞬,梁勤直拍立刻變橫拍,反手回擊。
曾晚這球沒接,站在原地愣神,腦海里想著梁勤剛才的動作。
直拍快攻打法反手弱,若是直拍橫打,可是克服這個問題,但梁勤沒有選擇這麼做,反倒直接變化成橫握,反手擊球。
「直拍變橫拍,反手打?」
「嗯,見過吧,梁博這麼打過,但打的少。」
曾晚垂眸,眉頭緊鎖,「我得橫拍變直拍,打正手……能行么……」
「曾晚,你給我有點信心!」
「一年時間夠么……」曾晚嘀咕,「梁博可是練了二十年。」
梁勤負手,沉聲道:「你橫拍正手爛到家,精進也沒用,你不是知道嗎?不按我說的練,那你就完蛋!不會正手的廢物,只會被淘汰!」
曾晚心頭一梗,這話戳到她痛處,她手不自覺攥拳。
梁勤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表情收了些,坐回藤椅上,嘆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曾晚低頭杵在原地,陸程和靜靜看著她,他跟著心焦。他想著,是不是每一次,曾晚都獨自站在選擇的邊緣。
須臾,陸程和站起來,走到曾晚身邊,拉起她的左手。
曾晚用力甩兩下,沒甩開,她抬頭瞪他,嘴裡髒話都準備好罵了,可對上陸程和眼底的憐憫與心疼,她咬唇,氣得話也說不出了。
曾晚:「你走開!我不要你可憐……」
「曾晚,我問你,你花了多久練成了右撇子。」陸程和聲音薄涼,可是極有耐心。
曾晚不說話。
陸程和加重語氣,逼她說:「多久?」
曾晚耷下眼帘,聲音微弱,「一年。」
「然後你又花了兩年時間,學會了右手打球,是嗎?」
「是……」曾晚喉嚨乾澀。
接下來這一句,陸程和把每個字都說得清晰明白:「曾晚,三年時間,你做完了別人十幾年的事情,現在就練個直拍,你還覺得你自己不行嗎?」
曾晚聽后,越來越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陸程和不放,她臉都給憋紅了,陸程和依舊不為所動,她忍無可忍大吼:「對!不行!我就是不行!」
讓一個練了二十多年橫拍的人練直拍,等於要了她的命,那是根深蒂固的東西。
她真的沒信心。
吼完,發泄完,曾晚冷靜下來。
梁勤沒想到曾晚會這麼抗拒,他黑著臉走過來,幾腳踢翻了五框球,乒乓球散了一地,說:「曾晚,撿球,撿完給我答覆,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
梁勤瞥了眼曾晚,轉身離開,走前還不忘提醒陸程和一句,「不準幫她,讓她自己撿!」
梁勤走後,後院只剩陸程和與曾晚,寂靜非常。曾晚短髮遮面,陸程和瞧不見她的神情。
「鬆手……」曾晚對陸程和說。
陸程和收手,曾晚拿起筐子,彎腰撿球。
五框球,撿完做決定,從撿球速度可以看出曾晚內心的矛盾,因為曾晚壓根兒沒怎麼動。
花了一小時曾晚才撿完四框,她直起腰,捶了幾下,睨了眼陸程和,又繼續第五框。
無風,樹影斑駁,光點由亮白變橙黃。
陸程和一人靜立,視線落在那個彎腰撿球的瘦弱身影上。
四周靜悄悄。
「陸程和,我真的行嗎?」
曾晚乾澀困惑的聲音響起,手上動作停下,頭低著。
「嗯。」沒有猶豫的答覆。
瞬間,風刮過,吹起了曾晚的黑髮,她嘴角彎起,笑了。
曾晚撿球速度突然變快,陸程和察覺,立刻彎腰幫她一起。
曾晚扭頭問:「你幹嘛?」
「你不是做決定了嗎?」
曾晚笑:「你是蛔蟲哦。」
陸程和沉默,眉眼溫和。
陸程和撿起最後一個球,遞給曾晚,曾晚去拿,陸程和又不鬆手。
曾晚疑惑:「你又幹嘛?」
陸程和一臉嚴肅,問:「結婚嗎?」
「啊?」
「我們。」
曾晚怔愣,劈手奪回球,慌亂吼他:「神經病啊你!」
她擱下籃子,溜得賊快,臉燒起來,連著耳朵也紅了。
她邊往外頭跑邊喊:「教練——我想好啦——」
把曾晚嚇沒影了,陸程和低頭淺笑,無奈搖頭。
教練這招……好像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