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白公子妙手斟茶
?(貓撲中文)「不是說沒男朋友的嗎?」言佩珊說,言語中都變得警惕起來,「我還以為你扯個謊,應付那個阿光來著。」
余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這個謊扯到底:「之前吵架,分了,前兩天他又從北京飛過來找我。」
「哦?」言佩珊有些不相信,「北京?口音怎麼是本地的?」
「我是Y市人。」白翡麗忽然道,「但從小學開始就是在北京上的。」
余飛沒想到白翡麗突然說話,嚇了一跳,抬頭只見白翡麗比她還淡定,一臉坦然地面對母親探詢的目光。
這人啊,如果不是腦子有毛病,那就只能解釋為心理素質特好。前天在大隱戲樓遇見他,他跟不認得她似的,臉色變都沒變一下;白天綾酒把他綠成那樣,非我工作室一而再再而三對他出言不遜,他都像個局外人般無動於衷;現在她當著他面胡說八道,說他是她男朋友,他竟然還能一本正經地給母親介紹他在北京上學。
這人的腦子裡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言佩珊打量著白翡麗,笑了起來,和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翡麗。」余飛搶答。
她想起來,他恐怕直到現在都以為她叫言佩珊。這要是在母親面前穿幫了,還能了得?這個白翡麗,還是讓他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吧。
言佩珊橫了她一眼:「你把嘴閉上,現在知道說了,之前怎麼不說?」又問白翡麗:「今年多大了?」
白翡麗道:「二十三。」
言佩珊滿意地笑:「原來和我女兒同年。不過你這孩子顯嫩。」
余飛在心裡狂吐槽:媽你這什麼意思?你是嫌我長得老咯?嫌我和他站一起像姐弟?有這樣嫌棄親生女兒的嗎?就算真的顯老,那也是唱老生唱的!
言佩珊接著問:「那現在大學畢業了吧?做什麼工作呢?」
「舞台劇製作人。」
言佩珊好奇地「咦」了一聲,「這倒是新鮮,沒聽說過。」
余飛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這要放戲班裡,不就是個班主嘛,受氣包,哪裡新鮮了?
言佩珊又問:「那爸爸媽媽呢?也在北京嗎?都是做什麼的?」
這問題就開始深了,余飛只覺得越來越尷尬,趕緊打斷言佩珊道:「媽,你就別查人家戶口了!我都跟你招了吧,他在北京和姥姥姥爺住,姥姥姥爺都是退休教師——別人家的家事你問那麼多幹嘛!」
言佩珊很是不悅:「你半個字不和我說,還不許我自己去問?他既然是你男朋友,就是下半輩子要跟你一起過的人,他的家事難道不就是你的家事?」
言佩珊望著余飛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寫著恨女不成器。她只差沒說出口:我今天不問清楚,待我死了,還有誰來問?又還有誰來替你操這個心?
余飛現在已經差不多想明白了。白翡麗能巴巴地找到這個地方來,百分之二百五是小芾蝶暗通的消息。但看起來小芾蝶還算有分寸,沒把母親身患絕症這種比較私密的家事告訴他。否則,以他對劉戲蟾這個角色的執著,他現在恐怕會把Y市最好的醫生請到這裡來坐著。
余飛咬著唇,心中忽然十分的泄氣。她會扯這麼一個謊,又何嘗不是有那麼一份私心?言佩珊對她說:我還是想看看,我走了之後,到底會是誰替我照顧你,那個男孩子人品好不好,對你體貼不體貼。你粗枝大葉的,我總是能替你把把關。
她還是想,哪怕是個假的,也先讓言佩珊開心開心。只是她沒想到,言佩珊還真就當真了,還當得特別真。
言佩珊又對白翡麗問道:「北京我去過,你姥姥姥爺是哪裡的老師呀?住在什麼地方?和我女兒離得近不近?」
余飛深吸一口氣,絕望地把臉埋在了自己的雙手裡。
卻聽見白翡麗說:「他們之前都是S大中文系的教授,現在住在S大的澹園裡。」
余飛:「???」他還真是和盤托出啊?這是他希望她了解他的深度嗎?不過她也的確沒想到。他之前說「退休教師」,她便直覺以為是普通的中小學老師,大是全國聞名的大學,尤其是中文系,出了不少鼎鼎有名的當代劇作家。這麼一想,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什麼會做舞台劇了。
只是,做二次元舞台劇……這是不是太沒有文化底蘊了?余飛暗自腹誹。
言佩珊很欣慰地點頭:「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很好。」她顯然非常滿意這樣的家庭背景,又鍥而不捨地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呢?你是獨生子女嗎?還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眼看這個話題就要沒完沒了了,余飛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來,把言佩珊往旁邊趕,自己坐在了她和白翡麗之間。言佩珊還要說,她抬起一隻手擋在了她面前:「媽,打住,到此為止。你別誤會了,我和他沒到要結婚的那一步。」說著又轉頭痛斥白翡麗:
「不是讓你死了那條心,別來找我了嗎!你還來這裡幹嘛?做人有點尊嚴好不好?」
她挑眉豎眼,一臉兇相,語帶雙關,是在轟白翡麗走。
她以為,白翡麗能聽懂的。
她還以為,像白翡麗這種富家公子哥兒,應該很在意「尊嚴」這兩個字。
然而,她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白翡麗嘆一口氣,那驕傲又漂亮的雙眉都低垂下來,那秋水一般的眼睛也低低地垂下來。
他沒有看她,說:「我追你都追到這裡來了,你還要趕我走嗎?」
那清磐似的聲音低低的,像是雲低,像是水低,像是山林低。
聽得她的心都軟了,像絮雲薄紙,風一吹就散。
余飛:「我……」
白翡麗說:「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余飛:「???」
余飛:「……」
余飛感覺自己要燃燒,要爆炸,要粉身碎骨,要繚亂成煙霧和火花。
言佩珊現在也摸不著頭腦了,好奇問道:「他做什麼事對不起你了?」
余飛盯著白翡麗,僵硬地搖頭:「沒……」
「脾氣不好?性情不和?惹你生氣了?」
余飛:「沒……」
「你心裡有別人了?不喜歡他了?」
「不是……啊!」余飛抱著頭大叫了一聲,她瘋掉了。
「行了。」言佩珊說,「那就是你矯情。」
余飛:「……」
「人家都這麼大老遠地來找你了,又沒做錯什麼事,你對人家大喊大叫地叫什麼話?聽媽一句話:惜取眼前人。再好的感情,作來作去,遲早都給作沒了。」
余飛:「……」
這時燈光又黯淡下來。高胡一聲弦驚,演員次第上場,一上場便亮絕活,場中爆發出雷鳴一般叫好聲。言佩珊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戲,余飛卻覺得這一切彷彿都是另外一重世界了,眼下,就只有坐在她身邊的這個白翡麗,在一片暗色之中像一隻來自異世界的怪物,光怪陸離卻又十分真實。
咫尺之隔,她依稀能嗅到他身上松柏淺香。這一下又令她憶起前番種種,心火燎原,低聲斥道:「你要不要臉?」
白翡麗應聲:「你先的。」
余飛:「……」
余飛:「無恥變態!」
白翡麗:「你逼我的。」
余飛:「你還有理了!」
白翡麗:「我真心實意。」
余飛:「你不是說我讓你做什麼都行嗎?你現在就給我走!」
白翡麗:「不行。」
余飛:「為什麼?你說話不算話?」
白翡麗:「你先答應我。」
余飛:「……」
她悲憤地把茶杯里剩下的冷茶一飲而盡。
白翡麗又給她斟滿一杯。
余飛:「……」
她讀懂了他的潛台詞:你喝吧,喝多少我都奉陪。我也不逼你,我就靜靜地坐你邊兒上,坐到你答應為止。
現在的態勢已經很明顯了。這座位就是白翡麗訂的,他硬是耐心地候到她們看完了半場,才不聲不響地出來。
余飛現在也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你願意耗,那我也陪你耗著吧。你的座我照坐,你的茶我照喝,我就不答應,你怎麼著吧。
她就放鬆了靠著椅背,一杯接一杯地品茶,享受白公子一雙妙手親自斟茶的愜意。現在台上唱的已經是業餘有鑽研的票友了,沒有像專業演員那樣扮起來,重在唱念,倒也有模有樣。好聽的時候余飛便聽兩句看兩眼,不怎麼得勁的時候,余飛便側過頭來賞白翡麗這個美人。
反正現在是你有求於我,我就看你你怎麼著吧。
她目光灼熱。
白翡麗面不改色。
就這麼一杯又一杯,白翡麗續了兩壺茶水,然後道:「你是不是該去上個廁所了。」
余飛:「唔?」
白翡麗一揚下巴:「快結束了。」
余飛抬頭一看,果然正看見演員施禮謝幕,主持人拿著話筒說道:「照慣例,下面就是現場觀眾秀的時間了。各位看到自己桌上的花枝了嗎?有膽子、有興趣上台來表演的觀眾,請舉起你的花枝!」
言佩珊抽了那瓶中的並蒂菡萏,高高舉起。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