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豐景十三年,初春
俗話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際在於晨,金陵作為大楚的國都,一個經濟、政/治、文化都極度發達的城市,人們生活的節奏要比大楚其他的府郡快得多。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完美的詮釋了春天和早晨對於他們的意義,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全都早早的起來,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去了。
位於金陵忠義坊的左相府,天剛朦朦亮的時候就已經熱鬧起來了,府里的侍衛、小廝忙進忙出的,偶爾,還能聽到從府里傳出的怒吼聲,有的時候是左相大人的,有的時候,是左相府大公子、現任大理寺少卿蕭仲青身邊的大丫鬟的。
根據有心人的統計,蕭少卿身邊的那位大丫鬟怒吼的次數遠遠領先於左相大人,基本上十天里有個七八天,都能聽到這位女英雄展示她那令人敬佩的高音。
關於這一點,左相府的左鄰右舍表示他們已經非常習慣了,從他們跟左相一家做鄰居開始的那天就是聽著這樣的聲音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的。這聲音就跟更夫打更似的,準時準點。要是哪天聽不到,反而覺得好像這一天缺點什麼似的,不太完美。
倒是偶爾經過這裡的路人覺得很驚訝,在大多數的人的心裡,左相是個非常文雅的人,是大楚出了名的謙謙君子,怎麼能容忍府裡面的人如此的粗鄙呢?大楚的人都是好奇心極重的,所以,千方百計都要弄清楚這個問題。
忠義坊的住戶基本上都是王公貴族,府邸的主人的品級最低也是從三品起步,一品二品的文武大人們很常見,侯爺、爵爺、國公也是不少,不過,路人們打聽的對象也不可能是這些天潢貴胄,在這些府邸做工的小廝們才是他們的目標,才是時下最流行八卦的主要來源地。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小廝都是碎嘴子,但總有那麼一兩條漏網之魚,很喜歡跟陌生人顯擺一下他知道的、其他人卻不知道的那些事兒。
「您說左相府啊?咳,這可是太正常不過了,我記得自打我們大人搬來忠義坊那天開始,每天早晨都能聽到這個聲音,幾乎是雷打不動的。不過,也是有例外的,蕭少卿要是出門辦案去了,或者生病了什麼的,相府就會安靜那麼兩天,只是大家都不怎麼習慣,天天盼著蕭少卿能辦案歸來或者病號痊癒。」
以上,便是某個侯爺家負責買辦的小廝非常熱切的跟路人分享他所知道的消息。
「這個,左相大人……不管嗎?一個丫鬟這麼厲害,有點……」
「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丫鬟不厲害點,怎麼能鎮得住蕭少卿呢!」小廝故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道,「這話您可別往外傳去,有點有損蕭少卿的名聲,要是讓左相府的人知道這話是從我們府上傳出去的,非得打上門不可。」
「放心,絕不會說的。」路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我跟你說啊,蕭少卿有點賴床的毛病,這可不是我說的啊,是我聽管家他們說的,說蕭少卿因為每天工作都到很晚,早晨根本醒不了,要不然他的大丫鬟也不能每天都吼他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左相大人應該也是覺得這樣解決不錯,所以……」
「懂了,左相大人不容易,蕭少卿也不容易。」
滿足了好奇心的路人心滿意足的走了,雖然答應了小廝不往外傳,那不過是指腦子在清醒的狀態下,要是喝高了,那這張嘴可就沒把門兒的了。
於是,沒過多少日子,一個關於大理寺最年輕的少卿喜歡賴床的流言就這麼的在市井中流傳開了。至於貢獻這條流言的那個小廝,嗯,大概正躲在那個旮旯痛哭呢!
而身在流言之中的主人公,我們英明神武的蕭少卿大人,此時此刻很沒形象的抱著他的被子,虎視眈眈的瞪著站在床前的丫鬟,臉上的表情啊,很完美的展出了一個即將被那個啥的少女在面對惡霸時的恐懼和慌張。
「鳳啊,你好歹也是大姑娘了,這麼一聲不吭的就跑進一個男人的卧室,你不覺得有點不太嚴肅嗎?」蕭仲青眯著眼睛,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大丫鬟,「再說了,難道你不知道你家少爺昨天忙到了後半夜,子時過了才歇下的?還點頭?點頭就說明你知道,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啊?這過了才多長時間,你就跑過來擾你家少爺的清夢了?不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少爺我?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看著站在自己床榻前面、面無表情的青鳳,蕭仲青有點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昨天歸納總結完手頭上這個案子的資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等他洗漱完躺在床上,估計也要一點半左右,看看天色,現在不過是五六點鐘,這才睡了不到五個小時,他家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就興沖沖的跑進來要掀他的被子了。
想到這裡,蕭仲青心裡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去,說真的啊,要不是知道自己所處的這個朝代是自己原來那個時空完全不存在的,他還真的會認為古代的女孩子都是如此的彪悍,什麼沉魚落雁,什麼閉月羞花,都是那些詞人、詩人的誇張修辭罷了。
「少爺,您該起身了,老爺在校場等您。」
青鳳依然面目表情的看著蕭仲青,在左相府,相爺才是一把手,還沒長大成人的少爺,即便是已經官居三品,在相爺面前也得乖乖的聽話。若是敢亂蹦噠,哼哼,一頓胖揍是少不了的。所以,青鳳一點都不在乎她家少爺的態度,反正有相爺給撐腰呢!
「老爹回來了?昨天不是留宿宮中了?難道和那位又吵架了?」
青鳳默然,這她上哪兒知道去啊!
蕭仲青也沒指望青鳳回答,他微微的皺了皺眉,「這有點不太對啊,老爹要是在宮裡留宿,一般都是散了午朝才回家的,怎麼今天這麼早?今天休沐嗎?」
「少爺,老爺的假期前天才結束的。」青鳳搖了搖頭,「對了,老爺讓平果去衙門給您請假了。」
「請假?」蕭仲青不解,「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老爹回來的時候,表情怎麼樣?」
「表情……」青鳳努力的回想著,「看不太出來,您也知道,老爺是個很擅長隱藏自己的人。」
「我知道了!」蕭仲青點點頭,眯著眼睛,帶著一點壞笑看著青鳳,「怎麼,我老爹不躲著你,跟你說話了?上次繡的荷包可從出去了?」
「少爺,請不要胡說,老爺為什麼要躲著奴婢?」
蕭仲青看著青鳳有點落寞的表情,輕輕的嘆了口氣,「哎,鳳兒啊,少爺還是要勸勸你,那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放棄吧!雖然我不知道當今到底把老爹當他的什麼人,但我知道,他能頂住群臣和後宮的壓力,不娶妻、不生子,有空就圍著老爹轉,老爹住的地方被賜名忠義坊,這都說明了當今對老爹的心。更重要的是,那位還能很坦然的接受老爹的毒舌,甚至對此非常的享受,而老爹也是樂此不疲,他們兩個人是密不可分的,外人是很難能介入其中的。鳳兒,說句狠話,你是一丁點希望都沒有。」
「少爺,我……」青鳳咬了一下嘴唇,「我對老爺的感情是崇拜,不是您想的那樣!」
「鳳兒,女人在愛上男人的那一瞬間,是因為這個男人身上有讓她非常崇拜的東西,不管是這個男人的氣度、魅力、還是學識,或者身材、樣貌、家世,這些都是女人崇拜男人的因素。所以,不要再說什麼你對老爹只有崇拜之情了。」蕭仲青朝著臉色有點慘白的青鳳挑了挑眉,「崇拜是女人愛上男人最基本的因素。」
「少爺……」
「你不用說什麼,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傷,不要把你的全部感情都寄托在老爹身上。」蕭仲青掀開被子,坐在床沿上很認真的看著青鳳,「你的年紀和我一般大,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希望你可以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找一個對你百般呵護的如意郎君。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嫁人,相府永遠都是你的家,少爺我永遠都是你的親人。」
「謝謝少爺,青鳳明白了。」
「你能想明白是最好,要是不明白,隨時來找我,少爺免費當你的心理諮詢顧問!」蕭仲青朝著青鳳揮揮手,「去吧,去跟老爹說,我馬上就過來。」
「是!」青鳳朝著蕭仲青行了禮,轉身就往屋外走,她家少爺不喜歡被人伺候,這是整個相府都知道的事情。
蕭仲青看著青鳳離開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哎,從古至今,再到未來的二十一世紀,被情所累的絕不止青鳳一個,他是真希望青鳳能早日脫離苦海,做回真正的自己。
「嘖嘖嘖,真不知道老爹到底哪裡討喜了,那個別彆扭扭的傲嬌鬼,大概也就只有那位能消受得起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