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和蕭仲青交談了半日,定安王趙桓平覺得這位大理寺少卿還真的是蠻有趣的,暫且不說他的工作能力有多強,就單單是他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有條不紊的態度,就很能贏得自己的好感了,可是要比朝中某些大臣強得太多太多了,更不要說人家的能力還擺在那裡,未及弱冠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是相當的難得。那個位置並不是有個好家世就能坐得住的,若是沒兩把刷子,怕是沒兩天就要哭著回家找娘親去了。
想到這裡,趙桓平挑挑眉,果真這朝堂上的彎彎繞繞、爭爭鬥斗、糾糾纏纏,實在是不怎麼適合他這種長年累月在外征戰之人,雖然他的心眼也不少,但那都是對待外面的敵人的,而不是用來對待自己人的。看來還是早早的回北面去才是正經,否則的話,少不得要天天面對那些趨炎附勢、想著跟自己拉關係、套近乎的朝臣們的尊容了。
「不知王爺在憂心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蕭仲青側過頭看了看趙桓平,雖說這位王爺總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撲克臉,但對於曾經拿過心理學學位、並對此有過很深入研究的蕭仲青來說,要看出一個人的心理變化也並非是件難事。
「蕭卿擅長讀心術?」趙桓平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不知道這個人從哪裡看出來自己憂心忡忡的樣子來的。
「談不上擅長,只是略通一二。」蕭仲青晃了晃不知道從何處尋來的摺扇,慢條斯理的說道,「王爺也知道,臣負責的差事就是整天與人打交道,辦案這種事情呢,不管是嫌疑人,還是受害者,又或者是前來作證的證人,旁觀的路人,他們都是人。既然是人,懷揣的心思就各有不同,說出來的話,有真的也有假的,或者是真假參半。每當這個時候,臣就要全方位的去觀察他們,從他們的表情、神台上的細微變化來辨別他們所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當然了,這個也不是完全的不會出問題的,之前就出過問題,幸好提早發現了,才能及時的補救。所以,還是要依靠強而有力的實證作為斷案的主要依據才行啊!」
「蕭卿說的有道理,你既略通一二,不妨猜猜本王方才所想?」
「臣以為王爺不必覺得那些準備來拜會的朝臣很煩,就當是看一場戲好了。而且,您久居北方,初回金陵,朝臣們來拜望也是理所當然的,禮尚往來也是人之常情的。若是他們不來拜見王爺,倒是他們的不是了。所以啊,送過來的拜帖都不用回絕,統統應下就是了,選擇個不錯的日子,拿出您一軍統帥的氣勢,一塊兒接見了就是。」
「蕭卿喜歡熱鬧?」
「那倒不是,臣可是最不愛熱鬧的,沒有案子纏身,臣多數是願意呆在家裡的,最多和定國公家的世子聚在一起聊聊天什麼的,那些酒宴、詩會之類的帖子,臣一向是不接的。」
「蕭卿不擅長作詩?」
「是不怎麼擅長。」蕭仲青晃了晃摺扇,說道,「王爺請不要轉移話題,我們現在談的是王爺的事情。臣以為多數朝臣還是懷著崇敬的心情來期盼您的接見的,想近距離的瞻仰一下王爺的威嚴的。但我們也不能排除,這裡面也有一部分人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搞點事情。不過,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他們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來對王爺下手,他們的目的應該就是藉機打探王爺和王府的情況。」
「蕭卿是要本王做誘餌?」
「誒,王爺,話可不能這麼說,臣可擔待不起。再說了,翻遍整個金陵城、整個大楚,去哪裡找像王爺這麼丰神俊朗的誘餌啊?」蕭仲青悄悄瞄了一眼趙桓平,發現對方的心理波動幾乎沒有,這才放下心來。「對了,福公公,王爺的府邸可是預備下了?」
「這……」福慶公公拎著兩個大大的食盒跟在趙桓平和蕭仲青的身後,聽到蕭仲青問他,微微搖了搖頭,「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主要太妃娘娘想要留殿下在宮中多住些日子,畢竟太妃娘娘很久沒有見過殿下了。不過,殿下的府邸,選址的工作已經結束了,說來也巧了,竟與相府毗鄰,殿下和少卿倒是可以做個鄰居了。」
「那可真是巧了!」趙桓平挑了挑眉,側頭看了一眼微微皺著眉,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的蕭仲青,「看來本王日後若是閑了,倒可尋蕭卿秉燭夜談一番了!」
「這是臣的榮幸。」
雖然嘴裡說著榮幸,但蕭仲青壓根就沒表現出半分特別激動的樣子來,臉上依然是一派雲淡風輕的,絲毫不覺得一個堂堂王爺屈尊降貴來找他聊天是一件多麼至高無上的事情,這要是放在別的朝臣們身上,估計都得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了。
說起來,這也不能怪蕭仲青太過淡定,實在是他對皇家的人都習慣了。年幼時一半的時間痘留在嫻太妃的春風台,一半的時間呆在垂英殿。長大了之後,雖然回到了相府,但時不時的就會在半夜偶遇一個翻牆進來找他老爹秉燭夜談的皇帝陛下。開始的時候呢,還能感嘆一句兩個人的感情真好之類的,到了後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甚至有的時候,還會覺得這兩個人實在有些肉麻,都相伴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
「看蕭卿的意思,是不歡迎本王?」
「王爺多慮了。」蕭仲青朝著趙桓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臣十分歡迎王爺來做客。」
和蕭仲青一起被刺激了許多年的福慶公公輕輕的嘆了口氣,又一個被蕭少卿帶進坑裡的可憐娃啊,希望王爺日後不要後悔今日答應了蕭少卿的邀約才是啊!
一行三人回到垂英殿的時候,已經是半晚時分了,雖然是初夏,但早晚的氣溫還是陰冷的,再加上蕭勝年少時在戰場上受過傷,不能冷著、凍著,所以,趙桓寧早早的就命人準備了火盆來給他的蕭大人取暖,以至於被小冷風吹了一路的三人一進垂英殿的門就呼了一口氣,總算是可以暖和暖和了。
「終於回來了啊,再不回來,我倆就要餓壞了!」蕭勝懶洋洋的歪在躺椅上,一點都沒有朝堂上那個不怒自威的樣子。
「稍微餓一餓是絕對不會有事的,老爹,你又誇大其詞了。」蕭仲青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熟門熟路的溜到了趙桓寧的書桌後面,從柜子里抱出了一個大大的銅鍋。
站在門口的趙桓平看了看蕭仲青,又看了看裡間的那兩位,轉頭接過福慶公公手裡的食盒,「他們經常這樣?」
「只要少卿進宮,基本上都是這樣的!」福慶公公朝著趙桓平做了個請的姿勢,「陛下十分欣賞少卿的手藝,特特派了御廚到相爺府上去學手藝的。」
趙桓平點了點頭,看了看在裡間忙裡忙外的蕭仲青,微微勾起了唇角,這個人真的是越發有意思了。
「和平兒談了不少的時間,青兒可有什麼收穫?不妨說出來聽聽。」趙桓寧把蕭勝喜歡吃的小蘑菇丟進了湯鍋裡面,看了看正給一盤蘿蔔相面的蕭仲青,不由得輕笑了一下,「青兒,你盯著蘿蔔看能看出個花兒來?」
「他啊,一向是看哪個順眼就吃哪個,就算是出自他自己的手,他也是挑得很呢!」蕭勝也送了蕭仲青一個白眼,「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事關重大,頭緒也要慢慢理清楚才能知道的。」蕭仲青晃了晃腦袋,「不過,嫌疑人倒是有幾個的,總歸跑不了那幾位嫌疑最重的。」蕭仲青看了看蕭勝,又看了看趙桓寧,放下筷子說道,「比如北狄的那一位,比如福建的那一位,還比如和慶尚侯府有些牽連的某幾位大人。只是這幾位吧,怎麼感覺都不太像是主謀的樣子。」
「為何?」趙桓平本身不是怎麼喜歡吃飯的,不過,嘗了一口,還挺喜歡這個味兒的,又從鍋里夾了一片蘿蔔。
「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主謀應該是在金陵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