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楊毓忻略有些清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怎麼,這般戀戀不捨,該不會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原本明凈的琥珀色鳳眸中沉澱著幽深的晦澀,緩緩出口的聲音帶著似有似無的威脅之意。
「當然不是。」林徽末瞪圓了一雙桃花眼,開玩笑,哪怕他在反省自己對江月白是不是有些過於防備了,但絕不能誣陷他看上了人家。
「如此便好。」見林徽末神情不似作偽,楊毓忻身上若有若無的危險褪去了大半。他將人拽回座位上,漫不經心地道:「那姑娘心思太重,不是你能夠駕馭的,傾心這種女人,小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林徽末無語地看向楊毓忻,好半晌才道:「這本是我想對你說的。」
楊毓忻頷首,眼中泄出些許笑意,道:「看來在此事上,你我不謀而合。」
林徽末:呵。
………………
再看被林徽末折損了臉面的江月白一行人。
甫一走出善功堂,江瀾哼笑一聲,他扳了扳脖子,懶洋洋地道:「我還有事,先不回去了。」
說完,不待江月白反應,江瀾就大搖大擺地離開,兩個護衛忙跟在江瀾的身後。
江湛看向江月白,「姐,為什麼不讓我教訓那個林家小子?」他是鍊氣八層,不是林徽末的對手。但他身後的護衛是身為江家家主的父親親自為他們挑選的,個個是築基後期的好手,對付一個築基不久的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林徽末在林家的存在感不高,他不信林家會為他出頭。
江月白面色微沉,搖了搖頭,低聲道:「回去再說。」
江湛咬了咬牙,按捺下火氣跟他親姐回到了江家。
一進到屋子裡,江湛就忍不住發難了。
「姐!那個林徽末敢下你的臉面,就讓我派人教訓一下他。」
「不能動手。」江月白搖了搖頭,她神思不屬地坐在椅子上,唇角輕咬,半晌,她壓低了聲音道:「林徽末身後的那個男人,有些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在江月白主動跟林徽末打招呼的時候,那兩人說的話,他聽在耳中,似乎那人之前中過毒,如今正待重修,似是鍊氣期。那人長得雖好,但他對男人沒有半點興趣。
江月白按著心口,那裡正撲通撲通亂跳。她抿了下嘴唇,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柔聲安撫了他一番。確定他不會去找麻煩,江月白才將弟弟放走。
待得胞弟離開,江月白垂下眼,面上的嬌柔之色褪得乾乾淨淨。她的手指用力攢在一起,心下有些悲涼。
她生即為玄陰之體,是上好的爐鼎體質,卻也因此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從小到大,族裡的女孩子只見她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羨慕怨懟,可誰知道她如今被嬌養著,不過是為了日後賣個好價錢。
她身為江家嫡女,又有水木雙靈根,本該修行的是江家嫡傳的《控水訣》。可偏偏因為這玄陰之體,她不得不修行的是族老弄來的不知名功-法,進境雖快,卻如空中樓閣,令她心生惶然。
所謂爐鼎,就是以己身精華供給採補者,讓採補者功力大進的同時是爐鼎的油盡燈枯。本是能夠超脫凡塵的女修,姿容不俗備受推崇,卻終有一日會被當做爐鼎作踐,一身修為都保不住,江月白豈會甘心。
好在她這個同胞弟弟跟她一條心,暗地裡將祖傳的《控水訣》教給了她,彌補了她在根基上的不足。
江月白很現實,她沒有辦法脫離家族,她太清楚一個沒有家族依靠的女人會過著怎樣的日子,她爹後院裡頭的侍妾姨娘不就是如此么。既然沒辦法改變作為籌碼被送出去的命運,那在這個命運內稍作改動,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最起碼,別讓家族為了蠅頭小利將她送人,且那人的修為高一些才好,那才不會迫不及待地在她鍊氣或者築基的時候採補她。多給她一些時間,以她的美貌心計,總是能夠將一段交易美化成真心愛慕,將採補變成雙修。
江月白是這樣打算,並一直為之努力的。
然而,在她修鍊的那捲無名功-法突破到第三層的時候,江月白驚駭地發現,雖然她仍是室女之身,但在遇到一些修為高於她的男修時,她的身體會起一些難以啟齒的反應。
江月白哪怕再聰明,遇到這種事情也嚇到了。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只悄悄停了那捲無名功-法的修鍊。可令她痛苦的是,一旦她停止修鍊那捲功-法,她竟開始慢慢衰老起來。本就豆蔻年華,尚未長成,卻在一夜醒來發現頭髮白了一縷,眼角多了幾道細紋,好懸沒將她嚇死。
無奈之下,她只能繼續修鍊,繼續為身體的一些反應苦惱,對於未來也越發憂心起來。
好在,那些反應並不是針對每一個修為高於她的男修,彷彿會挑人一般。江月白忍著羞惱暗暗調查了那些令她身體起反應的男修,發現,那些男修要麼是金火一類靈根的修士,契合她水木體質的雙修之法;要麼是修鍊純陽功-法男子,元陽未泄——比如一些佛修,就很合江月白的胃口。
江月白隱隱覺得,會讓她身體起反應的男修,若是與他雙修,於她本身亦是有益。只是這功-法這般詭譎,著實令她又氣又惱。
如今,江月白能夠有這般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動聲色的氣度,她身體時不時出現的磨人反應也是原因之一。
可江月白修鍊至今,卻從未如今日一般。
她會裝,裝得讓江湛江瀾林徽末都沒能看出端倪。事實上,在她遠遠看到那個身穿火紅狐裘的男子時,心中先是一動,莫名有了某種明悟。而後越是走進,她的心跳得越快,腿也有些發軟,身體的本能簡直在催促著她儘快撲倒那個男人。
江月白後來走得痛快,未嘗不是不願自己當眾露出醜態。
「林徽末的朋友……」江月白咬著唇,眸中神情變了又變。
半個月前,父親族老帶著她見了白家一位長老。金丹後期的修士,比她江家老祖的修為還要高上不少,她那素來高傲的父親見了他亦是討好連連。只是,在江月白看來,那位白盛長老修為雖高,但金丹五百的壽元,他已經四百五十多歲,連年輕的外貌都維持不住,老態畢露。看著她垂涎三尺的模樣,簡直讓她後頸寒毛都豎了起來。
虧得她綳得住,沒在白盛長老面前花容失色。
白盛的修為雖高,但老態畢露壽元將近,哪裡是她心中理想人選。而且,他急著突破,她這個爐鼎哪怕再美又哪裡能討到好。而且,白盛此人,哪怕就坐在她的面前,她的身體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江月白神思不屬地撫摸著手腕,片刻后,眸底略過一絲堅定。
……………………
楊毓忻和林徽末在江月白等人走後不久也離開了善功堂。
不同於從來來去匆匆的修者,老餮屬性的林徽末拉著楊毓忻出了善功堂,轉頭就進了碧水樓真正的二樓,還要了個雅間。
雖然碧水樓的飯菜貴的很,但林徽末不差錢。
缺靈石不代表缺錢,靈石與金銀的兌換價格實在懸殊,如天塹隔開了修真界和世俗界。
林徽末翻著菜單,一口氣點了十來道招牌菜,又瞅著楊毓忻猶豫了一下,有些遺憾地放棄了點一壇碧水樓招牌佳釀竹葉青,轉而加了一道花雕醉蟹。
勉強用花雕醉蟹裡頭的酒味慰藉一下自己吧。
反正林徽末是不敢忽悠楊毓忻喝酒了。
比起林徽末對人間美食美酒的鐘愛,楊毓忻的口腹之慾顯然要淡薄許多。尤其修為有成辟穀之後,楊毓忻更是不再進食,以至於當初因蝕靈藤修為一降再降,不復辟穀之時,他沒少忘記吃飯這回事。
沒有餓死,與他納戒之中收著的辟穀丹有著至關重要的關係。
如今修為恢復還突破至元嬰期,他可以不必記著吃飯的問題。
對著一桌子的菜,楊毓忻堪堪動了兩筷子,然後就拖著下頜,看著林徽末大快朵頤。林徽末掰著螃蟹腿的手指一頓,咂咂嘴,有些疑惑地道:「不合胃口?」
楊毓忻搖了搖頭,道:「味道尚可。」
可你就吃了兩口。
林徽末看著楊毓忻,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拿著蟹八件刷刷兩下,挑出一塊白嫩的蟹肉,往楊毓忻的盤子里一放。
「嘗嘗這個。」
楊毓忻看了一眼林徽末,用筷子夾起來蘸了蘸醋而後放在口中。
林徽末又挑出一塊蟹肉。
楊毓忻再次吃掉。
然後,林徽末無奈地看著楊毓忻,眼中寫滿了瞭然。
這是嫌吃飯費事了吧。
林徽末不再遲疑,舉起公筷刷刷刷夾起不少菜堆在楊毓忻面前的碟子里,小山似的飯菜最頂端是個噴香的雞腿。而後他手腳利落地處理螃蟹,蟹八件用得是虎虎生風,挑出蟹肉繼續往楊毓忻碟子裡頭堆。
直到菜山都有些搖搖欲墜了,林徽末方才意猶未盡地收手,滿意頷首道:「快吃飯,冷了就不好吃了。」
楊毓忻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地翹了起來。
既然阿末一片盛情,那就吃吧。
有著林徽末時不時的夾菜,楊毓忻也是來者不拒,到了最後,一大桌子的飯菜竟有一半是入了楊毓忻的口中。
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吃這麼多……呃,五穀雜糧。
想到以往辟穀之前啃靈果喝靈泉的日子,楊毓忻驀然覺得,其實和林徽末一道吃吃喝喝,也不錯。
只不過,隨著阿末修行漸深,這些五穀雜糧能不食用最好。或許他應該去一趟東城尹家,畢竟,那家走的是食修的路子,烹飪出來的食物非但不會化為體內雜質,還能夠攝入靈氣。